第23章 23.封鎮
忙完諸般事宜,到了第三日,派去附近各鄉村搜集除妖物資的村民也都回了,推著滿滿當當的牛車。
“先將公雞斬了,按照土地爺傳授的法子,從這裏一路潑灑過去,至少要二尺寬,讓人能順順當當走過去。”
第四日上午,塗老爺先領著全村人舉行了三牲俱全的大祭,海一樣的香燭紙錢撒下去。
又安排村中青壯殺了雞,至少三四十隻,都是三年以上的,赤甲金冠,尖喙利爪,先割了頸,用大海碗接了血,再混著今年新收的糯米拌了,擱在陽光下暴曬一個時辰。
到了巳末三刻,早就選好的兩名後生,都是請算命先生算過生辰八字,沒有破身的童男,一個提桶,一個揮鏟,從香案處為起點,一寸寸向大柳樹處鋪設而去。
正午的烈日最是破邪,加上至少打鳴了三年以上的大公雞,又混合著新糯,那大柳樹縱然妖異,但感受到那股熾烈陽氣,也本能地退避開來,任憑那兩人一路將雞血糯米鋪了過去。
“陽哥,這妖柳看著好可怕,當真,當真不會吃人嗎?”後邊提桶的後生,眼瞅著過了太陽曝曬路段,到了那大如屋頂的樹蔭下,看著一條條森綠的柳枝,仿佛蛇一般垂落下來,心中十分驚懼,好不容易才抑住拔腿逃跑的衝動,戰戰兢兢道。
“有種點!怕什麽,想想你爹娘,不依著土地爺的法子除了這妖柳,咱們村還有活路?”
提著鏟子走在前邊的陽哥,一邊壯著膽子,用鏟子撥開那些擋路的嫩綠垂柳,一邊將一鏟鏟雞血糯米拍在地上,形成一條極其狹窄的至陽小路,順順當當從香案鋪到了樹根處。而那妖柳,倒是也未再作妖。
“破邪路鋪好了,接下來,便用狗血鎮煞!”守在香案前的塗老爺,看雞血小路鋪成,對土地公傳授的破邪之法更有信心,又招呼屠夫斬狗。
這狗,都是活了十年以上的大黑狗,渾身沒有半點雜毛,由村老派人從附近十裏八鄉收來,一共有九隻,正是極陽之數。
屠夫斬了狗,又用大桶接了狗血,也不往香案前送,徑自交給了折返後生,又由他們提了,順著破邪路走回去,盡數澆灌在樹根處。
“成立!成了!”眼見那兩桶狗血倒出,過了片刻,那大柳樹便如同受了一陣驚風,猛地搖晃起來,撲簌撲簌地掉下許多枯葉,眾人便驚呼起來,心中勇氣大增。
“好了,接下來就是封住那棵妖柳的陰邪之氣,讓它再也害不了人。”見土地爺傳授的除妖之法果然奏效,塗老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又指揮著進行下一個步驟。
這次,卻是二三十個村婦,兩人一組,抬著一隻隻冒著熱氣的大蒸桶,順著田間小路從村子方向走了過來,空氣中還彌漫著濃濃的糯米飯香味。
“按照土地爺的法子,先將糯米搗了,再塗到那柳樹下。”塗老爺大聲囑咐,指揮眾村婦將蒸桶放在香案前,又安排十幾個最有力氣的村漢上前,將糯米全部舂搗稀爛。
舂搗好的糯米漿,經過了香火的熏染,又一桶桶被送到大柳樹下,由村裏的泥瓦匠用抹子取了,一點點糊到樹根上,將樹根及周圍方圓一丈之內,盡數封得嚴嚴實實。
等到忙完這一切,已經過了午時,塗老爺及一眾村老方拍拍手,向大家道了聲辛苦,又留下兩人在香案處留守,防止不明究竟的人破壞儀式,便讓剩下的人各回各家,等待七日以後的正式除妖之日。
當晚,陳敬庭也去現場看了看,見那妖柳果然萎靡了很多,原本如同血色濃雲的猩紅妖霧,也都被那新熟的糯米飯封在了地下。
而那混合著雞血和糯米的破邪路,更是散發出極其熾烈的陽氣,在陳敬庭的神目之中,煌煌赤光衝出一丈多高。
“那雲遊僧的法子,果然有效。”他有心斬上一刀,又怕破壞封鎮,適得其反,想想還是作罷,隻是在附近守了一夜,待天明方才離去。
如此一連七日,除了每日留兩人看守,村民不再往大柳樹處而來。而陳敬庭,也夜夜到大柳樹下之下查探,同時修行,不知不覺便到了八月中秋。
這一夜,被封鎮的大柳樹仿佛也受了圓月引動,仿佛突然蘇醒過來,濃濃妖氣在地底翻湧滾蕩,卻始終衝不破那層糯米封印,最後折騰了整整一夜,到了寅末方安靜下來,倒讓陳敬廷白白緊張了一宿。
第八日,終於到了誅妖的日子,眾村民早早便睡不著,齊聚到祠堂,有的歡喜,有的忐忑,神態各異,表情不一,等待堂中諸老發號施令,便要依計除妖。
“塗公,到時辰了!”堂下左首第一位,頭發花白的嗣明公抱拳開口。
“嗯,讓塗苟四進來。”塗老爺嚴肅點頭。此前,所有事情均已吩咐妥當,隻等今日正式除妖了。
話音剛落,便從祠堂外走進一人,上身赤裸,頭紮紅帶,下身穿一條闊腿黑褲,長得怒目虯髯,膀大腰圓,可不正是那日殺狗的屠夫?
“接下來如何施為,想必你都清楚吧?”見塗苟四站在堂下,煞氣逼人,塗老爺心中滿意,沉聲問道。
“請塗老爺及各位父老鄉親放心,苟四早已銘記於心,絕不辱命。”塗苟四慨然應道。
“好!那便由你領頭,去取破邪斧!”
“是!”塗苟四將手認真一拱,便轉身出了門,大步向陳家村方向行去。
塗老爺及眾村老,也緊跟著起身站起,跟著塗苟四出了祠堂。
頂著烈日,塗苟四一路也不與人說話,一直走到陳家村西口的土地廟前,也不擦汗,先拜了三拜,又燒了一堆黃紙,也不抹汗,隨後便從廟前香案上,取過一把供了七日的斧子。
這斧子,也不是一般斧頭,而是從全村年齡最大的獵戶塗嗣遠手中借來,如今傳承已有三代,棗木為柄,精鐵所製,雖然因為年月天久,斧頭仿佛一塊黑色的疙瘩鐵,但斧刃卻絲毫不減鋒利,烈日之下,閃耀著銀白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