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北城的秋天是從一場大雨開始的。


  淩晨1:20,水珠子從陰雲密布的空中垂直滑落,風一刮,刮得幹淨的玻璃窗上也有了破碎的痕跡。十分鍾後,這雨逐漸又大又密。


  許知恩窩在沙發上打了今夜的第七個哈欠,腳邊蜷縮著白色的短耳布偶貓,此刻眯著眼睡得正香。


  手機一直未響。


  窗外的雨點像是給她這段等待奏樂當做BGM一樣,稀裏嘩啦地下得愈大。


  於是當客廳的時針劃過“2”時,她忍不住給傅景深撥了電話。


  仍舊是聽習慣了的嘟嘟聲。


  在她以為會被掛斷的時候,電話忽然接起來,那頭傳來清淡冷漠的聲音,大抵是喝了些酒,說話時還帶著幾分勾人的啞,但或許隻有許知恩這樣認為。


  “什麽事?”傅景深問。


  許知恩抿了抿唇,良久的等待讓她失了平時的耐心,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問:“還回來麽?”


  言簡意賅。


  是他打電話給她說今晚回來的,所以她刻意比平常起得早了些,一整天沒敢歇,緊趕慢趕在六點前收工,七點到的別墅,結果一等就是七個小時。


  她的生物鍾其實隻能支撐她到12點,但現在足足比她的生物鍾遲了兩個小時。


  得不到休息的身體此刻像有塊大石頭壓著一樣,喘不過氣來。


  “回。”傅景深比她更言簡意賅。


  此後是兩人平緩的呼吸聲,誰也沒再說話。


  隔了近一分鍾,許知恩才從鼻腔裏擠出一個“嗯”,隨後掛了電話。


  通話時長1:15秒。


  其間有近一分鍾的沉默。


  相對無言就是她和傅景深現在的相處狀態。


  或許也可以說,他們隻有在床上的時候才能有幾句話聊,他會說:你的鎖骨很好看。


  是啊,好看,和媒體大肆渲染的女孩兒八分像。


  所以在他眼中格外好看。


  許知恩和傅景深在一起四年,從她畢業那年就一直在這棟別墅裏住,但這別墅隻是傅景深名下微不足道的產業,他不常回來,他的住所是全國各地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


  一年有近三百天在出差。


  許知恩常年一個人住,所以她從開貓咖的朋友那裏買了隻布偶貓養,叫它“小草莓”。


  其實說在一起也不恰當。


  因為他們之間沒有告白,也不像情侶。


  如果真有人問他們的關係,那大抵隻是睡在一張床上,而傅景深常與她同床異夢。


  傅景深喜歡的人不是她,許知恩知道,但許知恩愛他,所以可以裝作不知道。


  她住他的房子,刷他的卡,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等到天亮,她以為這樣可以把這個男人的心焐熱。


  但沒用的。


  他提前約了她,卻也可以臨時放鴿子。


  而在放鴿子時也不給她打一個電話,甚至在她打通之後也不說一句:你先睡。


  他默認她會一直等他。


  明亮的光線將陰暗天空撕開了一道口子,遠處天邊傳來轟隆雷聲。


  豆大的雨點敲在玻璃上,像要把這昂貴的玻璃擊碎。


  許知恩忽然感覺到疲倦,從心底湧上來的、說不出口的疲倦。


  她從沙發上起身,長久地維持著一個姿勢,身體有些麻木,走路時腳不小心踢到了睡得正香的小草莓,她蹲下身擼了一把它的毛。


  “小家夥,你倒睡得香。”她捏了捏它的脖頸,想著把它抱到窩裏,但這貓最近夥食太好,有些沉,她累了一天的手腕難以承受這種重壓,隻好放棄給它挪窩。


  但夜裏冷,許知恩又怕它窩在客廳裏著涼,所以找了個東西給它蓋上,動作輕緩溫柔。


  臥室在二樓,許知恩輕車熟路地進去,連燈都沒開,脫了鞋上床,蜷縮在大床的一角很快就睡著。
-

  許知恩不知道傅景深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但第二天醒來時另一側的床單有褶皺。


  但她伸手摸了把,已經冰涼。


  房間裏很冷,幾乎是把胳膊伸出被子的一瞬間,胳膊上就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又立馬縮回來,但露在外麵的肌膚,從臉到脖子都無一幸免。


  仍是冷。


  許知恩是地道的南方姑娘,她家在蘇南那一帶的青宜縣,巴掌大個縣城卻有著最舒服的氣候,哪怕到了多雨的季節,天也不會如北城這般冷,冷得讓人恨不得在床上裹著被子蜷縮一整天。


