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胡說什麽!”
杜氏嗬斥了一聲,她拉過顧芸的手,皺著眉道:“這些事也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該管的?你倒是說說,她又怎麽惹到你了?”
顧芸悶聲道:“我可不愛搭理她們,不過大哥既然說了讓我對她們友愛些,我自然要多關心一二的,給她指一門親事還不好?”
“你還有理了。”杜氏真想看看顧芸的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顧寧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庶妹,讓自己的庶妹嫁給一個家仆,她又能有什麽好處?不光是顧芸,就連杜氏也臉上無光,少不得還要擔一個苛待庶女的名頭。
永安侯府的小姐多,各個生的如花似玉,杜氏專門請了教習教導她們可不是為了隨隨便便指出去的,尤其是顧寧,生成那般令人神魂顛倒的模樣,怎能便宜了一個家仆?!
之前想把顧寧送到靖武侯府,不過顧鶯那邊似乎更中意顧薇,一時半會杜氏也沒想好該將顧寧往哪裏放,但不管如何安排,都要發揮出她的價值才是。
杜氏也不擔心這些姑娘嫁出去後會不向著這邊,除了永安侯府,她們還有其他的依靠麽?便是看似謙卑的顧鶯,心裏頭未必沒有怨言,可有怨言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要低下頭來求她。
傲氣是最要不得的東西,聰明人永遠知道該如何選擇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真正讓杜氏氣不打一出來的還是顧芸,“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她礙不著你的事,你跟她較什麽勁。”
杜氏頭疼的按了按額角。
“怎麽礙不著我了,上次大哥都因為她訓我了,長這麽大,大哥還沒對我那麽凶過,不知道的還以為顧寧才是他親妹妹呢。”顧芸忿忿不平。
“你呀你,教我說你什麽好。”杜氏再次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個女兒是何等的沒成算,自己隻好多操心了。
杜氏看了一眼顧芸,思忖了一番說道:“這次的賞梅宴讓顧寧也跟著去吧。”
“什麽?”顧芸尖聲叫了起來,“為什麽要她去!”
杜氏一把拉下顧芸,“你給我坐下,看你像什麽樣子!”
顧芸不情不願的坐下了,杜氏道:“不管你心裏高不高興,在外麵可不能這樣,別學那些小家子氣的。”
“娘,讓她去幹嘛,還不如顧薇呢。”顧芸雖然也看不上顧薇,但顧薇最起碼還會看著她的臉色,哪裏像顧寧那個木頭,既不會看人眼色又不會捧著她。
再說,誰會願意讓顧寧站在自己的身邊,姑娘家誰不愛美,誰又願意被人比下去,顧芸自然也不會想淪為別人的陪襯。
杜氏哄著她說道:“你不喜她,不理她就是了,你要記住你可是永安侯府尊貴的嫡女,將來有大好的前途等著你,犯不著跟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女過不去。”
聽著杜氏語重心長的話,顧芸敷衍的點頭。
過後這事就被顧芸忘到了腦後,晚上用過晚飯,要回去休息的時候被顧則叫住了。
顧芸不明所以,跟著顧則過去,還以為有什麽好事呢,結果被大哥又說了一頓,還被罰抄寫經文。
那些經文看都看不懂,抄寫起來更是枯燥乏味,而且抄寫什麽不好,為什麽要抄寫經文?顧芸靈光一閃,該不會大哥覺得她惡毒吧,顧芸一邊委屈的往回走,一邊罵道:“都怨顧寧這個掃把星!”
這次顧芸倒是沒冤枉人,追根究底確實和顧寧脫不了幹係。
還是多虧了顧芸提醒,顧寧才想到她原來是可以告狀的。
然而告狀這種事是顧寧從沒體驗過的,在她看來,能去告狀的人,必須得是有所倚仗的,顧則哪能算是她的倚仗呢,就如顧芸所說,論起遠近親疏,顧則也該向著顧芸才是。
理智的想,顧寧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得罪顧芸,但想著哥哥的一番心意都被顧芸給糟蹋了,這口氣就咽不下了。
之前顧則給她的印象還算不錯,應該是個講道理的人,既然顧芸都說讓她去告狀了,於是顧寧就去試了試。
沒道理欺負了她,顧芸還能高高興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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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則從回廊經過,遠遠地就瞧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拿著一根竹竿在欄杆邊上撈東西。
緞子似的一頭烏發泛著黑潤的光澤,隨著她傾身的動作,從肩頭絲絲縷縷的滑過,細長的竹竿在水裏攪動,一雙素白的手被凍的泛紅。
撈了半天一無所獲,那雙秋水明眸也失落的暗淡了下來。
“在撈什麽?”
