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毅走了,肖瑾就騎著馬,在原地不動。


  他冰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其他人也知道肖瑾心情不佳,並不去打擾。


  過了一會兒,肖瑾調轉馬頭,朝著華清宮的方向奔馳而去,張濤歎氣,趕緊讓馬車、侍從跟上。


  看來,公子還是決定把麵子放下了。


  錦繡這才走了個一個時辰,剛剛走到華清山腳下,就累得不行了。


  她雖然比自己姐妹強多了,不至於幾步路都走不了,可畢竟是公主,走了一個時辰,天又這麽冷,難免難受。


  “碧玉,從山腳爬上華清宮,要多久?”


  “沒有馬車,全程都靠走的話,最少得兩個時辰吧。”


  其實,普通人兩個時辰,可公主已經累了,她這個速度上山,隻怕三個時辰都到不了。眼下,已經過了申時。


  “……”


  這可怎麽好?

  再讓她走兩個時辰,那不是要她老命……


  錦繡又有點後悔,剛才她是不是不該頂嘴?可這心裏頭,怎麽覺得那麽委屈呢?

  她坐在路邊石頭上休息,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當亡國公主,真難啊。


  錦繡坐了一會兒,便聽到馬蹄聲,她抬頭一看,就看到不遠處有人過來。


  “是公子。”


  碧玉眼神好,立馬看清了來人,她鬆了口氣,幸好公子來了,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這位公主顯然已經走不動了,又沒臉回去,眼看著就要哭了。


  看見錦繡耷拉著腦袋坐在石頭上,肖瑾下了馬,然後走了過去。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幸好碧玉、二翠她們也知趣,遠遠的走開了。


  肖瑾在錦繡身邊蹲下,“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出家?”


  “我隻是想好好的活下去,這也有錯嗎?”


  “……我早就承諾過,我會護你平安!”


  “我並非質疑你的,但是很多事情……無法預料,身不由己。而且,出家並非我一時興起,至十三歲起,我就立誌終身不嫁。”


  聽到錦繡這麽說,肖瑾心中一涼,

  “何至於如此決絕?我知道現在有很多人容不下你,給我一些時間,有朝一日,我會……”


  “肖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錦繡打斷了他,她重活一世,怎麽不知道肖氏的抱負呢?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史書上,那些還留有記錄的亡國公主,沒有一個好下場的。陳國覆滅後,新帝迎娶陳國公主為妃,史書記載,他們二人感情極好。然而朝中大臣多有不滿,不過三年,新帝便冷落了公主,她生下的皇子,也莫名夭折。”


  這位陳國公主,不就是她的前車之鑒嗎?

  肖瑾愣住了,他不知道錦繡為何將他比作新帝……雖然他心中有那個抱負,肖氏也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可錦繡這麽說出來,他著實有些吃驚。


  “錦繡,那隻是史書的記載,即便那些公主是那樣的結局,也不能預示你的前路!”


  “可我怕,而且我累了。這些年,為了活命,我真的很累。我不是那麽聰慧之人,要處處小心,時時籌劃,生怕走錯一步就萬劫不複。可隻要在你身邊,還得過這樣的日子……一顆心七上八下,永遠不能落地。”


  錦繡的語氣充滿悲涼之感,肖瑾又納悶又心疼,她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怎麽會有這種心境?


  對於她人生前路,錦繡似乎早就死了心,不敢期望太多,隻求活著。


  肖瑾不舍再為難錦繡,“既然你想去華清宮,那就去。隻是,出家的事情,你再仔細考慮一下。錦繡,那才十六歲,人生還很長,現在下定論太草率了不是嗎?”


