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重返竹園
蕭天河和白水集簡單講述了禹餘界四大凶妖作亂之事。
白水集聽後小聲咕噥:“廣莫窮奇……窮奇……這個名字為何聽著有些熟悉呢……”
蕭天河怔了一下,說:“窮奇是生於南方神嶽的珍獸,尚未完全開啟靈智時就被邪獸夔牛、九嬰夫婦帶到下界去了,你應該不認識他。”
“啊,我想起來了!”白水集驚呼一聲,“那窮奇莫不是小貓大小,背生雙翅,長尾帶鉤?”
蕭天河疑惑道:“的確是有翅膀……不過那可是一大凶妖啊,厲害得不得了,你見他的時候是不是他還未長大?”
“那就沒錯了。當初我曾經看見祝融聖祖身邊跟著一個小貓一樣的靈獸,不過也隻有一次而已。因為那‘小貓’長相奇特,所以我有些印象。那時祝融聖祖確實稱呼它為什麽奇,我還以為是聖祖所起的昵稱呢。”白水集笑道,“廣莫窮奇,名字倒是挺威風。沒想到那隻‘小貓’下界之後竟然成了十分厲害的一方禍害。”
“生於‘擎天神嶽’的珍獸,豈是一般的妖族可比?”蕭天河道,“其實窮奇麾下還有五員醜將,號稱‘神山五鬼’,他們也聲稱自己的先祖來自於‘擎天神山’呢。”
話音剛落,隻聽上方雲層之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吼——”
“看吧,此山果然有妖獸!”蕭天河加快了速度。
前頭“寶珠”的身影原本近乎要被雲霧遮掩,此時卻清楚地看見他正按原路返回。其他人在他身後,也慌不迭地往山下跳來。
隊伍最前的張崇武身後的雲霧中,霍然閃出一個龐大的黑影,一邊低吼一邊緊追。張崇武嫌前麵伍宗言速度太慢擋路,往別的岩石跳去,不想這一下卻是失算,那岩石不是上山的正確途徑,竟然帶著人“轟隆隆”滑下山去了。
巨獸沒去追張崇武,猛撲躍過好幾塊山岩,伍宗言回身舉刀相迎,卻被巨獸一爪將刀拍飛,緊接著又是一爪揮來,伍宗言慌不擇路,跳往旁邊岩石躲避,結果和張崇武一樣,也滑下山去了。
山岩本就不穩,岩石表麵地方又小,如何同這幾丈高的凶獸相搏?其他幾人索性主動偏離路線,隨著岩石滑下山總比被凶獸所傷好。
“寶珠”臨下山前見蕭天河與白水集依然未動,喊道:“還不跑?”
巨獸衝到了蕭天河和白水集麵前,隻見它凶神惡煞,紅色皮毛,黑色斑紋,麵如猛虎,吊睛白額,頭上卻長著兩根彎刺角,肩後生有一對羽翅,爪如鷹隼,尾巴末端帶個蠍鉤。這不正是廣莫窮奇嗎?
白水集將蕭天河攬在身後背起,在山岩上化出了本體,窮奇見了白澤,怔住了。白澤問他:“窮奇,你還記得我嗎?”
窮奇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一對前爪重重地拍擊山岩,似乎整個積石山都震顫起來,白澤身下的一溜岩石悉數彈起,抬著白澤和他背上的蕭天河一起升上了半空。緊接著,窮奇高躍而起,一頭撞來,將白澤撞翻飛落下山,並甩起長尾卷住了蕭天河,落回積石山上。
“想不到來到這裏的人竟然是你。”窮奇這時才口吐人言,化回人形,果真是禹餘界四大凶妖之一——鍾無命。
“你怎麽會在這裏?”蕭天河道,“你不是被眾太公給帶走了嗎?我記得他們罰你去所謂的‘錯亂之境’苦修心禪來著。”
“我廣莫窮奇本就是這積石山的珍獸,落葉歸根,在此守禦神山,說是以償當年之過,實屬大帝慈悲開恩。”鍾無命果然沒有了當初作凶妖時的那股戾氣。
“那這裏為何說是‘錯亂之境’?”蕭天河好奇地問道,“山頂是否有長生天尊的元神?除了元神之外還有什麽?”
