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安家

  破房子被燒毀了,小乞丐與小郝岑無處安身,兩人不得不來到一處荒廢屋子。

  小乞丐望了下乞丐窩的那群人,心裡頓時起了退堂鼓,不安與恐懼籠罩著,支支吾吾的道,「他們人多,走吧」。

  ……

  有哀求之意,也有不想惹事,還有不想和那些乞丐待在一個屋檐下。

  小郝岑舉起劍直指那乞丐窩中的人影,語氣鏗鏘有力,「遠離,依舊逃離不了破房子被火光吞噬。沒有屋檐,這個寒冷的冬天怎麼過?」。

  小乞丐語塞,逐漸寒冷的天氣,是不適合獨自在野外過活。

  小郝岑懂小丐的害怕,可怕並不能解決什麼,自個也弄不明白,為何這群乞丐,老找他的麻煩。

  「等著」。

  留下兩字,小郝岑邁出堅定有力的步伐。

  小乞丐想要拉住小郝岑,當乞丐窩的頭目,眼神無意間瞟向這裡時,嚇得小乞丐腳步一溜煙,跑沒了。

  小郝岑卻迎上了那道目光,聲音洪亮的道,「我來這裡安家」。

  他的家被毀了,連破房子這個唯一的安身之所,也被燒了,因此,他能做的就是再安一個家。

  「哈哈哈哈」,乞丐窩裡很快響起一陣嘲笑聲。

  嘲笑一個小孩子,卻說出不自量力的話語。

  「給我攆走」,其中一個乞丐發號施令,就有幾個乞丐執行。

  很快,五個乞丐,就圍著小郝岑,他們個個身形高大,手中卻持有木棒,個個面露兇相,如大山裡的野狼。

  小郝岑只是淡定的站在中央,並未急著動手,沒有幫手,一個人想要贏五個成年的大人,很難,因此,不動就占進了先機。

  以不變應付萬變,再加上靈活的身手,總能應付。

  乞丐們一擁而上,齊齊揮舞手中的木棒,直往小郝岑身上揮去,小郝岑靈活的往左邊那個乞丐一移,那些木棒跟隨著偏移。

  「啊……,痛……」,尖叫刺耳聲音響起。

  「路子,你咋不躲?」。

  小郝岑只是偏移了下位置,那幾根木棒就敲打錯人了,當然,他沒有故意的,只是本能的想躲避。沒想到……

  來不及細想,因剩下的四個人,已惱羞成怒,齜牙咧嘴的想撕人。

  幾根木棒依舊隨著它們主人的揮舞,對他緊追不捨,只得連連閃躲,如兔子般的,閃過好幾次它們的圍剿。

  在這樣下去,體力也不夠,小郝岑腦袋飛快的運轉,如何再不傷人的基礎上,止戈停戰,況且本來就是來安家,不是來打架的。

  既然剛才那個叫路子的乞丐遭了秧,那不如就用那。反正不是他傷的人,他也是為求自保。

  一棒槌下去,一個乞丐遭了秧,被重鎚了下,暈了過去。

  二棒槌下去,又一個乞丐遭了秧,右手骨折,清脆的聲響,好嚇人。

  剩下兩個乞丐,互看著,「是收拾他」,隨後齊刷刷的望向小郝岑,兩位乞丐重重點頭,然後一步步邁進,走向小郝岑,右手皆高舉著木棒。

  凶神惡煞此時來形容這兩個揮舞木棒的乞丐,也不為過。

  小郝岑只是想活著,面對兇狠的目光,與兩位乞丐兇狠的做法,不再閃躲,而是迎面對上,手中的木劍依舊舉高,雙眼賊亮賊亮。

  「啊啊啊/痛……」,兩個乞丐高呼的喊著,面容猙獰,痛到了極致。

