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寧靜的暴風雨
吳安的表情誠懇，況且他也覺得，自己說的就是實話。
加入聞係，認識玉媞寧年這些人，並且得到了他們的一手扶持，在吳安心中簡直就是對他沒怎麽活明白的前二十幾年一個最好的安慰，聞係待他確實好，扶著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成為整個金三角同樣舉足輕重的軍閥，這樣的情分，吳安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這樣說來，那倒是好事情，不過我也知道，你是華人，家中還有母親？”
“是，母親身體不好，晚些時間，我再安排人把她老人家接過來，不過也要看她願不願意，畢竟人老了，落葉歸根，聞爺知道他們老一輩人的心思的。”
吳安小心翼翼的說著，而聞元則是點頭笑了笑道：
“是啊，落葉歸根，像我這樣，在外麵漂了半輩子，現在連家門都回不去了，老人家年紀大了，這個時候舟車勞頓，倒是也沒什麽意思了。”
“是。”
吳安恭敬點頭，心裏則是有點摸不準聞元的意思。
大戰將近，這個時候，若說是要把自己母親接過來控製在聞係手裏，算是當個製衡，吳安也未必不能理解，但聞元好像也不是這個想法。
“你從國內出來之前，做些什麽營生來著？”
抽了兩口煙，聞元才再度開口問道。
“不怕聞爺您笑話，就是地麵上瞎混，收些保護費，打砸搶一類，年輕的時候，也不明白事，後來得罪了人，才到了越南，後來明白過來了，無論在哪，日子都是一樣的不好混，倒不如當個平常人，自在點過一輩子，說實話，國內的環境，終究是比越南要好些。”
吳安的表情感慨，話裏一半真情一半假意，主要是有些原則性的事情，吳安就是想真，也沒有真話可說，隻不過話語裏的那種疲倦感，是遮掩不住的。
“人都有命數，有自己的位置，年輕時候，我在國內，也是鬱鬱不得誌，好好的學不喜歡上，跑到邊境跟人家折騰生意，想著賺一筆，沒想到，因緣際會，走到這條路上了，倒是個好事情，若是留在國內，我也未必有今天這麽得意的時候，況且什麽地方都是一樣，有黑就有白，更是有灰色，國內，我也未嚐回去不得，不可能大動幹戈罷了。”
聞元的前半句話，吳安聽著的時候還不住的點頭，可等到聽到後半句，心裏卻是驟然有些嚴肅起來，猶豫了一下才道：
“聞爺您的意思是？”
“沒什麽意思，隻是吳安，我希望你是個明白人，況且你我之間，我不希望像杜先和我一樣，在地麵上混了這麽多年，我一向是不說假話的，和你也是一樣，你母親的事，我不願意深究，況且玉媞和寧年也不在意了，同樣也是我點的頭，但是有些東西，我未必不知道，甚至有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就算透漏出去，我也不在意，但希望你自己把握尺度，和程家姑娘在一起，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有些事情，你已經回不了頭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屋子的氣氛瞬間壓抑了下來，吳安仿佛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腦子裏炸開一樣，聞元輕輕熄滅了煙，碾在煙灰缸裏，未燃盡的煙草發出點滋啦聲音，而他卻是站了起來，順手從先前古漪坐的位置上拿起了一份文件，扔在了桌子上，拍了拍吳安的肩。
“今天晚上，先回去休息吧，自己好好考慮，我等你的答案，無論如何，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情，不會牽連到別人，也不會牽連到其他，就算你有別的選擇也無所謂，不過記得回來，我是個小心的人，不想打沒有準備的仗，我要聽你親口說。”
聞元的嗓音有些沙啞，吳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背影裏的疲憊感讓他一下子有點分不清，這是那位在金三角叱吒風雲的大軍閥聞元，還是隻是一個結束了一天工作的普通中年人，甚至恍惚之間，他又覺得對方的身影有些熟悉。
夜深了，吳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了家裏，隻記得自己做了個噩夢，不到五點，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在安園的床上驚醒。
夢的內容很簡單，也很現實，是吳安無數次預想過，自己的身份被人戳穿時的場景，血淋淋的，沒有一絲的生路和餘地。
聞元留在桌子上的那份資料他帶回來了，再簡單不過了，是一份警校的學籍，上麵那個名字還有青澀的麵容讓他本人都感覺到有些陌生，可現在想起來，才不過是八九年的光景罷了，倒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呼吸有些粗重，吳安盡量不驚動身邊的沈珞，悄悄的穿上了鞋，披上了外套來到了書房，這個他每日辦公讀書的地方，卻仿佛有些不真實感。
騰茂材也曾經坐在這裏看過書吧？今天呢？卻是已經成了一具無名屍體，自己會不會也有這一天？吳安心裏不斷的問著自己。
一陣陣強烈的驚懼湧上心頭，吳安知道自己不該想這些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但他卻是忍不住腦海裏泛出這些念頭。
聞元知道，他都知道。
吳安想起兩個人第一次見麵時，在河江，聞元那時候的表情，或許當時他就知道，有這麽一位不起眼的來訪者不起眼的身份了吧。
或許當時他還不知道，隻是後來的事情讓他起了疑心？
吳安不斷的回顧著自己可能露出的破綻，但最後的結局，卻是沒有答案。
沒人想到他能混到今天這一步，很多東西，甚至老家那邊根本就沒有掩飾，別說是王海，就是老爺子王潤山，也不過是警務部門的副手罷了，說權傾京城當然可以，但對比起聞元可能會接觸到的那些人，還是差的太多了，所以聞元查到這些，或許根本不費力氣。
甚至，雖然隻是假想，但吳安覺得，以聞元的脾性，看過這些東西之後，說不定還饒有興趣的順手替他隱藏了一下，無關其他，他就是這樣的人，正如他今天全盤托出了這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