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顧寧瞪大了烏黑水潤的眼睛,開什麽玩笑?
“別這樣看我,你自己用的什麽東西,你會不清楚?”蕭夙抬眸看著她,黑沉沉的眸光緊緊地攝著她,指腹在她解開的那粒扣子上摩.挲。
顧寧被堵的一噎,她是該清楚的,九蘊香是她調製的,也是她抹到身上的,可關鍵的幾種香料都沒有,她在其他香料的用量上又減了不少,能有多大作用?
“不信?”蕭夙慢悠悠的道,“待會兒你就信了。”
說著他的指尖往下移去,隔著衣衫虛虛地劃著,顧寧一把拍開他的手,瞬間戒備起來了。
“你要做什麽?”
她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心中暗惱,怎麽就被他逮到了。
他笑了一聲,“你說呢?”
她說個屁,顧寧臉色不太好,“很好玩麽?”
蕭夙想了一下說道:“還行。”
顧寧冷眼看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蕭夙這廝早就被淩遲了。
要說此刻顧寧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清白了,他說那話分明就是對她之前拖他下水的報複,若真像他所說九蘊香起了作用,哪會跟她閑扯這許多。
想清楚後,顧寧反而放鬆了,身子卸了力,軟綿綿的倚在身後的山石上,手也放了下來,眼睛不閃不躲的看著蕭夙。
蕭夙頓了一下,挑眉道:“不再反抗一下?”
顧寧搖了搖頭。
“阿寧想清楚了,世子要做什麽,阿寧怎麽反抗的了。而且……”顧寧瞅了瞅蕭夙,“世子應該會負責吧。”
蕭夙睨著她,垂眸不語。
占了上風的顧寧瞬間身心舒暢了,連寒冷的空氣都變得清新怡人,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都頭腦清明了起來。
“世子不繼續了麽?”顧寧歪了歪頭,無辜的看著他,小手火上澆油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襟。
如果顧寧能把眼裏的諷刺掩飾的更好些,還是可以讓人相信她確實是單純無辜的,但有個詞叫得意忘形,人的情緒本來就難以掩藏,尤其在得意之時,那簡直壓都壓不住。
此刻在蕭夙的眼裏,顧寧那雙眼像藏了星星一般璀璨生輝,渾身都洋溢著得意勁兒,像偷了腥的貓,若是她身後有尾巴,此時早就搖起來了。
顧寧就是高興啊,能讓蕭夙吃癟,她可太高興了,這樣的機會難得一次,將來陳王謀反,他這個陳王世子也搖身一變成了當朝太子,到那時誰還敢對他不敬,要想看到他受挫,怕是難如登天了。
想到這兒,顧寧暗罵一句,呸,亂臣賊子。
然而,這個亂臣賊子忽然扯下他腰間的玉佩,掰開她的手,放了進去。
顧寧懵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雙魚玉佩,一半白玉一半墨玉,黑白兩魚相互環抱,並為一副太極圖,這玉佩眼熟的很,此刻又到了她手裏,顧寧一時弄不清蕭夙的用意。
她擰著眉頭,拿起玉佩,有些不確定的問:“這是……封口費?”
蕭夙扯了扯嘴角,彎起一個或許可以稱之為笑的弧度,“不是。”
在顧寧不解的目光中他低下頭來,顧寧幾乎以為他要吻她,她飛快的撇開頭,蕭夙貼近她的耳邊低沉的說道:“占了你的便宜,是該要負責的,你說是不是,阿寧。”
簡簡單單的話,顧寧卻有些聽不懂了,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今晚的月色很好,隨著明月漸漸西垂,月光從山石頂上照了下來,蕭夙垂眸看向她。
顧寧此刻的形象真說不上好。
經過她方才的那番折騰,發髻散下了幾縷烏發,口脂被她蹭花了,衣領的扣子也開了一顆,素雅的衣裳在月光下披上了一層銀白。這副模樣要是往路上走一走,見到的人怕是以為撞見了鬼。
不過便是鬼也是有區別的,眼前這個嘛,多半是個豔鬼。
蕭夙伸手替她理了一下頭發,“回去吧,再晚了,那邊要落鎖了。”
顧寧總覺得哪有不對,隻是腦子裏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聽到蕭夙的話,下意識就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又猛地止住了腳步。
回頭再看時,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顧寧氣得跺了跺腳。
這算怎麽回事?!
看了看手裏的玉佩,恨不得把這勞什子東西摔個稀碎。
等顧寧躺到床上時還在想著今晚的事,賠了夫人又折兵說的就是她這樣了,不僅沒達到目的還被蕭夙占了便宜。
一想到這事,顧寧就心口堵得慌。
她摸過放到枕邊的玉佩,借著月光打量著。
思忖著他那時所說的話,心情便有些複雜,顧寧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竟也算不上壞,甚至還有點隱秘的暢快。
嫌她髒,他又能幹淨到哪去。
你瞧,如今見色起意的又是誰?
顧寧把玉佩甩到一邊,這玩意在手裏放著也是個燙手山芋,說什麽負責,他能給她什麽,了不起也就是個妾。
她可擔不起這份厚愛。
而且,他對她的態度也有些古怪,誰知道他安的什麽心。
輾轉反側了一夜。
沒想到第二天卻聽說蕭夙已經離開了,顧寧麵帶微笑,心裏已經把他罵了個遍。
果然,她就是信豬信狗都不能信蕭夙這廝的鬼話。
如此一來,連賀三也被顧寧遷怒了。
出來多日,輔國公府派了人來催促,賀三便去跟賀明珠說回府的事,本來讓下人說一聲就行了,賀三想了一下,還是自己去了,心想著,他就是看看,然而美人的心思不好猜,明明之前是讓人如沐春風的仙子,轉眼間就成了冷若冰霜的冰美人。
雖說兩種風情都讓人移不開眼,但賀三還是覺察到顧寧刻意拉開的距離,暗想自己是不是什麽地方得罪了人。
活的無憂無慮的就屬賀明珠了,一聽說要回去,就悶悶不樂了,“你去玩你的,我和阿寧說好今日要去月老廟看看的。”
玉潭山附近有一座月老廟,據說極為靈驗,賀明珠雖然沒去過,但也久聞其名了。
賀三說道:“你玩瘋了是不是,你和孫家都定了親了,還去月老廟做什麽?”