  原來剛才小郝岑快速的使用木劍,幾個靈活的轉身,避過棒槌的追擊,用一把木劍,重重用勁的擊打兩個乞丐幾個穴位。

  還是上次被打得差點咽氣,哭著鬧著求著,才從那大夫那學來保命的一招。

  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場。

  沒了生命危險,小郝岑走到乞丐窩房檐前一處木材火堆中,撿起火把,「你們燒了我的家,毀了我的希望,若不讓我安家,同歸於盡」。

  乞丐窩裡的幾道人影,人人臉上洋溢這不同的臉色,不過小郝岑不在乎,只求能活下去,這個冬季沒有房檐,那便會被凍成冰塊。

  乞丐窩裡的頭目,從小郝岑的眼神里,看到了決絕,與魚死網破的決心,已折損了幾個兄弟,不宜再添……

  來日方長,想收拾人,辦法多的很。

  一雙修長骨節分明的瘦弱的雙手指了指屋檐下的一個區域。

  其他乞丐見了也紛紛不敢造次,默認了乞丐頭的決定。

  小郝岑不怕這些人反悔,將火把扔進了火堆,霹靂吧啦的的響聲,總算安穩下來。

  接下來小郝岑在乞丐窩的一個小空間里住了下來,當然小丐,也在冰寒的夜晚里尋了回來。安了家,也安了心。

  小郝岑恢復了之前的日子,種菜、養雞,偶爾從大山摘了點野果,偶爾魚香四溢,羨煞乞丐窩的乞丐們。

  買了凳子、添了被褥,還屯了糧,引起某些乞丐的惦記之心,不過在小郝岑手上沒撈著一點好處,賠了夫人又折兵。

  例如那個叫路子乞丐,某日偷偷拔了幾窩蔬菜,次日路子的銅板,就少了兩個,乞討來的饅頭也不見了。

  去理論時,小郝岑一句,「蔬菜錢,不服,走,見官。偷盜可是大罪」。

  「你也來盜我的銅板」。

  「你的衣服破了洞,我撿的,用來抵蔬菜錢,官老爺,也是支持」。

  久而久之,幾個來回,乞丐們都知道小郝岑不是好惹的。

  小郝岑住進乞丐窩也有幾月了,也進入了冬天最冷的時節。可這幾日止不住的咳嗽與渾身無力,他知道他自個病了。

  急的小丐又將當日那個大夫請了回來,那大夫直搖頭,「準備後事」。

  小郝岑虛弱無力的躺在之前買回來的木床上,嘴裡卻喊著,「娘,我不舒服」。他好想念娘,死真的不怕。

  不就是兩眼一閉,可是他還是想活著。

  小郝岑虛弱來到門前,望著厚厚一層雪,盯著飄落的雪花,發著呆。

  那雙小手伸出,有一塊雪花落在掌心,溫熱的掌心融化了雪花,「為何雪花在手掌中為化為水?」。

  翌日,乞丐窩名叫路子的乞丐,帶了一堆的乞丐,將小郝岑養的雞給全殺了,拔了蔬菜,滿滿一大鍋,眾人吃的開開心心。

  小丐有心阻攔,可也不敢上前,只得回到屋子對著小郝岑訴苦,「你養的雞被吃了,你種的菜被拔了,全都進了他們的肚子」。

  雙眼無神的小郝岑沒有回應。

  小丐繼續道,「他們將屋裡的擺設都搬走了,吃的一點不留」。

  小丐望著病了的小郝岑,短短几日,又被瘦成了骨架,心裡既心疼,又無奈,才過上好日子沒多久,又被打回了原形。

  吃飽喝足的的乞丐們,鬧哄哄的組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屋子裡,路子滿臉笑容上前,嘴裡一字一語說道,「你可知你如何染上病的?」。