鍾無命搖了搖頭:“事關天機,不可泄露。”
蕭天河愣了一下:“莫非你還要阻我上山?”
“正是。”
“我這可是有火靈餘珠……”蕭天河話還沒說完,鍾無命再次化出窮奇本體,巨翅連連扇動,刮起一陣狂風,將蕭天河吹進剛才震起山岩而形成的凹溝之中。
蕭天河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隱約隻覺一大片煙霧湧來,籠罩住了周身。腳下已經沒有了立於實地的感覺,好像是被風和雲輕輕托在空中似的。他伸手胡亂抓了一把,卻什麽都沒有抓到,心想:“這可太奇怪了,鍾無命這陣風究竟把我吹到了哪裏?”
風,很快就停了,可白霧依然沒有散開。蕭天河睜眼一瞧,不遠處一團紅霧正越來越近,也不知是紅霧正向自己飄來,還是自己正朝紅霧飄去。隨著與紅霧接近,他能明顯感受到一股溫和的熱感。接著,當與紅霧近在咫尺之時,紅霧仿佛被蕭天河“吸”過來似的,變成了一股湧來,並圍著他旋繞翻騰。
突然,蕭天河感到胸前一熱,從體內飄出一顆紅色的珠子,他不禁大吃一驚,那不是存放在孟章界中的火靈聖祖餘珠嗎?為何會自發穿過孟章界障飛出來呢?
火靈珠也開始圍繞著蕭天河飛旋,那股紅霧緊隨其後,就像是縛在珠上的一條紅絲帶。火靈珠與“紅絲帶”仿佛久別重逢的老友,格外“歡快”,在眼前旋繞了幾圈之後,“紅絲帶”被火靈珠吸收殆盡,火靈珠重回蕭天河體內。
可是,蕭天河能清楚地感覺到,火靈珠並沒有回到孟章界,而是像法寶一樣被自己認主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周圍的煙霧霎時消散,他發覺自己已經不在積石山上,而在一片竹林的上空,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摔進了竹林裏。
“這是哪兒啊?”蕭天河起身後環視四周,此時正是夜裏,涼颼颼的,周圍很昏暗,他並沒有看見白水集或其他人的身影,而且此時身體的感覺十分怪異,仿佛有無窮的力量。“莫非是火靈珠之故?”他自言自語,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功力屬性壓根不是火屬性,再說他也沒有化丹。那麽這種充盈的感覺又來自於什麽呢?
這片竹林生在山坡上,蕭天河撥開竹子向高處前進。“咦?這竹子不是……”他忽然一個激靈,渾身汗毛直豎,“難不成……”他大步流星,很快就衝出了竹林,外麵的場景讓他驚呆了。
小小的竹園,幾間竹屋,一切都是那麽熟悉。這裏是天道山衛空峰!是蕭天河初入修真之道的地方!
他難以置信地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色並沒有變化。“我這不是在做夢吧?”此時,他恍然明白了自己為何會有無比充盈之感了,他回到了大赤界,大赤界的威壓比清微界要小得多!
竹園被打理得很幹淨,其中一間屋中還亮著燈。
“奇怪,太清宗不是已經搬走了嗎?而且聽遙弟說,竹園長久沒人住,已經殘破了。此時又是誰在房內?”蕭天河甚感好奇,悄悄地走進了竹園,從窗縫向房內窺視。
竹屋裏麵有一名美貌女子正在閉目養神。她身前的桌上擺著許多草藥與小瓶,房屋角落裏還有一座丹爐。
“有藥材也有毒材,唔……”蕭天河憑借著印象,還是辨認出了桌上的東西。
這時,那姑娘睜開了雙目,深呼吸了幾次,自言自語道:“若是這次再煉不成,簡直愧對兩位師傅,不,是愧對本脈的列位祖師!”
