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雅間內暖融融的,桌上茶點俱全,還溫著幾壺酒,因著都是姑娘家,隻是一些果酒,酒味淡得很,不會醉人。
顧寧捏著白瓷杯子喝了一口,旁邊幾位小姐正談起今晚文會的事,她便聽了一耳朵。
“你們瞧見了沒?外頭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往年可沒有這麽多人,你們知道這是什麽緣故麽?”
有人搖頭,有人心知肚明卻不說,有耐不住性子的就直接開口問道:“什麽緣故,你倒是說來聽聽,說一半留一半真真是急死個人。”
周念桐的眼睛轉了轉,笑著看了看江心月,還能是什麽緣故,還不是知道心月會來,這才都往這邊來了唄。
麵對周念桐打趣的眼神,江心月嗔了她一眼,周念桐不再笑她,江心月卻自有一番煩心事,她已到了出閣的年齡,遲遲未定下,一來是父親想多留她幾年,二來是沒有選好人家。
她身邊的姐妹人人都羨慕她,覺得她能得到父親的重視和疼愛,又有第一才女的名頭,將來也會有人人稱羨的親事,可她不想要這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何其可笑,在這裏的日子讓她感到壓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跟閨密好友有什麽說什麽,喝個酒都得是果酒,多看哪個男子幾眼也會引人非議。
看著滿屋的女子,江心月暗自歎息,若要她將來相夫教子與後院的妾室爭風吃醋,她不屑也不願!
顧寧的手微微一頓,看到江心月的目光,忽然有了幾分恍惚,這個眼神她太熟悉了,上輩子她每次麵對江心月這種通透傲然的目光都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傻子,而其中隱隱透出的哀憫同情更是叫人自慚形穢。
此時心境不同,再次看到這熟悉的目光才發覺,或許被江心月當傻子的不止她一個。
顧寧不懂江心月,她曾經為這份“不懂”而羞慚,如今她依然不懂她,不懂她的高傲,不懂她的脫俗。
江心月是人淡如菊、傲然獨綻,又何必對她那樣狠心,就不怕弄髒了她的一身清白?
顧寧垂下眼眸,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白瓷杯。
“聽說這次錯風樓請了綺雲姑娘。”
此言一出,傳出小小的驚呼。
賀明珠疑惑,“綺雲?”
好幾位小姐都像賀明珠一樣不知綺雲,顧寧卻是知道,綺雲是京都裏有名的花魁娘子。雖然出身於青樓,但綺雲的名聲極好,多少文人墨客寫詩讚她,便是要見她一麵也不僅僅是肯使銀子就能夠的。
顧寧不光知道她,在聽聞她和蕭夙有牽扯後,還曾考慮過給她贖了身送到江心月身邊去,想歸想,她也沒有千裏迢迢給蕭夙送女人的道理,這才作罷。
眾人聽了綺雲的來曆,立馬就有人鄙夷道:“怎叫了青樓女子來?這錯風樓還要不要名聲了?”
“助興罷了,不愛看,不看她就是了。”
“這話說的,她那樣的人都能來,可見這錯風樓的門檻低得很,以後我是不來了。”
顧寧聽著她們因為綺雲的到來爭論了起來,她往外頭瞅了瞅,隻見客似雲來,不知其中多少人是為了綺雲姑娘而來。
賀明珠坐不住,央求著顧寧一起出去玩,顧寧不肯應她,她嘟了嘟嘴道:“你要不去,我可就自己去了!”
顧寧說道:“多帶些人,外頭亂。”
賀明珠泄了氣,“你陪我去逛一逛嘛,好阿寧,你就答應吧。”
家裏人不放心她到處走,她要是帶著人出去了,回頭母親知道了肯定要說她。都怪三哥不肯陪她,不知道哪裏混去了,她這才想著能和阿寧偷偷溜出去玩一會兒。
顧寧被她搖著手臂,“就一會兒。”
賀明珠立馬笑了,“行!”
她就知道阿寧嘴硬心軟。
顧寧哪裏是嘴硬心軟,分明是被她纏煩了。
忽見珍珠走了過來,知道應該有事要說,就起身走了過去。
“怎麽了?”
“奴婢在外頭碰到了張教習,她看到奴婢就問小姐在不在,奴婢說了您在這裏,她就說要見您。具體什麽事她也沒說,但看模樣挺急的。”珍珠抬頭看著顧寧,“小姐可要去見一見她?”
顧寧跟賀明珠說了一句,就跟著珍珠走了出去。
張教習急得不行,忽見顧寧走來,心中稍定,隨即迎了幾步。
“九小姐。”
瞧見了張教習,顧寧便知她確實遇到了急事,不然她不會連幾步路的時間都等不得。
“教習這般焦急,是有何事要用到阿寧?”
張教習說道:“眼下確有一樁事要麻煩到九小姐,就是不知道九小姐肯不肯幫這個忙。”
顧寧沒有誇下海口,隻是笑道:“教習不妨先講來聽聽。”
“是這樣的,錯風樓請了綺雲來獻舞,給她伴奏的那個彈琵琶的姑娘傷了手,沒法再彈奏,那曲子複雜,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來頂上,我剛才見著珍珠,這才想請九小姐……”
張教習看向顧寧,她之前在永安侯府教導她們歌舞時也曾教她們彈曲,這九小姐坐在後麵信手彈琵琶的樣子讓她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裏,音韻動人,指法精妙,說句天賦卓絕也不為過。
顧寧一時沒開口。
張教習也知道讓侯府的小姐去給一個青樓女子伴奏有些說不過去,但顧寧隻是個庶女,還是永安侯府的庶女。在永安侯府,庶出的小姐不比府上的丫鬟好多少。況且,杜氏請她去侯府教導這些小姐們,張教習心裏也是有幾分輕視,故此才開口讓顧寧來頂上。
“九小姐放心,隻是在簾後彈奏,不會讓人瞧見,旁人也不知是誰,要不是事出緊急,我也不會來勞煩九小姐。”
張教習這話就是在撫平顧寧心裏的芥蒂,句句為她考慮周全,又道出了自己的萬不得已,叫人無法拒絕。
顧寧彎起了唇,“教習既有用得到阿寧的地方,阿寧哪有推脫的道理?”
張教習欣喜萬分,忙引著顧寧去了後麵。
翻了翻曲譜,顧寧瞬間就明白為何張教習這般焦慮了,這曲子確實難彈,無論是技巧還是意境對彈奏者來說都是極大的挑戰,即使精通琵琶者也難以馬上上手。
張教習對她還真有信心,她自個都不確定能不能彈下來。
“張教習,這支曲子……”
“這是花了重金尋來的古曲,複雜難彈,樓裏也就翠羽能磕磕絆絆地彈下來,練了一個多月,才流暢了起來,誰想到緊要關頭出了差錯。”張教習歎息了一聲,翠羽就是成日裏練,這才把手使壞了,小指不停發抖,這要怎麽上台!
“我實在找不到人了,九小姐先試試吧。”
顧寧點了點頭,坐到椅子上,將琵琶抱到了懷中,調了調弦,對著曲譜彈奏。
彈到阻滯之處,她就停一停,想上一會兒再繼續。
張教習本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聽著顧寧第一次彈就能彈個大概,不由得欣喜了幾分。
見顧寧神情專注,張教習沒有出聲打擾她。
好在還有點時間,隻盼能應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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