  像是自問自答,「得罪我們頭:葉菁哥,還想霸佔乞丐窩,整日招搖,有吃有喝,過的比乞丐富足。這還像是乞丐嗎?整天攛掇著乞丐自食其力,不上街乞討」。

  「都成了乞丐,落魄成這樣,穿的非常乾淨。乞丐不做乞丐,卻偏要做一個標新立異的乞丐」

  「轟出去,永不準再進入乞丐窩,永久驅逐」。

  很快,小郝岑、小丐就被轟出了乞丐窩子。在一處街道被扔下了兩道人影。

  小郝岑病若遊絲,嘴裡只是哭著喊娘,「娘,冷」。

  小郝岑病糊塗了。

  小丐在這夜黑風高的地方,心裡還是怕的很,小郝岑的聲音,彷彿在彌留之際,讓他感到膽顫。

  「乖,娘在」

  小丐學著女人尖細的聲音,在將小郝岑抱住,互相取暖。鵝毛般的大雪,落在兩人身上,彷彿要將兩人凍化。

  聽到女子的聲音,小郝岑冷的發抖身體止住了,哭道,「娘,我想你」。

  「睡一覺,乖」。

  小郝岑安靜的靠在對方的身上,溫暖,真的很溫暖。

  小郝岑睡著后,小丐探了下鼻息,還有氣,安心下來,「娘,我也想你」,本來最初救下小郝岑,也是因為他喊了娘。

  之後無依無靠的,和小郝岑朝夕相處下,他身上那份蓬勃的朝氣,以及對活著的信仰,讓他佩服,就算今夜和小郝岑一起見閻王。

  也不怕。

  小丐慢慢的閉上了眼,大雪紛飛的寒冷冬季,或許明日的太陽,見不著了。

  可身邊的兄弟相陪,小郝岑如今已成了毫無血緣的兄弟,是最重要的人,此生足矣。

  伏軒站在一旁早已淚流滿面,是感動,也是共鳴,對小郝岑遭遇充滿了憐憫,又對他遇到一個陪伴他的小丐,又是何等的幸運。

  「小哭包主人,怎麼轉性了?」。

  不合時宜的話響起,伏軒真是想揍龍。

  「今日咋不吃瓜,胡言亂語」。

  「不造謠,不傳謠,這是底線,再說了,這兩位小兄弟是真兄弟,沒有cp感」。

  斬生這貨竟能說出這麼明事理的話語,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真是奇聞啊。

  「恭喜主人,看戲看得如此嗨,居然看哭了,哈哈。不過依照郝岑的記憶這裡就結束,為了讓主人看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麼,恰巧淺兒也入了這幻境,那便一起看,夢幻聯動」。

  伏軒正準備對斬生說話,眼角卻瞥見一抹影子,那道緩緩走過來的影子,原來看戲的不止小爺一個人,還有一個美人也在一同看戲。

  不過不清楚,美人為何不救小丐、小郝岑脫離苦海。

  風雪中美麗的影子,來到他倆面前,解下披風,將之搭在兩道小小身影下,將瘦弱的他倆都包裹在內。

  女子口中念著咒語,披風好似散發著光芒,有點點星光鑽入小郝岑體內,救治著他的病體,完后,她喃喃自語,「我救了快要凍死的你」

  隨後彷彿陷入了回憶。

  伏軒的眼前的場景一變,在街巷另一側,淺兒追上了她的爹,「爹,為何不讓我救他」。

  男子反問道,「救得了一時,救得了一世?」

  淺兒閉上了嘴,陷入了沉思,男子望著自家女兒,溫柔的摸摸她的額間,「前車之鑒太慘烈,你還想試試?」

  淺兒睜大了雙眼望向了爹,「帶回家,他會死,不要」

  她曾今也救助過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叫阿季。他是很溫柔的人,說話總是溫潤的讓人如沐春風,帶回家不到半月,就被家族中人,害死了。

  她不要他成為第二個阿季。

  伏軒看到此處,大概明白了她的為難,處處有江湖,有紛爭,無論哪裡都有爭執與陰謀,或許在街巷只是面對的是乞丐,在她家,估計時常面臨生死。

  不過淺兒和郝岑終是情路坎坷,那位男子,就是郝岑煉製成了傀儡:破邪。哎,恩恩怨怨總是圍繞著情愛。

  一場風雪,一件披風,兩個互相取暖的身影,構成了畫面,也構成了故事。

  風雪停了,在太陽升起時,當陽光照耀在大地上,風雪融化,小丐睜開雙眼,瞧著自個沒有死,連懷中有溫度的小郝岑,也活了下來。

  披風、淺兒早在小丐醒來,就隱匿了身形。

  他和郝岑都活到了明日。

  「醒醒」

  笑語盈盈的呼喊聲,叫醒了睡夢中的小郝岑,睡眼惺忪望著樂開懷的小丐,昨天的種種畫面在腦海中迅速閃過。

  原本超級不舒服,病的有些糊塗的,睡醒后,卻感覺病好了,只是有點虛弱和餓。

  「餓」

  小丐點頭,既然小郝岑餓了,那應該是好點了,「等著,我乞討飯食,回來給你吃」。

  小郝岑見小丐言畢,人影子就跑沒啦。

  淚花在眸中打轉,小郝岑心中感動,「其實你若拋棄我,也不會責怪你,畢竟一人生存,比帶一個病患,要容易的多」。

  良久,眸中重新映入一個一道小小影子,左右兩隻手,每隻手掌中皆有一個破碗,小丐的目光盯著,深怕灑了,小心翼翼的走著,速度不快,慢悠悠的,注意力其中在手中的破碗。

  彷彿過了很長的時辰,一隻破碗被遞到了眼前。

  「粥雖餿了,可能暫時飽肚子」。

  小丐歉意的眼神望著小郝岑。

  一隻小手,接過了那隻破碗,「謝謝」,這碗粥彌足珍貴,一碗清水中有幾粒米都數的清楚,餿味也滿濃,可小郝岑眉開眼笑的接過。

  咕嚕咕嚕,兩晚餿粥就被吃下肚。

  活著,是兩個小少年心中唯一的願景。

  劫後餘生,有碗餿了粥,對於他倆來說,都是上天恩賜。

  「接下里去哪安家?」。

  小丐拋出疑問,望著街上少量走過的行人,他倆能去哪裡?該去哪裡?