蕭天河嘴角上揚,看來,這位女子應該就是花傲雪和花淩霜的徒弟,也就是花珺一脈的第二十二代傳人!如此便能解釋得通了,她占下了這座竹園當成隱修之地。
“因為禹餘界的種種,花珺一脈蒙受了巨大的損失。等清雨姐知道花珺一脈仍然在大赤界順利傳承,她應該會非常高興吧!”蕭天河又輕輕出了竹園,沿著竹林旁的小道,往風律穀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這條小路上不見任何雜草。“難道也有人打理此路?”蕭天河轉念一想,輕笑自己,“嗬,那是當然了,竹屋裏的那位姑娘一定經常去風律穀修煉。”
鳴沙灘依然沙如細棉,流音河依然淙淙流淌,一切景色都沒有變。沙灘上,一共有八座墳。除了一開始餘瑞江、花千雪、蕭立英以及“何天逍”的四座墳墓之外,另外四座全都是當初何天遙所建,李原嘯、陸柏峰、韓明飛、唐君荷全都被遷葬在這裏。所有墳塋上一棵野草也看不見,碑前香爐中厚厚的香灰表明竹園裏的那位花珺門人經常來這些墳前祭拜。
睹景思人,蕭天河深深地歎息了一聲。
緬懷許久之後,他原路返回竹園,一邊思考著這次奇妙的經曆。按理來說,從上界返回下界,必須要破開界障,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心想:“當初連白劍祖師那等神人,都是徹底耗盡了靈魂之力,才在大赤和禹餘兩界形成了一條暫時的通路。而我卻什麽都沒有消耗,莫名其妙就返回了大赤界,而且是從清微界直接跨越了禹餘界回來的……不對,我不是從清微界返回的,而是從長生神宮,從積石山的煙霧之中!”忽而,他腦中閃過一道精光,穿過煙霧跨界,這不正是邪獸九嬰那神秘的“雲來霧去”之法嗎?
“看來多半是和火靈珠以及那團紅色的霧氣有關。”蕭天河召出了火靈珠,攥在手中,度入本力仔細地感受著。他能清楚地感覺到,火靈珠就仿佛一件容器,紅霧充斥其中。他試著引出紅霧,就像從裂空刀內引出天地之氣一般。紅霧果然被引了出來,圍繞著火靈珠旋轉。同時,一團淡淡的霧氣在他周圍形成並聚攏。
“難道這就是‘雲來霧去’穿越兩界的奧秘?”未等蕭天河想通透,紅霧消失了,周圍的霧氣也即刻消散。他檢視火靈珠,裏麵已經一絲紅霧都沒有了。看來,“雲來霧去”之法會消耗紅霧。蕭天河頓時心中一沉,如今紅霧已經耗光,難道自己要永遠被困在大赤界了嗎?“我又不能再次飛升上界去,也無法返回長生神宮,這可如何是好?那個鍾無命,為什麽要把我吹到這裏來呢?”他急出了一頭汗。
在竹園門口踱了須臾,蕭天河不停地告誡自己要鎮定。“當初九嬰、檮杌都能使用‘雲來霧去’之法在兩界之間隨意往返,肯定有什麽辦法能夠返回長生神宮。”他再次攤開手掌看著火靈珠。
“最直截了當的方法應該是補充紅霧,可是該如何補充呢?咦?”蕭天河忽然發現,火靈珠似乎正散發著一股極其輕微的波動。“這是……靈氣波動!”他驚訝地輕呼出聲,這股靈氣波動表明火靈珠正在吸收著天地靈氣!他連忙再次度本力入火靈珠,隨即大失所望,火靈珠內依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紅霧。
“火靈珠吸收天地之氣,紅霧卻沒有得到補充……”蕭天河正在思索,竹園房門卻突然開了,那名女子持劍衝了出來,大吼一聲:“什麽人!”看到蕭天河略顯呆滯地立在竹園外,她又喝問:“你鬼鬼祟祟的意欲何為?”
蕭天河拱手道:“姑娘莫慌,我以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與你花珺一脈也算頗有淵源……”
那女子滿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視線落在了他的腳上:“你剛才去過風律穀了?”
蕭天河低頭一看,原來是鞋邊沾了一些鳴沙灘的細沙。“穀中有故人的墳,所以去看了看。”
女子鬆了口氣,收了仙劍,問道:“你說與我花珺一脈頗有淵源,又與穀中那些逝者是故人,難道你是舅伯公?”花珺一脈的弟子果然十分聰穎。
“舅伯公……”蕭天河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隨即哈哈大笑,何天遙曾經說過,花傲雪和花淩霜兩個丫頭管他叫“舅伯”,“就算是吧!我是你那位‘舅伯公’的哥哥。”
姑娘大吃一驚:“大舅伯公!你是何天逍!”隨即又興奮地呼道:“你果真沒有死!”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死?”蕭天河也甚是驚訝,何天遙和花清雨都是在禹餘界相遇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隻有你的墳是空墳嘛!”姑娘笑道,“我是從師父那裏聽說了有關你的故事。在剛搬來此處時,風律穀中那些土墳由於長時間無人照料,都已被雨水衝得半毀。我重新立墳的時候發現,隻有你的那座墳裏沒有屍骨。所以我猜測,你當初會不會是借著天妖丹‘死而複生’了?”