  錦繡沒做聲。


  她也不是那麽想出家,但是終生不嫁,遠離朝廷紛爭這個信念,她是堅定不移的。


  這對肖瑾來說,也差不多吧。


  “上馬車吧,我送你去華清宮。”


  錦繡爬上了馬車,碧玉等人鬆了一口氣。


  華清宮。


  眾人趕到華清宮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因為早兩天就有人提前來通告,風渺道長早做好了準備,隻是沒想到肖瑾也回來。


  風渺道長一邊吩咐人給大家準備飯食,一邊為大家安排了住宿。


  華清宮客房分男女兩處,錦繡和二翠、碧玉住在一處。


  錦繡累壞了,她匆匆用了晚膳,洗漱過後就睡了。


  次日。


  錦繡一早起來,就去燒了香。


  隨後,她去拜見了風渺道長。


  風渺道長出生名門,曾經是官家夫人,大約在十年前,她的夫君獲罪被殺,原本風渺道長可以回到娘家重新開始,不過……


  她選擇了出家。


  華清宮位於華清山中,四處深林環繞,僻靜悠然,一大早,隻聽到鳥叫聲和風聲。


  錦繡跟著道長走在林間石路上,覺得心境平和,十分自得。


  “能在這裏避世而居,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錦繡不由得感慨道。


  風渺笑了,“小姐覺得眼前的華清宮安寧靜謐,遠離世俗?”


  錦繡點頭,“當然。感覺住在這裏,都能多活幾年呢。”


  若是之前錦繡想出家,隻是為了避世求生。而現在的她,出家的想法更強烈了。


  若是能生活在這裏,每日看看書,打打坐,日子老舒服了。


  “小姐才來一日,看到的也隻是眼前的一麵。我在華清宮這些年,見過無數厭倦紅塵的弟子拜入門下,也送了許多耐不住寂寞的弟子還俗離開。一開始或許覺得寧靜安然,但是日子久了,也會厭倦。”


  風渺道長說得也有理。


  “可我相信,隻要心誌堅定,能找到心中的安寧,就不會厭倦。”


  “可貧道看小姐,並非心中真正安寧之人呐。”


  錦繡沉默了。


  關於出家這件事,對她而言更多的是逃避。她沒有更好的選擇,才會想到出家。而非真正的對世俗毫無牽掛……


  “道長說的是,或許我還沒有這個緣分拜入您門下。”


  “你我今日相見,就是緣分。隻是小姐如今心中還有猶豫,還未到入我道門的時候。不過,若是有那一日,小姐心中真正放下一切,可再來此處。”


  風渺道長陪錦繡走了一段,就離開了。


  錦繡繼續沿著石頭小路往山上走,不一會兒,她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


  她順著水聲走過去,一線溪水在山間石峰中由上而下,在低窪處形成一個小水潭,又繼續向下流去。


  肖瑾一身白衣,站在水池邊。


  “……”


  這家夥,是故意在這裏等她的吧。


  想要裝作沒看見退回去或是繼續爬山,也不太好,錦繡歎氣,隻好走過去。


  碧玉、二翠等人識趣的沒有跟上。


  “這身衣服挺好看的,剛才遠遠的看一眼,我還以為看到了林間山神。”


  這是錦繡第一次看到肖瑾穿白衣。


  他更喜歡穿墨色和深青色的衣服,雖然長得俊朗,可不笑的時候,渾身透著一股冷厲肅殺的感覺。


  此時的他,一身白衣,整個人就多了幾分溫潤平和。


  被錦繡一誇,肖瑾有點不好意思。


  “你喜歡這裏嗎?”


  “當然,山中安寧,好像能讓人放下一切煩惱。”


  “喜歡的話,可以多住幾日。以後也可以常來小住。”


  肖瑾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她可以來這裏小住,但是絕不能出家。


  肖瑾的讓步,也讓錦繡心裏一暖,“謝謝。”


  關於出家的事情,兩人心照不宣,暫時就告一段落了。


  兩人繼續往山上爬,錦繡體力不好 ,爬一段就要休息,過了一個時辰,才爬到半山腰的亭子。


  錦繡累的氣喘籲籲,看到亭子心裏高興,正要跑去坐下,忽然不遠處的林中有幾隻鳥驚飛,肖瑾神色一凜,下一刻,數隻箭淩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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