  小郝岑望著隨著太陽出來,街上的雪再慢慢融化,沒有房檐,寒冷的冬天會要了他倆的命,「回乞丐窩」。

  小丐搖頭,心有餘悸的道,「你的病就是他們弄出來的,回去也是死」。

  「無處容身,只有乞丐窩是歸宿」,小郝岑唯一想到能有片瓦遮身地方只有乞丐窩,也只有那能去。

  小丐的擔心,不是不知。乞丐窩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這地方卻有夢想中的生機。

  「黑暗夜晚過後是初升的太陽,照耀著溫暖著在冬天的我倆」。

  小丐一愣,抬頭望著太陽,在瞧瞧街道路邊的雪,正在融化,「太陽,我喜歡」。

  隨後,兩道身影往乞丐窩行去。

  伏軒靜靜的望著那兩道背影,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太陽的光芒,俺也喜歡。黑夜是干不過黎明,太陽的光芒總會籠罩大地」。

  龍評又來咋呼了,「可黑暗總會來臨,夜晚有什麼不好。下雨天、陰天、烏雲,總是遮蔽了光芒」。

  「黑暗總是伴隨成長,身處黑暗,更能看清人心,而光芒籠罩那瞬間,心中的悲哀,痛心、烏雲,總會消散」,伏軒回應道。

  「切,裝。深奧的言語,龍聽不懂,拒絕教龍做人」。

  龍評切斷了消息通訊。

  伏軒清凈了,可內心依舊被言語共鳴。

  「黑暗夜晚過後是初升的太陽,照耀著溫暖著在冬天的我倆」,這句話,好暖心。

  「冬天總會過去,迎來春天。黑暗總會過去,迎來光明。四季輪迴,花開花謝。處處生機,處處危機。可人間自有真情在,自有暖心的故事」。

  伏軒快步跟了上去,越來越期待後面的故事。

  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可伏軒有個衝動,就是化悲為喜。

  可命運會放過這對有情人嗎?

  不知道,此時沒有答案,反正還沒有到最後一刻,不是嗎?

  ……

  「安家」

  乞丐窩又來了兩道人影,驚的乞丐們錯愕,心中更是驚,雪夜竟沒將兩人凍死,如今還生龍活虎的出現。

  小郝岑又如之前一般,還是那句詞,「安家」。

  熟悉聲音,熟悉的人。

  路子獻媚般的低姿態的跑到乞丐頭目身側,「葉菁哥,那傢伙還活著,又來安家」。

  葉菁厭煩此人的作態,悄悄移了下位置,目光放在小郝岑身上。

  「害人終害己,或許你們已經染上了病,只是未發作而已。我能治你們,條件是我要安家」,小郝岑緩緩的走到葉菁的面前。

  「烏鴉嘴」,路子呵斥,五官都快變形了,齜牙咧嘴的讓小郝岑感到不適。

  路子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小郝岑目光視線轉向葉菁,等待結果。

  葉菁鄙夷神色,「攆出去」。

  乞丐頭目既然已經發號命令,乞丐們露出兇惡的爪牙,紛紛拿起木棒。

  小郝岑苦笑,還好小丐了解他們的習性,早已料到了結果,躲在屋外的一個角落裡,不敢進來。

  如今看來,不來,寒冷的冰雪,逃不過。

  來,這群乞丐比冰雪更加的兇猛嚇人,是來索命。

  本還想救他們,可作繭自縛的乞丐們,要絕了後路。

  乞丐們人多,一窩蜂的都來追打小郝岑,本就剛大病初癒,肚裡依舊餓的無力,連躲避起來,都沒有那麼遊刃有餘。

  「啊啊啊啊啊」,嘶吼之聲,慘叫之聲響起。

  小郝岑右臂,剛躲閃不及,被阿招重重打了下,挨了一棍子,疼痛的直冒冷汗,可這些木棍們緊追不捨,它們的主人,都是面露兇相。

  疼痛感強烈,小郝岑只得使勁的咬嘴唇,以痛止住痛,腥甜味再嘴裡擴散開來,眸中更是印著那再次揮過來的木棒。

  心跳彷彿就停在瞬間,他想活著,為何就這麼難。

  「葉菁,住手,否則,陪葬」,急切聲音,振聾發聵的呵止了那群乞丐,紛紛往那處聲音之處望去。

  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專門裝柴火木房子前,右手舉起一個火把,「稻草易燃,乞丐窩若沒了,……」。

