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忠言逆耳
“當年他在咱們這裏的時候是怎麽做事，您也有所耳聞，我就不多說了，聞元那個時候其實是狠的，和他那個徒弟王遠現在差不多，他就是個殺星，我歲數比他大了這麽多，也算是跟著您打了一輩子的仗了，死在我手上的人，絕沒有死在他手上的人多。”
董宏的表情有點自嘲的笑了笑，在金三角混了這麽多年，混到他這一步其實很多事也就看明白了，有些事就是天賦，殺人的能力也算，沒有就是沒有，他一輩子也做不到聞元和杜先這個位置，他心裏明白著呢。
“在咱們這裏的時候是這樣，難道在聞係就不是了嗎？這麽多年，聞元的殺名其實也沒少了什麽，隻不過這些年當了大哥，想幹淨點罷了。”
杜先隨口說了一句，這個階段他們所有人都有，聞元天天吃齋念佛，心裏不安穩著呢，他們也是一樣，做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就不喜歡殺人了。
“當然也是，聞元這麽多年就是一路殺過來的，也就是近幾年才算太平些，程天順背叛了他，他元氣大傷，所以很多脾性也就漸漸收斂了。”
董宏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杜先的說法，不過緊接著又是話鋒一轉，繼續道：
“不過聞係那些最下層的軍士對他的評價，和您想象當中的，恐怕遠遠不同，聞元在他們心中就是神，是圖騰，您也見過那些原始人，和他們一樣，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沒法想象。”
表情有點無奈的笑了笑，老撾也是有住在山裏的原始人的，當年他們發現過不少，所以這是董宏眼下能想到的最形象的比喻。
“到了這個程度？他憑什麽？”
杜先的神情有點吃驚，而董宏則是搖了搖頭才道：
“元帥，在杜家的聞元，和在聞係的聞元，就是兩個人。”
眼中的那種忌憚仍未消散，董宏想了想之後又繼續道：
“您還記得聞元在杜家的時候吧，就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狀態，他平時和咱們打交道很正常，可一旦見到下麵的人呢，就算是那些高級軍官，他甚至連話都懶得和他們說一句，都不會正眼看他們一眼。”
“可在聞係，他會在自己的軍部裏和最下層的火頭兵一起做飯，甚至同吃同住，每一位高級將領，甚至是有些重要的中層將領，聞元都能記住他們的名字，會親自和他們打交道，進軍營和他們聊天，聞係一有大戰，聞元會第一個露麵，先問問誰想離開，隻要想離開的，他從不阻攔，沒在戰前殺過一個人，這些都是他在杜家的時候根本就沒做過的事情，光靠著這個，我這些年放在聞係裏的釘子，丟了有幾十個。”
杜家的情報係統都是由董宏負責的，所以他對這些事情一清二楚，最開始發現這些的時候，他也相當驚訝，可是真正查下去，他才發現聞元的可怕。
用這套辦法帶出來的兵，遠比他在杜家帶出來的兵強上百倍，倒不是杜家沒有忠心於他的人，恰恰相反，其實也相當不少，聞元當年離開，帶走了一大批人，不過這些人都知道，聞元是人，隻不過是他們一輩子都成不了的那種人，但聞係的軍士卻是實實在在的把聞元當成神，當成圖騰一般。
“所以說，你覺得聞元在每一件事情上的做法，都要維護自己這樣的形象，所以絕不會對小拉動手，是這樣嗎？”
話說到這份上，就算杜先是傻子也該聽懂了，而董宏聞言則是點了點頭。
“是，元帥，這就是我的想法，所以我覺得，沒必要把寶壓在程家身上，隻要小拉不主動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聞元絕對不會做什麽的，而且退一步講，這麽多年聞元身上的傷比小拉不知道多了多少，年紀更是差了十幾歲，他還能活多久，這都是個未知數，為什麽我們要在這個時候，選擇一條最不穩妥的道路去走呢？”
“小拉真的會那麽理智嗎？萬一，或者不說萬一，聞元如果從中作梗，讓小拉主動做出什麽事情來，那樣該怎麽辦？”
從杜先這話上就能聽得出來，他並非完全沒考慮過董宏說的話，隻不過最後沒和董宏得到一樣的結果就是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沒辦法，當然，出於個人感情，我還是覺得聞元不會那麽做，但元帥，眼下您把這個人送回去，程家也不會滿意，我不明白這個決定。”
如果沒有杜先把飛虎放回去這個舉措，董宏可能根本不會和杜先說這番話，正是這個舉動讓他覺得，杜先可能還沒有那麽樣的下定決心，所以一切都還有的談。
“話說到那個份上了，就算是要撕破臉，現在也不是好時機，聞元和程萬順的關係其實也很曖昧，要是真讓他反手先打我，很多事情就未可知了。”
杜先歎了口氣，眼神中帶著點疲憊，就和聞元的評價一樣，他就是那種會前怕狼後怕虎的人，雖然考慮的細致，可在很多事情上不夠果決，最後就會把自己走到死胡同裏。
“元帥，這世間沒有百分百正確的答案，我們眼下做的事情，就是危險並且充滿了不確定的，有些時候，我覺得賭人性，來的可能要簡單一點，我說句大不敬的話，這麽多年我認識的人當中，聞元殺的人最多，人性卻是最好，或者說，僅次於東老吧。”
東老就是聞元的師傅，在老撾也算是精神圖騰這一級別的，當年如果沒有他鼎力支持杜先的話，杜先也是不可能成事的。
“或許吧。”
杜先歎了口氣，沒承認也沒否認，而董宏則是也沒再多說什麽，直接起身走開了。
他知道，自己的話說到這兒也就夠多了，如果再說，可能就要真的犯忌諱了。
就像杜先說的一樣，很多事，誰又能說的準呢，或許說到這裏，杜先已經覺得他和聞元有什麽牽連？一旦多想，又是一場大麻煩，董宏老了，沒有杜先那麽多想法，自己的兒子無論怎樣聞元都不會對他們如何的，這一點董宏是真的相信。
所以這就是他和杜先關於這件事說的最後一番話了，這趟渾水，他走到這兒也就夠深了忠言逆耳，還是少說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