賀明珠臉紅了,難為情的看了顧寧一眼,三哥說什麽呢,太羞人了,她氣呼呼的對賀三道:“不要你管,我們自己去。”
賀三哪能真不管,隻得讓人備了馬車,本來他也想跟去,但昨夜二皇子醉酒,留宿了一夜,他也不好走開,隻好派了護衛跟著。
顧寧自然陪著賀明珠去逛了一圈月老廟,裏麵香火鼎盛,很多人慕名而來,廟裏的姻緣樹上係滿了紅綢,連賀明珠都偷偷的許了願,往樹上係紅線。
她個子嬌小,還非要往高處係,踮著腳也夠不著。
顧寧忍不住笑了一聲,把她拉到左邊,指著腳下的石塊說:“踩這個。”
賀明珠踩著石頭,好不容易才係上了紅繩,她的臉紅撲撲的,“你別笑呀,你怎麽不係?”
顧寧搖了搖頭。
她不信這個,要是隨隨便便許個願就能成真,那她保證比誰都虔誠。
在顧寧的心裏一直有這樣的想法,她之所以能重生,也許就是老天爺打了個盹,白讓她撿了個便宜。偷來的東西總是無法讓人心安理得,隻能小心翼翼的維護,隻是有時候太過小心,反而會讓自己筋疲力盡。
賀明珠抿著唇看她,情緒明顯低落了,她轉身往前走,顧寧便跟著她走。
過了一會兒,賀明珠忽然扭頭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顧寧愣了一下,這話從何說起。
“你別糊弄我。”賀明珠嘟著嘴。
顧寧沉默了下來,她是可以立馬否定,並且安撫住她,因為賀明珠實在太過天真。
但這會兒她卻什麽也沒說,因為她的確有利用賀明珠的嫌疑,因為對方有用,所以顧寧可以拿出無限的耐心,陪著她玩,陪著她鬧,無條件的附和她。
賀明珠等不到顧寧回答,深深地感覺到自己被人欺騙了,她看著樹下亭亭玉立的顧寧,仙姿玉貌,讓人一見忘塵,一隻柔弱無骨的手撩了撩帷帽,一舉一動都美的像畫。
賀明珠愣住了,回神後,她憤怒的指責道:“你長得這麽好看,怎麽能騙人!”
“……”顧寧歪了一下頭,一時分辨不出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
她看了賀明珠一眼,回答了她先前那個問題,“不討厭。”
這話算是顧寧難得的真心話了。
活了兩世,其實顧寧根本就不會跟女孩子相處,賀明珠還是第一個對她表示如此強烈好感的女子,雖然大部分原因是出於她的臉。
顧寧想賀明珠要是能早點認清她是什麽樣的人也好,騙一個小姑娘怪沒意思的。
誰知顧寧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賀明珠的質問與唾罵,她看了過去。
隻見賀明珠一臉糾結的看著她,一副想靠近又猶豫不決的樣子。
對上顧寧投過去的目光,賀明珠也不糾結了,她大步走到顧寧的麵前,拉起她的手,說道:“不討厭就是喜歡。”
顧寧一時無言以對,她抿了一下唇說道:“我性子其實不怎麽好。”
賀明珠眨了下眼,“啊,我瞧著挺好的呀。”
多溫柔的美人呀,怎麽會性子不好呢。
她剛在心裏感歎完便聽到顧寧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裝的。”
“……”
後來,賀明珠認命的帶著自己這位露出真麵目的好友上了馬車。
回去的路上,賀明珠一個勁兒的拿眼去瞧顧寧,像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顧寧的頭都要裂了,蔥白似的指尖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要不要把族譜給你翻翻?”
大事小事問了個遍,快要連祖宗八代都問出來了,成功讓顧寧見識了何為話嘮。
“我才不看呢。”賀明珠紅了一下臉,又覺得跟顧寧親近了幾分,更加愛跟她湊到一起。
行駛的馬車忽然發出哢的一聲,馬車一頓,徹底停了下來。
“發生什麽事了?”賀明珠朝外問道。
“回稟小姐,馬車出故障了,車夫已經在修理,怕是要等一會了。”
賀明珠撩著車簾看了幾眼,又縮回了車裏。
等了半天,馬車還沒修好。
車廂裏的溫暖已經降了下來,手爐都不熱了。
“好冷啊,怎麽還沒修好。”賀明珠嘟囔道。
天寒地凍的,與其在這裏等馬車修好,倒不如先回去要緊,於是顧寧便問賀明珠可會騎馬,賀明珠搖了一下頭。
顧寧是會騎馬的,她提議道:“要不我騎馬先帶你回去?”讓侍衛帶著賀明珠肯定是不妥的,她雖沒帶過人,但想來應該問題不大。
“你還會騎馬呢?”賀明珠驚訝的道。
顧寧不願多說,那並不值得炫耀。
兩人剛商量好,一個侍衛便從車外說道:“小姐,七皇子的馬車正好經過,說是可以把馬車借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