  「阿丐,你燒試試?你有膽子?」

  「阿丐,別胡來」。

  葉菁神色難看,連連被兩個人威脅,在自個的地盤,他的威信,統治力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戰,「阿丐,豈敢?」。

  「我有了一個想要保護的人,為他,懦弱膽小者,也願面對世間惡者」,阿丐右手的火把正漸漸的挨近稻草堆。

  不過那隻手卻一直在顫抖,視線也遠離火,像是火是猛獸,也是陰影。

  在最後一刻,葉菁妥協了,沒了乞丐窩,這個冬季也無法扛過的。

  「停手」。

  哇的一聲,聲勢浩大的哭聲響徹整個乞丐窩,「娘,……小丐……」。

  阿丐溫柔的聲音喊出,「郝岑,過來。從今以後,我這個小哥哥,護著你」。

  哭聲未止,小郝岑還是慢慢走向稻草堆堆,一副委屈巴巴的。「我以為我會再也不能活著」。

  「我死也會保護你的」,小丐岑望著小郝岑,活著太不容易,可他想要小郝岑活著,因小郝岑有娘,而且還活著。

  可屬於小丐的娘,卻早就葬身火海了。

  從此懼怕火之心,就有了。

  兄弟的娘就是他的娘,因此小郝岑得活著,孝敬娘。他要讓娘看著他們長大,成家立業,含飴弄孫。

  小郝岑對於小丐的話,心中感動,說道:「活著」。

  小郝岑接過左手接過火把,面向那群乞丐,「若不讓安家,那乞丐窩從今之後銷聲匿跡」

  憤怒、蔑視、各種情緒在乞丐們的臉上呈現。

  葉菁收到了威脅之語,不過最終在乞丐窩的每一位乞丐臉上閃過之後,這一次又妥協了,「騰屋子」。

  小丐見葉菁同意了,興高采烈的說道,「我們能一起看明日的太陽了」。

  小郝岑點頭,「嗯」。

  「手臂疼」。

  「走,去瞧大夫」,小丐接過火把,將之熄滅之後,帶著小郝岑離開了乞丐窩。

  ……

  在小丐死纏亂打的瘋狂哭求之下,陽雨堂的那位大夫,被煩透了,才幫小郝岑治療了受傷得右臂。

  咔嚓,咔嚓,正骨,所發出的響聲清脆。

  只見大夫推、拽、按、捺,小郝岑感覺疼痛感減輕,額間滿是汗水,不過還好,這條手臂算是能保住了。

  大夫用兩塊木板纏布條固定手臂,加速癒合,「少動,多休養」。

  小郝岑頷首。

  既然來的目的已解決,小郝岑告別了大夫,不過臨走前討要了幾味葯。

  出了醫館大門,看到路過的稀少的行人,活著真是很難。

  「他們害你,為何想救他們」

  小郝岑望向聲音的主人,在感受寒冷冬天的冷風,隨後認真注目著,想要知曉原因的小丐。

  「覆巢下安有完卵」。

  「不懂」,深奧的不像是能從小郝岑口中說出的話,小丐深究的眼神。

  小郝岑道:「同住乞丐窩,若乞丐們出了事,我們能獨善其身?」。

  「他們出事,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小丐不經思考的話語脫口而出。

  「他們若真到山窮水盡絕望的那步,絕不會放過我倆,陪葬」。小郝岑依舊感受著陰涼的風,冷的涼骨。

  小丐腦海里突然閃過這些日子乞丐窩的經歷,以及乞丐窩每個乞丐,確實獨善其身不了。

  「你為何知曉這麼多,你認得的字也不多」,相處久了,他會幾個字還是知曉的。可為何說出來的話確實道理。

  小郝岑一愣,「娘會給我講人間戲本子」。

  「我們回家」,小丐越過小郝岑,往乞丐窩的方向走去。

  兩道小小人影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就這樣,朝著一個方向緩慢的往前走。

  接下來的日子,乞丐窩又多了兩個小小身影,住了進來,進進出出的,那些乞丐們依舊是恨的齜牙咧嘴,經常上來找茬,可是並未討得半分便宜。

  漸漸來找茬的身影變少了,乞丐窩的院落里弄了一口大鍋,中藥的味道散發瀰漫整個屋子,小丐嫌棄捂著鼻子,「臭」。

  小郝岑眉頭皺著,看來是開始了,不過治標不治本,起不了什麼效果。

  「你說我咋沒生病」,小丐拋出自己的疑問,之前為了照顧小郝岑,幾乎都在這傢伙身邊,自從那黑夜過後,小郝岑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連大夫的死亡判定都無效。

  真的是蒼天憐憫?

  抬頭望著天,小丐搖頭,若為真,為何娘會葬身火海?而自個以行乞為生。

  望著若有所思小丐,小郝岑沒頭沒尾的言了一句,「想活」。

  回神過來,卻聽見他的話,小丐卻很贊同,「做了乞丐之後,確實很少生病,每日都想著如何填飽肚子,為生計奔波。遊走在大街小巷,遇到每一個人,都在向他或她乞討,為了一口吃的」。

  討飯不易,那些無情的話語在記憶中響起。

  「滾」

  「讓開」

  一幅幅畫面在腦海里響起,面貌凶神惡煞,罵罵咧咧的,被推搡,被罵著,小丐的眼睛瞬間乾澀,眼淚蓄滿了眼眶。

  乞討時,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麼和善,有的面露凶光,有的不願搭理,有的甚至動手驅趕。有的被乞討煩了,也會動手揍。

