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似乎是同一種死法
一隻耳朵貼地板,一隻耳朵露在空中。
累了,換過來。
鄧少鈞心裏充滿了憂戚。
還不如不要化形呢。
這跟當何首烏有什麽區別?
當何首烏還不用睡覺,不會覺得累。
跑了一天一夜,就洗澡的時候眯了一下,到了半夜,眼皮撐不住了,漸漸地耷拉下來。
忽然,一個身影在客棧裏輕輕晃動,幾乎是用腳尖掂著,跟芭蕾舞似的,悄無聲息,來到了他的房門前。
孔彪手裏拿了一根方木,也不知他從哪裏弄來的。
他站在鄧少鈞的房門口,露出了微笑。
陰沉木是好東西,放在這裏,遲早會被人看破,被別人拿了不如自己拿。
反正對於這些鄉野村夫,也是當門楣用,老子又不少他門楣。
孔彪其實也想過更好的辦法,比如,吩咐弟子找人把這客棧盤下來,但是,以什麽名義呢?堂堂的宗門長老要做生意?
也想過讓弟子出手拿走,但自己這麽大一個長老,貪人家一根木頭,傳出去太丟份。
左想右想,又怕夜長夢多,還是自己下手幹脆利落。
“嘭。”
陰沉木取出時,房子輕微震了一下,但孔彪很快用另一塊方木頂了上去。
抓著這塊陰沉木,心裏一喜,哇,這品質起碼上千年。
當即拿出一個百寶袋,把陰沉木給裝了進去。
……
孔彪走近房間的時候,鄧少鈞猛地驚醒了。
他知道門外有人!
並且,眼睜睜看著那人把門楣給換掉了。
孔彪!
鄧少鈞瞳孔縮小,大氣不敢喘,知道自己完了。
沒有陰沉木的屏蔽,自己的氣息很快就會衝破房間。
而且,孔彪一來就拿走陰沉木,十有八九是發現了問題。
此時,店家那邊,似乎沒有動靜。
被人偷了東西,還能沉住氣?
他本以為,店家不會就這樣看著他被劫走,然而,到現在為止,孔彪的行動暢通無阻。
現在自己與孔彪就一牆之隔。
難道自己想錯了,這個店家隻會故弄玄虛,真的沒什麽本事?
鄧少鈞腦子一團漿糊,對危險的敏銳直覺告訴他,留在這裏,根本是死路一條。
把心一橫,二話不說,土遁!
嗖的一下,他從房間逃脫,衝到了外麵。
毫無意外,觸動了清濟宗的法陣。
鄧少鈞不管這些了,拚盡全力衝刺。
孔彪一愣,轉瞬大喜。
“喲,警覺性還挺高。”
“異香撲鼻,難道是隻花妖?”
“哼,我看你往哪裏逃。”
鄧少鈞瘋狂逃竄,憑直覺走直線,根本不知道方向。
就一口氣,衝出了十幾裏遠。
忽然,撞到了銅牆鐵壁,鬆軟的泥土突然變得跟鐵一樣硬。
鄧少鈞腦子一轟,又是這招!
在惡霧森林,王裘也是這招。
突然,一個聲音在地上響起:“原來你就是東海祖洲剛剛化形的妖獸,居然是一株仙草!”
鄧少鈞渾身冰涼,徒勞地四處撞,在土裏被夾得死死的。
“小東西,你為什麽要逃呢?如果接受監管,去宗門裏造個冊,沒修成仙不出門,也沒誰敢在明麵上弄你。”
“這下倒好,天不知地不知,便宜我了,嗬嗬。”
鄧少鈞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然而無計可施。他會的法術太少,隻能等死了。
眼前大亮,地麵裂開,他又一次被人從土裏抓了出來。
“嘖嘖,小家夥,剛當上人,還沒學會如何隱藏自身氣息。像你這樣渾身冒著藥香,是個郎中都能聞出來,何況我們?”
鄧少鈞渾身僵硬,動不了,嘴巴擠出幾個字:“你是誰?”
