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晚風吹得初秋的樹葉晃動,也吹得許知恩的心動。


  她沒見過陸征幾次,但見過他笑。


  印象裏他笑起來很溫柔,是與他年紀不符的溫柔,但今晚這笑,嘴角揚起,眼睛微微上挑,那雙發亮的眼睛裏卻沒幾分笑,似調侃,又不像。


  許知恩被他這笑勾得失神了幾秒。


  但幾秒後,她又肆無忌憚地笑道:“沒辦法,長得漂亮。”


  如果是別人來說這話,一定會引得人討厭。


  沒別的,這話太自戀了,再配上許知恩這語氣,特像是在裝逼,還是很欠揍的那種裝。


  但從許知恩嘴裏說出來,那這就是不爭的事實。


  她從小漂亮到大,誰見了都會誇一句漂亮。


  站在人群中就是獨一無二的、耀眼的存在,就是會有男孩兒來找她搭訕。


  她有這樣的底氣和自信說這種話,更何況,這話裏幾分輕佻,就是在逗陸征。


  陸征盯著她看了會兒,從書包裏拿了件外套出來扔給她,敷衍又反諷地說:“是,姐姐真漂亮。”


  他這姐姐喊得也沒幾分真心,倒更像是在報複那天許知恩給他留的紙條。


  因為她在那紙上寫——有問題可以來找姐姐。


  仗著自己比他大了幾歲就自稱為姐姐,陸征大抵不喜歡,所以這會兒開始明目張膽地報複。


  許知恩卻沒什麽反應,她把外套披身上,有淡淡的橘子清香,她還從兜裏摸出個大白兔奶糖,那糖紙和她瑩白的手指相互映襯,她遞到陸征麵前問:“這是什麽?”


  明知故問。


  她覺著弟弟這糖是專程給她放的。


  有點悶騷啊。


  陸征瞟了她一眼,直接把糖從她手裏拿走,輕描淡寫地說:“這我妹穿過的外套。”


  許知恩:“……”


  所以呢?


  糖不給了?


  小氣。


  許知恩這麽大個人了,也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問人家要糖,但她沒看見的時候還不想吃,看見了以後總覺得那糖應該是自己的。


  一下午就喝了兩杯寡淡無味的白開水,晚上為了趕工什麽都沒吃,這會兒肚子很餓,想吃個糖墊巴一下,結果還被拿走了。


  早知道還不如偷偷吃了,何苦要問。


  她腦子裏胡思亂想著,陸征就站在她身側,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但幾秒後,陸征給她遞過來一杯珍珠奶茶,尚還溫熱,許知恩盯著他看,還是忍不住逗他:“你一直在等我?”


  陸征也看她,緩慢地點頭,“是。”


  那天的事兒還沒說清楚。


  本以為以後不會再遇見,結果現在狹路相逢,那不得說清楚?


  誰知道下次見麵又得什麽時候。


  許知恩把吸管戳進去,喝了口熱奶茶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我不是給你留聯係方式了嗎?怎麽不打電話?”


  “那是你的字啊。”陸征的聲音仍舊溫和,“我以為是你家貓踩上去的。”


  許知恩:“……”


  這也太陰陽怪氣了點吧?

  許知恩的字跡是有點差,但也不至於寫個阿拉伯數字也讓人難以辨認吧?


  那必然是陸征的問題。


  “我又沒寫藝術字。”許知恩說:“就幾個數字,很難認嗎?”


  “不難。”陸征正經地說。


  事實上那字雖醜,但他直接就認出來了,還給手機上存了一下,但沒打過。


  因為打過去說什麽還沒想好,也怕她說些什麽讓人心煩的話,就短暫擱置,他想的是隔一周再打,但沒想到在學校裏重遇了。


  許知恩聳了下肩膀,“那你不好意思?”


  “打過去跟你說說兩萬塊錢的事兒?”陸征輕描淡寫地提起來,差點讓許知恩嘴裏的珍珠吐出來,她鼓著腮幫子盯著他看,幾秒後別扭地說:“也倒是不必。”


  非常沒有必要。


  在校門口喝奶茶頂著冷風聊天,聊得還是一些隱秘的話題。


  怎麽看都有些詭異。


  許知恩也懶得再囉嗦,她把車鑰匙扔給陸征,“有駕照嗎?”


  “有。”陸征摁了下解鎖鍵,不遠處一輛車燈亮起,他徑直朝著她的車走去,許知恩在後邊跟上。


  她一邊喝奶茶一邊從背後欣賞陸征的身材,是不錯,寬肩細腰翹臀,走路都帶風,拎著她的東西穩穩當當地走。


  是啊,這才是男生。


  起碼看到瘦弱漂亮的女孩兒拎著重東西會幫一下,而不是像傅景深那般,高高在上地,永遠置身事外地。


  印象裏,傅景深就沒幫她拎過什麽東西,哪怕是出去玩,她的行李箱都是自己拎。


  上車之後,陸征問:“要去哪兒?”