  因此偶爾也會因惹惱人,舊傷添新傷。

  當然也會遇到好心人,幸運的話還會得到幾枚銅板,也足夠開心好一段日子。

  抽噎聲此起彼伏,小丐越陷入回憶,越加哭的止不住。

  小郝岑並不知如何安慰,「不是嫌棄乞丐窩臭,走,去吃你愛吃的」。

  「真的?」,小丐不信的反問道。

  「貴,無銅板」,哭聲戛然而止,某吃貨咽了咽口水。

  「有銅板」,藏在大山的銅板,這些應該足矣讓小丐吃上一頓豐盛的。哎,除了大山的銅板還在,其他掙取的錢,都被乞丐窩裡的乞丐們搜颳走了。

  ……

  隨後小郝岑取了銅板,就帶著小丐,去了一家看起來金碧輝煌,裝修的樣式,看起來非常好的赤石齋。

  「我們還是離開」,這裡不是他們能待的。

  小丐拉著小郝岑往赤石齋門口走,彷彿這裡是有什麼東西要了他倆的命。

  那雙腿如灌了鉛一樣,好似固定在了原地,小丐拉人以失敗告終。

  「有銅板」,小郝岑不明白小丐在怕什麼,那些存的銅板,足夠在這裡,吃一頓好吃的。

  最後小丐擰不過小郝岑,在赤石齋一樓靠近門口的一側一個桌子邊,坐了下來,隨後店裡小二過來,輕蔑的望著兩個穿著破破亂亂的人。

  「滾,兩個乞丐還來禍害赤石齋名聲」。

  被呵斥,小丐被驚嚇的渾身顫抖,驚慌失措的對著小郝岑道,「走」。

  打量著這位小二,面相尖嘴猴腮,是個看人下菜碟的。

  「赤石齋好大排面,竟然驅逐食客」,小郝岑對視此人雙眼,毫無懦弱,小丐很喜歡赤石齋飯菜,以往都是來這裡的大門口,聞聞菜香味就樂的很開心很久。

  之前在寒冷的那一夜,沒有被凍死,算是劫後餘生,也得滿足一次小丐吃食的喜好。至於銅板,那是準備拿來……,不過銅板是可以賺取。

  一隻瘦小的手搭在對方的肩上,沒有言語,只是將視線轉向了小丐,眼神堅定而又帶有莫名的力量。

  小丐慢慢平靜下來,因之前時常來此,被呵斥與驅逐是常有的事,也被打罵幾次。因此再次面對呵斥,心裡怕怕的。

  可那隻帶有溫度的手,彷彿帶有無窮的力量。

  世間有可怕的人,也有溫暖的人。

  「乞丐竟來裝高貴的食客,趕緊滾」,小二眼神兇狠,不屑的瞅著兩個乞丐,雖然他們二人,一身無臭味,乾淨。

  小郝岑抬頭望著桌子面前小二,高高在上站立著,兇狠的彷彿要吃了人似的,言語更加毫不客氣的。

  「如此言語衝撞食客,早晚有一日,會得罪人。赤石齋能容此人在此嘴碎,言語攻擊食客,那離關門也不遠了」。

  打心底里瞧不起,並看不起作為乞丐的身份,就算乞丐中出現一兩個異類,也會被當成一個乞討的乞丐。

  根深蒂固的思想害人害己。