“嗬嗬,認識一下,清濟宗,前殿長老,孔彪。”
鄧少鈞眼神徹底黯淡下來,逃不掉了。
“清濟宗今天鬧哄哄的,說是在我們的地盤,來了一隻東海化形的妖獸。隻知道這妖獸能土遁,竟不知是仙草化形。如果你是個豹子毒蟲之類的,我也算了,可惜你畢竟是棵仙草,可遇不可求,錯過了太浪費了。”
他掏出一個小香囊,往鄧少鈞頭上一套,瞬間把他吸了進去。
“我家丹爐好多年沒開張了,嗬嗬——”
輕輕拍了拍香囊,心滿意足地大笑三聲。
……
鄧少鈞大喊:“孔彪,你隨意殺害化形妖獸,這是不合規矩的。”
人族與妖族之間,確實有規矩,據說這是上古時代天道定的。
妖族化形之後,獲得做人的資格,有從人道修成仙道的資格,但是必須受到監管。
一般認為隻要妖族沒有進入金丹境,獸性就不會完全祛除。
接受監管,也就等於受到保護,不得隨意殺害。
如果有人違反這些規矩,會受到很嚴厲的處分。
鄧少鈞其實並不知道有這些規矩,但憑本能理解,既然要妖獸接受監管,那肯定也該受到保護。
孔彪歎息道:“被人盯著的時候,才講規矩,懂嗎?”
鄧少鈞隨機應變,趕緊說:“你以為我不打算加入宗門嗎?我早就預定了。你半路把我劫了,自然有人能替我傳遞消息,替我報仇。”
孔彪悚然變色:“你預定了宗門?是哪個門派?”
“青瓊派,王裘長老。”
“青瓊派王長老?胡說,他什麽時候收你的?”
“幾年前,王裘長老到東海祖洲尋藥,抓到了我,見我即將化形,點撥了幾下,交代我化形之後,就去青瓊派找他。雖然他現在不在,但遲早知道我來了中土,你對我不利,他必定會跟你計較。”
這下孔彪坐不住了。
如此言之鑿鑿,肯定不會是假的。
青瓊派的聲威,排前五,而清濟宗的聲威都進不去前50。
所以,金丹二層的王裘,在青瓊派隻能當青瓊十三峰之一,小意峰的長老。
同樣的修為,孔彪卻是清濟宗的長老。
他沉默了下,緩緩說道:“那真對不住了,既然如此,知道此事的人就活不成了。”
“怎麽,你想殺人滅口?你想殺誰?”
孔彪抬頭看了眼客棧的方向,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他想,這仙草化形隻是一天,逃到這裏,離青瓊派還有幾千裏,畢竟沒有人來接應。
隻要做得幹淨利落,當真可以天不知地不知。
剛剛化形的妖獸,雖然藥效大打折扣,終究也不是凡品,值得冒個小小的險。
主意已定,當即轉身,就要回客棧。
突然,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這位仙友,好東西不得見者有份嗎?”
誰?
孔彪低聲怒吼,隻見樹林子裏站著一人,虯髯粗眉,不怒自威。
“你想幹什麽?”
“你把他放出來,我割一條腿就夠了。”
我,尼,瑪……鄧少鈞聽得心驚膽寒,人類煉氣士,說話語氣跟妖獸有什麽區別?
“閣下是誰?我不喜歡跟人分享東西。”
“你不認識我?那就好,我也不喜歡告訴別人我是誰。”
孔彪心裏一緊,猜測是遇到搶劫的仙友了,但是不敢露出真麵目,自然是因為不想給門派帶來麻煩。
“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來分!”
話說到最後一個字,兩人瞳孔一縮,同時出手。
孔彪身子一震,包著靈劍的布被撕成碎片,靈劍跳脫在空中,手一伸,人與劍化為一道白光,直衝來人刺去。
虯髯漢也沒含糊,雙手一拍,一堵金光高牆聳立麵前,竟然擋住了孔彪的劍雨。
“你是魔宗的人?”孔彪臉色大變。
此人竟然沒有用護身靈劍,單憑一掌,就能把自己的殺招給擋住,實力當真恐怖。
孔彪不敢大意了,知道遇到了硬茬,施展渾身解術,玩命進攻。
他測出來了,這位神秘人修為也是金丹境,用的是魔宗法門,不敢祭出本身靈劍,是怕徹底暴露身份。
其修為應該在自己之上,自己或許沒有機會贏,但逃命是綽綽有餘的。
希望在逃命前揭穿其底細。
果然,虯髯漢太托大了,打了幾招,假胡子假眉毛全都被罡風吹飛了。
一看他的樣貌,孔彪吃驚地喊了出來:
“啊,你是客棧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