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途中軼事

  次日，天剛放亮侍衛們就開始檢查車輛，準備啟程趕路。那些尚在沉睡中的人都被自己的隨從喚醒。張儀急著趕路，催促大家盡快洗漱，立即出發。男人們在清水中抹把臉便匆匆地走出廟宇。


  今日晴空萬裏，一輪旭日冉冉升起。昨夜的蒙蒙細雨讓山間的空氣異常濕潤，處處彌漫著草木的清新之味。大家在廟門前伸伸懶腰，活動活動筋骨，也有人擺開架勢，演練一套拳法。在義渠駭看來隻不過是些花拳繡腿，義渠人講究的是戰場上的勇猛衝殺，對於這些招式，他不宵一顧。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吵嚷聲，隻見裏長領著眾村民抬著銅鬲和陶飯桶（盒），正朝這邊趕過來。大家一片歡呼，應該是送早飯的。當村民放下銅鬲和陶飯桶，眾人急忙圍了過去，他們迫切地想知道這又是何種美味？女眷們還在精心地梳洗打扮，張儀讓侍女們給女眷單獨盛了飯。隨後便招呼其他人趕緊用餐，一個個陶碗和簞，從村民的手中接過來，大家定睛一看，簞中正是南鄭有名的特產－－菜豆腐。銅鬲中自然是做豆腐的漿水，用陶碗盛了讓大家吃著菜豆腐，喝著鹵漿水，那才是天下絕美的食材。潔白鮮香的菜豆腐，軟嫩爽滑，入口即化，再配上可口的山野小菜，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用餐之後，眾人被侍衛催促著坐上馬車。張儀得知村民們淩晨起床，磨豆子，做菜豆腐非常辛苦，吩咐侍衛給裏長留些銀倆全當飯錢，可是老實巴交的裏長分文未收，卻說：“在我們這山野鄉村沒什麽好東西招待各位貴客，一點家常便飯，略盡地主之誼，怎能收取銀錢呢？老朽實在愧不敢當！”張儀無法，隻好寫封信給這裏的郡守，讓他為農戶減免賦稅，村民們大喜過望，一片歡騰，齊聲道謝！


  車隊進入秦嶺山區，道路越來越崎嶇顛簸，大家盼望著早點翻越秦嶺，關中平原就近在咫尺了。義渠駭自從與羋月搭上了話，整個人變得異常興奮，精神百倍。他看到熊橫坐著打盹兒，但馬車太過顛簸讓他無法入睡，嘴裏嘟囔著：“路不平，車太慢，什麽時候才能到鹹陽啊？”


  義渠駭接過話茬說：“羋兄不必如此一味地抱怨，我也心急如焚，都想早點到達鹹陽，不管將來能不能返回義渠，我都高很高興，鹹陽離寧州更近些，感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哀歎幽怨隻會傷及自身，給人帶來不好的負麵影響。


  熊橫頗不服氣，反駁道：“你沒走過這條路，說了你也不會懂！”


  義渠駭說：“羋兄，果然見識超群，請你給我講講吧！”


  熊橫清了清嗓子，擺著譜說：“從南鄭到鹹陽，我們若沿雒水北上，不用七日便可抵達鹹陽。我無數次出使秦國，難道不清楚嗎？可是張相國偏不走捷徑，非要繞道雍州進入鹹陽，故而費時費力了。”


  義渠駭接過話茬說：“張相國既然選擇了這條路線，必然有他的道理。隻要大家平安無事，跟著走就是了，又何必在乎這些呢？”


  熊橫無心與他爭辯，說：“隨你怎麽想？我隻是埋怨張相國有捷徑不走，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


  “我們權且不談這個，講點別的事情吧！說說你家羋月姊姊。”義渠駭問道。


  “我不想談這些無聊的事情。”熊橫沒好氣地回答。


  “你們是同胞兄妹，她在秦國貴為王妃，你日後便有人照顧，有所依靠了，不好嗎？”義渠駭追問。


  “誰跟他是兄妹，八竿子打不著！她不過是個被賜予羋性的宮女而已。”熊橫輕蔑地說，又立即補充道：“這是我們楚宮裏的秘密，千萬別到處亂說！”


  “哦，知道了，竟然是…”義渠駭瞠目結舌，欲言又止。


  車隊緩緩而行，過了陽平關，進入太白山區，離雍城不遠了，多日行程的勞累，折騰得大家人空馬乏，更可怕的是有幾個身子骨弱的女眷染病。車萍最先感染了風寒，此時臉色蒼白，發著高燒，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每次睜開眼睛都喊著：“水，水…渴！”。羋月的身體也出現了異樣，胳膊和腿上有無數的小紅點，像虱蟲噬咬一般奇癢難受，整個人精神萎靡，異常疲乏。就連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人高馬大的七尺男兒魏冉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


  張儀聞知多人患病，短時間已無法到達雍城，迫不得已停留在太白山下的藥王穀尋訪當地名醫，抓藥療病。


  太白山又名太白嵬，位於秦嶺北麓，是秦嶺山脈的主峰，此處地勢高，氣溫低，太白山上終年有積雪。大家衣衫單薄，一到這裏立馬凍得瑟瑟發抖。


  義渠駭從小生活在黃土高原上，北方漢子的陽剛血性立馬顯現出來。同車的熊橫與所有的楚人一樣，凍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義渠駭把自己的隨身衣物送給了熊橫，隻穿一件獸皮，倒也不覺得寒冷。


  此時，張儀一方麵要為患病的人尋醫療病，安排人照看﹔另一方麵還要聯絡地方官員想方設法籌措衣物，幫助大家禦寒。眼下，他首尾難顧，分身乏術，查看了所有的人也隻有義渠駭生龍活虎，身體狀況良好，隻好拉來臨時當差。或許是上天特別眷顧他，東奔西走找郎中瞧病抓藥；拿了張儀的書信，長途奔波前往雍城調撥衣物，侍衛們一刻也不敢放鬆堅守在營地警戒，做好防衛。


  義渠駭身兼數職，郎中開了藥方立即領著隨從前去采藥，為了幾味珍稀的中草藥幾乎踏遍了藥王穀的每一寸土地。車隊裏的好多侍女也患病了，恐其傳染他隻好親自監督熬藥。當被病痛折磨地痛苦難忍的車萍，見到他寒雪中送炭一般端來熬製的湯藥，非常感動喜極而泣。此時不再是那個心高氣傲的富家小姐，而是深情地看著義渠駭，連連道謝！那個不曾謀麵的未婚夫救不了她，已不再重要，更要珍惜這個送來救命稻草的眼前人。


  好在大多數人隻是輕微的風寒，郞中的幾味草藥，即可藥到病除。羋月、魏冉等人隻是初到北方飲食的變化，導致水土不服，故而身體有恙。隻要飲食略做改變，再加上中藥調理，不出兩三日就可痊愈。


  張儀一行人在藥王山停留了三日。雍城的大小官員聞訊前來援助，然而名為援助，實則為拜見討好丞相，引得周圍群眾也來圍觀。張儀唯恐泄露行程，感覺大事不妙！見患病者的身體略有好轉，便催促著大夥起程離開。一路上快馬加鞭，火速前進，爭取早點走出太白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