“正是如此。”蕭天河感慨道,“我與傲雪和淩霜未曾相見,她們竟也知道我的事。”
“兩位恩師也是從她們父母那裏聽說的。晚輩花曦茹,拜見大舅伯公!”姑娘單膝跪地,頷首恭拜。
“快快請起!”蕭天河趕緊攙起了她。花傲雪和花淩霜的父母,就是秦月傑和朱曉敏夫婦。“你兩位恩師的父母現在何處?”
“他們早已過世了。兩位恩師也已經渡劫飛升了。”
蕭天河深感惆悵:“唉,原來秦師弟和曉敏都已經去了。山河仍在,物是人非。”
“大舅伯公,你不是早該飛升上界了嗎?為何還留在青龍大陸?”花曦茹不解。
“說來話長。我這次返回青龍大陸是……是有事要辦。”蕭天河說這話自己都覺得尷尬,
“不知有什麽曦茹能幫得上忙的?”
“這個嘛……”蕭天河撓了撓頭,隻得轉移話題,“對了,你花珺一脈應該有一卷《花珺族譜》,可否借我一觀?”
“當然。”花曦茹領著蕭天河進了竹屋,從床頭的一個小櫃抽屜中拿出一個紅色卷軸。
蕭天河展開一看,從第一代祖師花詠薇開始,到第十八代門人花逸琴,每一代都修成了劍仙。唯獨第十九代門人花千雪的名字前麵沒有劍仙的稱號,隻有一個“妙毒醫仙”的名號。
下麵的一行寫著:“第二十代,花菲劍仙——花清雨,人稱‘再豔芳菲’。”
“唔,原來沒叫‘史上最醜’。”蕭天河回想起與花清雨初見時的場景,不禁麵露微笑。
“醜?大舅伯公,我聽兩位師父說,清雨師祖可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啊!”
“‘史上最醜’那是她的玩笑自謙之言。‘再豔芳菲’,芳菲再現,的確符合清雨姐早年的經曆。”
花曦茹好奇地問:“不知清雨師祖是個什麽樣的人?”
“雖然花珺一脈最早的幾代祖師仍不知下落,但我估計你那位清雨師祖將來必是此脈第一高人,在她之前的數代前輩……在修真之道的成就都不如她高。”蕭天河還是沒忍心告訴她花珺一脈在禹餘界經曆的那場浩劫。
花曦茹麵露崇敬之色:“以前總是聽兩位師父稱讚師祖天資極高,為人俠肝義膽、古道柔腸,當初曾和舅伯聯手鏟除青龍宗內敗類,救得兩位師父性命。”
“嗬,的確有這回事。如今她已被高手收為徒弟,傳授煉毒之術。”蕭天河說著,繼續往下看。
《花珺族譜》的最後一行,寫著“第二十一代,花雨劍仙——花傲雪,人稱‘凝雨仙子’。花露劍仙——花淩霜,人稱‘結露仙子’。”
“有趣,‘凝雨’為‘雪’,‘結露’為‘霜’,恰應二人之名。”蕭天河將卷軸合起還給了花曦茹,又問,“不知青龍宗現在情況如何?”
“許多年以前,經過一位劍仙整頓,青龍宗撥亂反正,之後就十分昌盛,直至如今。”
“如此甚好。”聽到修仙界這般井然有序,蕭天河安心了。此時他又不禁想去天焰大陸看一看。
花曦茹一路將他送下天道山六千台階。
蕭天河忽而冒出一個念頭:“不知能不能禦刀飛行?”於是他召出裂空刀試了試,果真可以!
飛行的感覺真是久違了,蕭天河大笑著破空而去。他的身影眨眼之間就從花曦茹的視野中消失了,爽朗的笑聲卻依舊在空中回蕩。花曦茹衝著他離去的方向,畢恭畢敬地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