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三東神捕
馬車就停在隘口通路一側的山坡上,距離道路不到二十丈。在等待期間,蕭天河甚至親眼看到好幾次有蒙麵人匆匆從隘口東側而來,然後急匆匆進入西側的樹林。可是,他們好像根本就看不見馬車一樣,從未向山坡上瞥過一眼。
蕭天河暗暗慨歎“這幻陣果然厲害,與真實環境相似,卻可隨意隱藏不想被他人看到的東西。”
兩個時辰過去了,忽而,一聲響哨在遠處的林中響起。馬車中的魏伶卿說“那姑娘被發現了,所有的蒙麵人都向著一個地方聚攏過去了。”
蕭天河好奇地問“我方才見你布陣之時隻是圍繞隘口轉了一圈,為什麽感知法陣的範圍能覆蓋如此之大?”
“陣法的一大要訣就是範圍掌控。通常大家都以為法陣的範圍也就是陣腳所圍起的區域,其實這並不一定。真正的陣法高手,是可以不依陣腳而控製法陣範圍的。當然,這也有上限,就是布陣之人的功力。這種掌控能力對有些特殊的法陣尤其重要,比如感知法陣就是其中一種,布成之後,我便可以功力將其起效範圍擴大數十倍。”
“陣法範圍掌控……這倒是頭一回聽說。”蕭天河甚覺新奇。
“此乃我獨門秘訣。我亦將此技用於符咒之上,這正是我的符咒比他人更強的原因之一。在我看來,‘踏月仙子’的陣法水平絕對在我之下,真不知寶應門那些家夥是怎麽想的,竟然尊她為當世第一陣法高手!”
“嗬,難道這就是你執意要去會一會夏侯晴的原因麽?”蕭天河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卻誇讚道“陣法第一高手、符咒第一高手當然都應是卿兒才對。”
魏伶卿“咯咯”笑道“嘴真甜。”
又經過一陣漫長的等待,天已經完全黑透了。今夜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月黑風高,烏雲遮天。臨近子時,魏伶卿忽然跳下了馬車“他們來了。”
林中小路走來一群舉著火把的人,大約有十二、三個,當中有兩人扛著一個麻袋,麻袋裏裝著那位姑娘,頭露在外麵。她口中塞著布團,不停地扭動著身軀,發出“嗚嗚”的呼聲。旁邊一人抬手就是一記耳光“再吵吵就把你舌頭割了!”
姑娘委屈極了,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借著火光,蕭天河驚訝地發現,那女子竟然有孕在身,肚子隆起老高,似是七、八個月的樣子。
“竟如此對待一名有孕的女子!”蕭天河義憤填膺。
“哦?我原以為那姑娘是因為貌美而招惹禍端,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麽簡單。”魏伶卿道,“青變洲應禮堂真是奇怪,為什麽要抓一名孕婦呢?”
這時,其中一名似是領頭的人下令道“時候不早了,大家在這裏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再上路。”
扛著孕婦的兩人將那女子摜在一棵樹前,女子側身著地,險些摔著肚子,幸好她及時將胳膊墊在了肚子下麵,但依然疼得哼哼唧唧的。
“死沉死沉的,把我們倆累成這樣,你還有臉哼哼?”其中一人抬腳踹在女子後腰上,女子嚇得不敢吭聲了,可那人依然罵罵咧咧的。
蕭天河看不下去了“卿兒,還不出手?”
“不必著急。”魏伶卿不知為何十分淡定。
倒是另外一個扛女子的人有些心軟,勸了同伴一句“算了,不就是多費了些力氣麽,何苦為難她呢?”
那人把眼一瞪“她可是剛剛害死了我們兩個兄弟,你居然同情起這個賤人來了!”說著,他又對著孕婦補了一腳。
另外一人繼續勸道“不是還沒查清楚麽?我看她沒那個本事。她若是果真那般厲害,怎會被輕易抓住?一個孕婦,欺辱她也不是什麽光彩之事,傳將出去,我們應禮堂的顏麵何在?你說是不是,隊長?”
領頭的那人回道“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上頭有令,在半道弄死她肚子裏那個孽種,免得回去之後被他人恥笑。”
踢人的那個家夥冷笑“早說啊!這事還不好辦?”他對著孕婦拳打腳踢,可憐的女子一邊哀哭,一邊拚命護著自己的肚子。
心腸較軟的那個人不忍再看,走開了。其他人都若無其事地拾柴,點起篝火。
“可惡!住手!”蕭天河再也忍不住了,飛奔衝下了山坡。
“真沉不住氣!”魏伶卿嗔了一句,急追下山去。
到了坡底,幻陣就不起效了。那些人大驚,紛紛抽劍在手,圍住了兩人。
“什麽人!報上名來!”隊長喝問。
魏伶卿冷哼一聲,也不說話,直接甩出幾張符咒。符咒接連爆裂,將這幫六品、七品的敗類炸得七葷八素,哭爹喊娘。
蕭天河趕緊奔到女子身前,幫她摘下塞口布團。那女子被打得血流滿麵,緊緊握住蕭天河的手哀求“公子,公子救我!”