  伏軒站在桌子旁邊的一個空地上,看著來來往往的穿梭小二,以及坐在一樓和二樓的客人,無論哪個年代,有地位的人總能享受最好的一切,最好的資源,最好的服務。

  而如乞丐,有選擇,也無選擇,世間的規則已經制定,要跳出這個規則,自然被當成異類。有時遵循一些規則,是對的,可墨守成規且含有老的成見,也是錯。

  這個小二的思想很簡單,無非就是乞丐只能髒兮兮的在街道上的一個破地方乞討著,可眼下這兩人,竟穿著乾淨,雖破亂,可無臭味,這哪是乞丐?

  要他伺候兩個乞丐,心底的憤怒,不知不覺燒的他忘卻了身份,兩個乞丐有錢,能來赤石齋享用飯食。赤石齋飯菜很貴,偶爾,他也能吃點殘羹冷炙。

  憑什麼他要去吃兩個乞丐的殘羹冷炙?

  「滾」

  聲音之大,甚至驚動其他一樓的時刻,都紛紛朝門口一側的方向,望了過來,卻見到兩個乞丐也來赤石齋。

  紛紛丟下筷子,在那看戲。

  「小二結賬,從今以後再也不來,晦氣」。

  「嘔」,有位婦人更是嘔吐,吐的一地都是。

  「赤石齋,什麼時候能讓兩個乞丐進來」。

  「骯髒乞丐也配踏足赤石齋?」

  ……

  言語攻擊,接踵而來,小郝岑望著這些喋喋不休的嘴臉,依舊淡定的坐著,只是嘴巴微張,開口道:「我是乞丐嗎?從來都不是,我有娘,我有爹,還要一個大哥,我有家,只是惡人,毀了家,變得無家可歸。流離失所,並非我所願,努力的活著,難道在你們眼中,就是罪惡,就是不配」。

  罵聲以及驅逐之聲停止了,含有同情之音的響起。

  「呀,可憐」。

  「惡人是誰?我幫你報官」。

  「孤苦伶仃,身世太凄慘」。

  「可憐兮兮」。

  ……

  小二本來發現一個滾字,引起了眾多食客的不滿,以及各種驅逐和罵言,可沒想到乞丐就用了三言兩語,就扳回了局面。

  「一個罵,眾人皆罵。一個憐,眾人皆憐」。伏軒望著事件始末,原本只有一兩個人在那表達著乞丐在赤石齋的不滿,後來一樓的食客都加入進來,話語都是極其難聽的。

  直到小郝岑陳述事實,沒有賣慘,只是質問為何落魄至此,不能活的很好,不配在赤石齋吃飯。

  凄慘的過往,卻引起了憐憫之心。食客們又紛紛的變臉般的,開始說出憐惜之語,至少在這一刻,這批食客,自動過濾了小郝岑曾落魄為乞丐的身份,把他歸類為同等人。

  他只是一個半大點的孩子。

  一個無依無靠的男孩子。

  赤石齋本就是一個吃飯的地方,為何還會有身份象徵?一樓都是一個普通的平民來吃的,二樓就是達官顯貴、富人聚集之地。

  一個已經劃分了等級了地方。

  怎會容忍,兩個乞丐來此,來是錯了?對與錯不是這麼衡量,喜歡才來,可遭遇的待遇,是不公。可世間有公平嗎?