  她大學也挑了離家近的蘇南城市,但畢業以後卻留在了北城。


  很多人都詫異她為什麽會選擇北城,她對外的統一回答是:這邊機會多。


  但上海的機會也多。


  她隻是在所有的選項中選擇了傅景深而已。


  因為傅景深是土生土長的北城人,他的根在北城。


  可許知恩在北城待了四年,仍舊沒習慣北城的氣候,一到冬天她的腳總會起瘡,又癢又麻,以前她和傅景深開玩笑似地說:“要不我們冬天去南方住吧。”


  他沒笑,隻認真地說:“不習慣。”


  他沒什麽要遷就她的理由,所以她隻好來遷就他。


  她來習慣這些並不喜歡的東西。


  時間長了,許知恩也累。


  她躺在床上想了些有的沒的,等坐起來才找到了房間冰冷的原因。


  因著昨天上午有太陽,她讓保潔阿姨打開窗戶,想曬一曬放在窗台上的那株向日葵,晚上回來以後把這事兒給忘了,此刻這株向日葵已經有了枯萎的趨勢,她從櫃子裏隨意拿出件外套穿上,光著腳去關上窗戶,心底難免埋怨,傅景深怎麽也沒關個窗戶。


  大抵他如她一般,也未察覺。


  許知恩關上窗戶,又給盛放向日葵的花瓶裏換了水,新鮮的水也沒能滋養被大雨拍擊的向日葵,有一株直接在換水時折在了許知恩手裏。


  她麵無表情地將折了的向日葵扔進垃圾桶,去衛生間潦草地洗漱,然後去了客廳。


  大抵是夜裏吹了冷風,這會兒渾身提不起力氣,但要去客廳裏給小草莓喂糧。


  小草莓是隻很挑剔的布偶,一日三餐都要吃,保姆周姨沒養過貓,在小草莓剛帶回家來時不小心得罪了它,它就一直記仇到現在,周姨給它倒的貓糧從來不吃,隻有偶爾傅景深喂它,它會稍乖一點。


  不過傅景深向來懶得理它,隻有心情極好時坐在客廳裏會順順它的毛。


  傅景深說養許知恩一個就很費勁兒了,沒有心力對付一隻貓,但許知恩看他在跟朋友帶來的藏獒玩時也會流露出稀有的寵溺神色。


  許知恩小時候被狗追過,一直都怕狗,她將這事兒講給傅景深聽的時候,他那張略帶疲憊的臉上露出個清淡的笑,“怪不得。 ”


  隻這一句,再無其他。


  不過他也沒提過要養狗,許知恩覺著他在這些事上還蠻在意她的。


  這是她能延展後的細枝末節裏找到的、為數不多的能讓她堅持留下來的理由。


  小草莓夜裏躺在客廳睡,也不知凍著了沒,許知恩想到這裏腳步又加快了些。


  它昨夜睡得比自己早,估計這會兒早醒了。


  許知恩在客廳裏沒找到它,又去了它的窩裏、玩具房裏,都沒有。


  外麵的雨還沒停,不過已經從瓢潑大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北城入秋的雨一旦開始下便是沒完沒了,比南方梅雨季節綿延不絕的雨更惱人。


  秋景沒賞到,氣溫驟然下降。


  這麽冷的天,小草莓能去哪兒?

  許知恩在別墅裏繞了好幾圈,一邊找一邊喊,但都沒有小草莓的影子。


  連聲喵嗚都沒聽見。


  許知恩眉頭皺起,她在房間裏給周姨打電話,周姨說清早傅先生和小草莓在客廳裏玩了會兒,後來她忙著給傅先生做早餐,倒是再沒注意到貓去了哪兒。


  電話剛掛斷,周姨敲響了許知恩的門,問她要不要到後花園找找,許知恩點頭應了聲,然後轉頭給傅景深打電話。


  嘟——嘟——


  平常的這個過程,許知恩都在數秒,數傅景深會在第幾秒接通電話。


  但這會兒她沒心情。


  夜裏沒睡好,驟降的氣溫,忽然找不到的貓,每一件都讓她難受。


  等待他接電話的過程就像開盲盒,許知恩永遠不知道電話下一秒是接通還是傳來冰冷的機械聲,他總能把握著那最後幾秒接電話。


  這次也不例外。


  不過接通之後還不等他說話,她率先問:“ 你看到小草莓了嗎? ”