  “吃晚飯了嗎?”許知恩問。


  “吃過了。”


  “去幸福路那家火鍋店。”許知恩說:“我請你吃火鍋。”


  陸征:“???”


  她係上安全帶後便倚在車上假寐,“慢點開,別違章。”


  陸征:“……”


  他感覺自己說了些廢話。
-

  許知恩雖然讓他開到了火鍋店,但自己並沒有吃很多。


  她晚上是沒吃飯,剛從學校出來那陣兒也很餓,但餓了這麽久,到店裏以後也已經餓過勁兒了,最後就囫圇地隨意吃了些。


  倒是那個說自己已經吃過飯的人,在店裏點了份小酥肉,全部吃完。


  反正陸征吃得比許知恩還多。


  最後是許知恩去結的賬,陸征連搶單的意思都沒有,就安安靜靜地看她付。


  許知恩也沒在意,等出了火鍋店,許知恩從隔壁超市裏買了兩瓶酒,江小白。


  她擰不開蓋,於是遞給陸征。


  陸征搖頭:“我不喝,還要開車。”


  許知恩自然地說:“我知道,讓你幫我擰開。”


  陸征:“……”


  他隨手一擰就開了,許知恩覺得這東西在他手裏乖巧地很,於是又不服輸地試著擰另一瓶沒開的,沒勁兒,擰不開。


  她不再嚐試,拎著開了蓋的酒灌了一口。


  白酒辛辣,直接喝特別辣嗓子,根本品不到一點兒甜味,她皺著眉說:“有點難喝。”


  “又想做什麽?”陸征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隨意敲在上邊,富有節奏。


  許知恩錯愕地啊了聲,這才反應過來他想歪了,但她卻在思索片刻後忽然湊近他,“你難道不想嗎?”


  陸征:“……”


  他的喉結微動,耳朵尖兒上蔓延過紅色,吞口水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格外明顯。


  許知恩湊近他,濕潤的唇掠過他喉結處的肌膚,她隻是輕笑道:“你要是不想的話,現在就下車。”


  她很快坐直身子,又灌了一口酒,身體變得溫暖起來,她望著遠處的璀璨燈火,然後閉上眼倚在車背上,“要是有意思,就往上次那家酒店開。”


  許知恩也不知道是什麽結果。


  她的手指敲在大腿上,就像是以前無數次在等傅景深接電話一樣,這會兒開始數秒,數他會在多少秒內做出決定。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陸征會下車。


  她沒把握去一次次勾住這個人。


  但五秒後,車子啟動,往前方的璀璨燈火裏開。
-

  那家酒店就開在旁邊,陸征不知道酒店的名字,所以直接導航的酒吧。


  而許知恩坐在車裏小口地抿著酒。


  全程陸征都沒怎麽說話,不過身體很緊繃。


  等到快到酒店時陸征才問:“每次做這種事兒都要喝很多酒麽?壯膽?”


  許知恩一愣,爾後揚起個恣意的笑,“怎麽可能。”


  “就是……”許知恩的語速很慢,像是在勾魂一樣,“助興。”


  陸征:“……”


  車子到達酒店,臨下車時陸征說:“難道那事兒還不夠你起興麽?”


  他的聲音很低,如果不是環境安靜,許知恩都聽不到。


  但許知恩聽到了,而且還從這話裏聽出了幾分嗔怪。


  哪怕她一個人,做完活兒太累睡前也要喝點酒。


  不會多喝,就一點點,會助眠。


  但她隻笑了笑,沒解釋。


  同樣的酒店,同樣的人。


  許知恩從包裏拿出那張卡,但前台刷了一下便告知,“對不起女士,您的這張卡被取消特權了 ,無法使用。”


  許知恩隻哦了聲,把那一張張附屬的信用卡扔進垃圾桶,最後拿了張儲蓄卡出來讓前台刷,然後刷走了一萬八。


  她不刷也知道傅景深讓人停了她的卡。


  無所謂,她自己有錢。


  她定完房以後又和陸征進電梯,仍是上次的路線,電梯裏就他們兩人,許知恩這次和陸征站在一起。


  她的手仍是冰涼,所以趁著陸征不注意直接從他衣服的下擺塞進去,陸征懵了幾秒,然後詫異又無奈地看著她。


  進了房間後都默契地沒有開燈,陸征將她壓在門上,湊在她耳邊低聲問:“姐姐這是金屋藏嬌?”


  許知恩毫不費力地親吻他,但在親吻間隙還能回答他的話,“你這朵嬌花未免太貴。”


  這房間一夜一萬八,她可藏不起。


  她隻是覺得這房間還不錯,偶爾來享受一下也可以。


  但下次應該就換地方了。


  那些信用卡該扔在傅景深的地盤上。


  有些回憶也該扔在傅景深的地盤上,然後她擁抱新的人。


  做一點男女之間愛做的事兒。


  她湊近了陸征,和陸征咬耳朵,“弟弟,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陸征的呼吸都加重,他溫柔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勾人,“如果你是的話。”


  許知恩在他懷裏,如同貓一樣嚶嚀了聲,卻是在反問:“嗯?”


  陸征低聲笑,“那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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