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照
“我來南山陽,事事不異昔。
卻尋溪中水,還望岩下石。
薔薇緣東窗,女蘿繞北壁。
別來能幾日,草木長數尺。
且複命酒樽,獨酌陶永夕。”
一首李白的《春歸終南山鬆龕舊隱》被人填了曲,做成歌,在大山深處高唱。
說實在的,唱得五音不全,而且聲音很大,仿若雷霆,極其擾民。
丘處機就被吵得靜不下心去,幹脆出門去找自家師兄。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咱們全真教是道派,需要清修,旁邊有個這麽擾民的可怎麽得了?!
“師弟,你能這樣想,為兄頗為欣慰。”馬鈺對丘處機笑道。
身為大師兄,馬鈺是一直沒忘了全真派創派初衷是道教門派,不是武林門派的。不過他的師弟們卻大都沒這個意識,尤其丘處機,為全真七子中武功最高一人,王重陽還活著的時候就擔憂他的道學修為不行,現在馬鈺也是一樣。
現在,丘處機居然能因為要清修而討厭噪音,實在令馬鈺非常欣喜。
他欣喜著,連糟糕的臉色都似乎有些變好了。
嗯,如果原因真的是這個的話,他真的非常欣喜。
不過真的是這個原因嗎?
馬鈺微笑著,探尋著望著丘處機。
“……”丘處機無奈。
好吧,真正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他要做什麽清修。
他丘處機從來不知道清修是什麽。
近三十年前,他在牛家村搞出來的那些事,近三十年後,他一樣能搞得出來。
他可是一點都沒變。
曆史上的丘處機花了十八年得道,而這位……
從來不知道得道是什麽。
“師兄,他太吵了,我練劍受了影響。”丘處機最終實話實話。
“師弟,正因為吵,我們才能借機鍛煉心性。”馬鈺並不意外。他早猜到了丘處機的真正想法。
“師兄,我沒你那麽好的心性!”丘處機搖頭。
“師弟,你需要鍛煉心性了。我大限將至,下一任全真掌教的重任,還需要你撐起來。”馬鈺微笑道。
“師兄,你……”丘處機愣住了。
大限將至?!此時,丘處機終於發現了馬鈺糟糕的臉色——
拉簧,甚至有些青灰,簡直像是死人。
這究竟是……
“師弟,為兄已經很老了。而且,習練當下這汲取妖魔之力的新法,走火入魔不是很平常的事嗎?”馬鈺微笑著開解道。
“師兄,可是我全真心法……”丘處機難以置信。
聞名天下,最是中正平和的全真心法怎麽可能會走火入魔?!
“師弟,我終究是全真掌教。雖然我並不喜歡,全真派卻也是武林門派,所以我必須去嚐試一些新的東西。”馬鈺說著,從一旁拿過一疊厚厚的手稿。
“師兄,你難道……”丘處機顫抖地接過了馬鈺遞給他的手稿。
“先師去後,我等資質皆不能傳承先天功。尤其以為兄而言,先天功所走純陽一路,更是絕無可能。於是,為兄試以道門重生之意重新創一路適合為兄的功夫,看看能不能為我全真再開一朵奇葩。”馬鈺對丘處機述說著自己這份手稿的基本內容。
“為兄希望,人成此功,雖刀斧加身,被穿琵琶骨也若等閑,更可不懼水火,辟穀長生,入神坐照,妙不可言。”
“可惜,為兄到底修行不足,力有未逮。最精微奧妙的神照之意,為兄並未參詳得透。師弟若是有暇,可替為兄參詳一二。嗯,還是算了,師弟的路數與為兄不同,強參這神照之意,怕有損修行……”
“師兄,師弟必盡全力。”丘處機打斷了馬鈺的話。
“切不可如此。我等修道之人,若是強求,必落下成。”馬鈺搖頭。
“師兄……”丘處機悲痛。
他看到了,
馬鈺的臉色泛起了紅潤。
若是往常,他會以為馬鈺的身體很好,會恭賀一番。
但現在,大限將至的馬鈺臉色紅潤,那隻能是回光返照了。
丘處機想要大哭。
說哭就哭。
沒什麽不能哭的。
悲傷,就哭。
但還沒等他哭出來,
“我不修道,不如給我看看?作為報酬,我幫你多活兩年?”恒就出現在他們身旁。
“你怎麽在這兒?!”丘處機大驚。
這家夥剛剛不是還在山裏唱歌嗎?
“嗯,這不是之前沒做成交易嗎?所以我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問一下馬掌教該主意沒有。”恒淡淡道。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能聽到我這麽清晰的歌聲啊?終南山很大的,如果不特意傳音,我唱的再大聲你也未必聽得到。”
“不管怎麽說你都唱的太難聽了。”丘處機不爽。
但沒人理他。
“嗯,這倒也不是不可以。”馬鈺在認真思考著與恒交易的可能性。
恒在等著他思考結束。
“師兄?”丘處機有些急了。全真武學怎能拿出去做交易……誒?
“這是馬掌教獨創,可不是全真武學,不需要想這麽久吧?”恒的聲音傳來。
“確實如此。不過老道希望與閣下的交易內容變一變。多活兩年雖好,老道卻不甚在意,能否改成閣下留在終南照拂全真幾年?”馬鈺道。
“可以。”恒直接答應。
然後他一把從丘處機手上奪過了馬鈺的手稿。
神照功,雖然不知道原版是哪來的,但這一版顯然是由馬鈺這兒出的源頭了。
很好,這曆史上的道門大賢全真七子總算沒有像原版那樣太廢。
“師兄,不用他照拂……”那邊丘處機正試圖讓馬鈺收回成命。
雖然這草創都算不上的神照功確實可以拿來做交易,但這價錢太賤了吧?
照拂?
全真教可是天下第一大派,哪裏需要別人照拂嘛……
先不說剛剛被霍都大鬧了一番的全真教當不當得丘處機的想法,那邊恒卻已經走了。
交易做完了,該回去練氣了。
雖然其實可以留下問馬鈺一些神照功行氣的問題,比如“為什麽”、“邏輯鏈”、“實驗數據”之類的,但馬鈺顯然已經沒這個時間了。
留下的話,大概隻是能趕上馬鈺的葬禮吧?
恒這樣想著,在全真教的大門口,聽到了他們召集門人的鍾聲。
馬鈺正式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