  話一出口就是質問語氣。


  他錯愕,許是沒想到平常溫柔的許知恩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還是為了一隻貓在他工作時打電話來。


  不過在錯愕過後,他還是冷靜地回答,“ 沒有。”


  “ 周姨說早上你逗它玩來著。”許知恩說:“它是不是跟著你去上班了? ”


  “車上沒有。 ”


  “你讓林助理去檢查一下。 ”


  “你在懷疑我? ”


  他的聲音一下子就冷了,隔著聽筒,許知恩都知道他在生氣。


  他向來不喜歡別人在他工作時用這些私事來打擾他,尤其還是為了一隻貓。


  許知恩忽然就卸掉了渾身力氣,她沒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周姨去後花園繞了兩圈也沒找到小草莓,許知恩換上衣服說:“ 我出去找一下吧。”


  “我陪您去。 ”周姨說。


  許知恩搖頭,把寬大的衛衣帽兜往腦袋上一罩,“不用了,你清掃廚房吧,它跑不遠。”


  臨出門時周姨給她遞了把傘過來,許知恩沒接,外邊天還陰著,但已經不下雨了,看著有放晴的架勢。


  她拉下帽兜遮住額頭,往外走的背影蕭瑟孤寂,“我過會兒就回來。 ”
-

  北城初秋是冷,剛下過雨的冷空氣像是長了眼睛,直往人衣服裏鑽。


  許知恩覺得之前下了雨,小草莓應該跑不遠,但她在附近繞來繞去,嗓子都快喊啞了,就是沒找到,但更猝不及防的是,這雨又下了起來。


  似是在懲罰她的自信,毫無預兆、劈頭蓋臉地落下來,豆大的雨珠落在身上,打得她每一寸肌膚都疼。


  回去的路上淋了場大雨,卻無功而返。


  許知恩去書房打印了幾百張尋貓啟事,然後下午和周姨出門去貼,附近的商場和奶茶店她都貼了,就連五公裏外的公告欄都貼上了,晚上回去她一直暈暈乎乎的,周姨給她熬了驅寒的薑湯,她隻喝了一半就放在床頭。


  有些辛辣。


  她預感她要生病了。


  夜裏她沒察覺傅景深什麽時候回來的,倒是起夜去衛生間的時候看到樓下亮著燈,周姨低聲和傅景深說:“許小姐淋著雨找了一天貓,看起來很難過。”


  傅景深手邊晃著一杯酒,頓了幾秒才說:“倒是矯情。”


  隻這一句,許知恩回去又輾轉了許久才入眠,不過後來做了很多夢,光怪陸離。


  清晨醒來,傅景深仍不在,不過他留了張紙條:我讓林幫著找貓了。


  言簡意賅到連林助理的名字都沒寫出來,也沒有任何安撫的話。


  不知為何,那句倒是矯情又清晰地回到她腦子裏。


  是啊,矯情。


  要不是因為矯情,覺得愛一個人就要飛蛾撲火似地奔赴而去,她怎麽可能在他身邊呆這麽久?

  她揉了紙條扔進垃圾桶,摁著太陽穴逼自己清醒。


  她渾身提不起力氣,從最底層的抽屜拿出體溫計測量。


  38度,低燒。


  果然預感是準確的。


  但小草莓還沒找到,這家夥挑剔又怕人,把它放在外邊不知得闖多少禍,許知恩不放心。


  她強撐著精神洗漱完,又去書房打印尋貓啟事,但打印到一半,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過來,許知恩隨手接起來。


  書房裏打印機還在工作,太陽從暗灰色的雲層中探出頭來,照在那張尋貓啟事上格外好看,布偶的藍色眼睛在那瞬間似在發光。


  打印機的哢噠哢噠聲和清冽好聽的少年音夾雜在一起,“你好,我撿到了你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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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噠噠,開文大吉。


  老規矩,首章評論24小時內都有小紅包。


  順帶跟我默念:傅景深不是男主,男主是弟弟,他叫陸征,堅定換掉傅景深這男人。


  所有雷點基本都在文案了,怕有的人不看我再說一下:女非男C、男主男德班班主、姐弟戀、差三歲、狗血甜文

  以後每晚九點跟我相約晉江文學城,作者vb@容煙啊


  接受所有對文章的批評,包括但不限於作者文筆不好、內容拉胯等,但不接受對作者人身攻擊,你要罵我也沒辦法,那就所有攻擊都反彈。


  peace&love,願人間沒有噴子。


  明晚九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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