  世間有公平,你努力了,你強大了,有了抉擇權,世間的康庄大道為之展開。而有些弱者時常面臨不公,是世間的規則沒有摸透,膽小的不敢制定規則,跨出已有的規則。

  懦弱的龜縮在一個角落,怨天尤人,不做出改變,只是口中再批判世間的不公。

  不公?究竟何為不公?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答案,當想到這個命題時,在套上經歷和自個的故事,那不公的事情,就出來了。可真的不公?不見得,不公是主觀的定義。

  沒有強大起來,必定遭受不公,可這也是人生道路上給予的成長,以及努力的動力,因知曉只有強大才能保護。

  這一瞬間,伏軒明白許多,也感觸良多,沒有人不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可真正有多少人能做到。渾渾噩噩,過完一生的人,大有人在。

  「小二,清蒸魚、紅燒豬蹄、土豆燒雞……,給他上菜」,這時二樓的一個肥碩男子高聲喊著,很快,小郝岑的桌面就擺滿了各種美食。

  小丐瞪大了雙眼,對著桌面香氣噴噴的食物,眸中散發著光芒。

  「為何?」,小郝岑抬頭望著二樓上的人影。

  「好好活著」,肥碩男子只言了四個字,身影就離開二樓的樓道上。

  面對一桌的好吃,眸中卻落下了淚,一家人溫馨用飯的場景卻再次映現在腦海中,小郝岑落寞之感猶生。

  ……

  乞丐窩迎來兩道身影,一個右手的手掌摸著肚子,哀嚎,一個左手都提了一個木食盒,臂膀間又掛了一個木食盒

  「好撐,不過還能吃。撐啊!撐啊!」。

  小郝岑憋著笑,盯著小丐,那圓滾滾的冒出來的肚子,雖隔著衣料,卻也能瞧見,那撐出來的肚子。「好,我努力賺銅板,以後再帶你去吃」。

  摸著肚子的手掌,再撫摸了下,「肚子,你下次,一定要多裝一點」。小丐與小郝岑對視,「不許食言」。

  再也憋不住了,對於撐的難受也要吃的傢伙,小郝岑笑出來,「哈哈,不食言」。

  吃的太撐,嗝兒~,一聲飽嗝聲過後,小丐感覺舒服了點,見小郝岑提著的兩個木盒,問道:「你真的要將這兩個木盒中的飯菜,給乞丐窩中的乞丐們」。

  那位肥羊男子可是送了一整桌的菜,還有些都放不下,打包走時,聽到小郝岑要送給乞丐窩的乞丐,還以為是開玩笑,可小郝岑不像是開玩笑。

  「他們也過的苦,難得有這些上好的菜,讓他們嘗嘗又有何妨?」,小郝岑雖然也氣憤乞丐們對他倆的所作所為,可乞丐們不過也是可憐人。

  何必與他們計較。

  娘曾言語過,乞丐本是世間孤苦無依的,可憐又無助,他們有的失去了爹娘,有的一出生就被丟棄,有的被生活逼的走投無路下做了乞丐。可誰又想成為一個乞丐呢?

  小郝岑見小丐依舊不理解,「沒有人想成為乞丐,都希望有人疼,有人愛,有衣蔽體,有飯吃,有人護著。可終究他們成了一個乞丐,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可也沒見你以前心疼他們呀,如今為何送飯菜?」,小丐摸著自個的肚子,眸中卻死死盯著那木食盒。

  要不再吃點?

  免得便宜了乞丐窩的人。

  「不虧,又不是我出錢付的銅板」,小郝岑見小丐如狼似虎的眼神盯著木食盒,「再盯著,你的肚子就要撐破了」。

  「想吃下次一定帶你去吃」。

  「我虧,可以下頓吃」,小丐搖頭,目光緊盯著木食盒。

  「乞丐的身體不適合天天吃好吃的,拉肚子」,小郝岑悄悄移了下木食盒到身後,那道目光轉向了自個。

  「給我,撐破了、拉肚子也要吃」,小丐動手去拉木食盒。

  「為你的小命,我先走了」,小郝岑以極快速度跑沒影了,來到乞丐窩的區域,「今日赤石齋,送了菜,要吃就吃,不吃,就扔了」。

  等小丐追上后,一切都晚了,兩個食盒已經到了乞丐窩那群人的手中。

  沒膽子去搶回來,只能以哀怨的眼神,望著小郝岑,再摸摸肚子,委屈哭道,「我的醬肘子,我的清蒸餃子,我的甜醋排骨,……」。

  幾乎將木食盒中裝的菜名,都親切的呼喊了一下。

  小郝岑無奈道,有個愛吃的傢伙,也是絕了,「下次,一定去吃」。

  某人眼神依舊哀怨,小郝岑只得連連閃避,不正面對上那個此時已撐得連路都不想走的人。

  伏軒彷彿看了一場鬧劇,果真為了吃的,小丐是能豁出命,寧願做一個撐死,也不願放過。可惜小郝岑魔高一丈,絕了小丐的念頭。

  小丐是絕對不敢主動招惹乞丐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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