顧寧驚訝的看過去,立馬整了一下衣服,對著顧則行禮。
在他詢問的目光中,顧寧含糊的答道:“東西掉進水裏了。”
顧則看了一眼她略顯單薄的衣裳,不知她撈了多久了,連聲音都凍的有些發顫了,他每次見到這位庶妹,她的情況都不太好,或許是生得好的人特有的優待,總會讓人不自覺的多憐惜幾分。
“要撈什麽讓下人幫你撈就是了。”
顧寧抿了抿唇,她哪裏使得動下人。
顧則看著她的表情,想到了些什麽,便直接吩咐身邊的小廝幫她去撈。
顧寧感激的向顧則道謝。
“不過是小事一樁,若是換做顧寒,你也會謝個不停?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既然喚我一聲大哥,又何必謝來謝去。”
顧寧怔了一下,她和哥哥之間從來不談謝不謝的,可在麵對顧則時,她確實是不一樣的,如今聽他口中所言,倒讓顧寧有些轉不過來。
忽然間,顧寧那點小心思就淡了,她對著顧則笑道:“先前是阿寧心中敬重大哥,生怕有失禮之處讓大哥厭煩了阿寧,如今聽了您這話,才知道隻顧守著規矩反倒把人疏遠了。那以後阿寧再要麻煩大哥,大哥可不要嫌阿寧煩才好。”
顧則聞言流露出幾分笑意,他瞅著顧寧道:“我竟不知,你也是個會說的。”
零零碎碎的東西被撈了上來,顧寧早把一開始的想法打消了,她自己也反省了一下,在宮裏見多了勾心鬥角,挑撥離間,她也不自覺的學了起來,要知道她真不愛往這上麵動腦子,最令她暢快的就是仗勢欺人了。
不管有理沒理,她說的便是理,甭管那些人如何不服氣,都得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可惜她已經好久都沒體驗到那種滋味了。
一件件小玩意被撈上來,看到顧寧愛惜的模樣,哪裏像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事後,顧則找了人一問才知又是顧芸欺負人了。
之所以訓誡顧芸,不是為了給顧寧出氣,實在是顧芸的言行讓他看不過眼。
要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他也懶得管教。
這些事情顧寧是不知道的,這日她特地找了個借口出府去了。
袖子裏藏著蕭夙給的玉佩,心想著得趕緊把這燙手山芋給還了,她和蕭夙簡直犯衝,每次遇到他就沒好事。
加上杜氏命人傳話說讓她也去賞梅宴,顧寧頭都大了,她發現這輩子杜氏似乎抓著她不放了,也不知她怎麽就入了杜氏的眼,有時顧寧在想,要不然直接依了杜氏的意思算了,也未必不是個好出路。
隻要那人沒有什麽特殊的癖好,似乎也沒什麽不能接受,反正男人都一樣,嫁給誰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別看顧寧表麵上費勁心機的為自己找夫君,但她心裏又是另外一番感受,那是濃烈的排斥與厭惡,她覺得沒意思極了,為什麽女子就要嫁人呢?那些汙濁肮髒的男人有什麽好的,可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女人要想改變命運就隻有嫁人,夫君出人頭地了,便也能妻憑夫貴。
顧寧隻是想好好的活著,這個看似簡單的願望實現起來也是如此的艱難,她過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重來一次她依然在泥濘中掙紮,如果不是有顧寒在,顧寧怕是不會想要重活一次。
出了侯府,循著記憶往那間書肆走去。
今日書肆的人多了些,有幾個文人打扮的男人在買書。
顧寧打量了一眼,看到那個坐在木凳上的小孩,便喚了他過來,也不廢話,指了指樓上直接問道:“那人可在這兒?”
“是你呀,你來找公子的?他不常來的。”小男孩一下就認出顧寧了,拉著顧寧去給他接九連環,“你再給我解一遍,我再看一遍就會了。”
顧寧手指如穿花蝴蝶,不一會兒就解開了,她猶豫的看著小男孩,想了一下,還是把玉佩拿出來了,反正這小孩也不知道她是誰,她把玉佩遞到小男孩的麵前柔聲細語的說道:“你幫我把這個還給那位公子好不好?這是他的玉佩,被我給撿到了,下次你見到他來,就把這個還給他吧,喏。”
不料,小男孩沒接,他眨了下眼道:“你自己給他吧。”
顧寧還要再說什麽,就聽小男孩對著她的身後喊了一聲公子。
顧寧身子一僵,看到了蕭夙那張可惡的臉。
不是說不常來麽,怎麽偏偏被她趕上了!
蕭夙掃了一眼顧寧手裏急於脫手的玉佩,淡聲道:“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