“放心,他們都被打倒了。”蕭天河安慰她。
“傻瓜,她是要早產了!”魏伶卿道。
蕭天河往女子身下一看,血正順著腿淌出,染紅了一片地麵,慘不忍睹,女子放聲大哭。
“這、這可怎麽辦?”蕭天河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急什麽?”魏伶卿這會兒反而說起了風涼話。
蕭天河有些生氣了“那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魏伶卿卻沒理他,而是問女子道“喂,你這孩子是誰的?不許撒謊!”
女子嚎啕著回答說是丈夫的。
“為何那些人說孩子是孽種?莫不是與他人有染?我告訴你,你若是騙我,我連你一起殺了!”魏伶卿恫嚇道。
女子連聲說不敢,發誓說的的確確是和丈夫的結晶,隻是事情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魏伶卿向四周看了看,在女子周圍布下一個法陣,又拿出一顆丹藥塞入她口中。“近足月而產,孩子未必保不住。天河,你給她接生!”
蕭天河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我?接生?我哪兒會啊?再說男女有別,我……還是你來吧!”
“廢話!我若有工夫又何必叫你?護好她!”魏伶卿飛上半空,大吼道“別藏了,出來吧!”
遠處樹林中果真騰起幾道黑影。
“我道是誰布的幻陣,原來是‘天師二小姐’!”其中一人道。
“知道還不趕緊滾?”
另一人笑道“嘿嘿,‘四聖天師’的威名如雷貫耳,咱們兄弟幾個對‘二小姐’可是仰慕已久了,可惜始終無緣拜會。難得今日有幸在此相遇,豈有退去之理啊?”
又一人陰陽怪氣地說“前些日子聽聞‘二小姐’在招選徒弟,看來這位小哥就是高徒咯?嘖嘖,果然長得英俊啊,與‘二小姐’正般配。”
蕭天河此時才明白過來,原來之前魏伶卿一直按兵不動就是在提防這幾個藏在暗處的家夥。不知他們是什麽來頭,不僅發現了幻陣,而且在得知魏伶卿的身份之後依然絲毫不懼。
魏伶卿抽出乾劍,喝道“連你們青變洲的大司空齊正峰見了我都得禮讓三分,你們竟如此猖狂!報上名來!”
“齊大人是齊大人,我們是我們。咱們兄弟的追捕令還從未失手過,此番奉命行事,若是‘二小姐’不識好歹,我們也就不客氣了!”
“哦,原來是捕魂堂的‘三東神捕’,難怪如此狂妄!”魏伶卿暗道不妙,這三個家夥來頭不小。她側目向蕭天河使了個眼色,蕭天河心領神會,抱起那女子就往隘口另外一邊狂奔。
“三東神捕”之中的一人正要去追,魏伶卿閃身擋在了隘口前,手指在身後連動,頃刻之間布成了一個法陣,如此便可一人獨守隘口。法陣“騰”地燃起熊熊火焰,火光衝天。
“二小姐果真要與我們作對?”“三東神捕”的那人往前走了幾步,顯現在火光之前。此人約有八尺高,身形健碩,頭帶鬥笠,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唇上幹幹淨淨,頜下卻留著一把短須。他雙臂交叉在胸前,右手拿著一把劍。
魏伶卿看見此人胸前繡著大字,胳膊下麵露出半個“方”字。“‘神捕東方,快劍無雙。’聽聞東方神捕的劍極少出鞘,出鞘時則如雪花紛落,漫天蓋地全是白練劍影。”
“虛名罷了,哪裏比得上‘二小姐’‘天師’之譽?”話音剛落,東方神捕身形一閃,揮起帶鞘之劍向魏伶卿疾攻。
魏伶卿以乾劍高接抵擋,速度絲毫不比對手慢。兩人在火陣前斡旋,一時間勢均力敵。
“好劍法!值得我出劍了!”東方神捕大喝一聲,兩指貼住劍鞘往外一擦,仙劍應聲出鞘,化為一道白光,環繞魏伶卿上下閃耀。果真如江湖流傳之盛名,東方神捕快劍如雪。道道劍影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嗖嗖”的揮劍聲不絕於耳。更絕的是,那把劍鞘也不是無用之物,在東方神捕左手中起到輔攻的作用,被劍鞘戳中或劈中也不是鬧著玩的。
魏伶卿拔出坤劍,雙劍並舉,暗運功力,手腕連抖甩出數道劍氣,劍氣帶著符咒之效,速度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東方神捕急忙後撤,同樣揮出劍氣相迎。可劍氣相碰之處離他太近了,魏伶卿的劍氣還拖著幾張符咒,最終符咒炸裂,震得東方神捕劍鞘脫手,衣袖碎片飛揚,向後趔趄數步才穩住了腳步,低頭一看,手臂上已被崩出數道傷口。
“‘二小姐’的符咒果然厲害!”樹上又飄下一人來,“東方兄稍歇,讓我來會一會她。”此人同樣戴著鬥笠遮住麵容,裝束與東方神捕差不多,身形也與東方神捕相仿,隻是他胸前繡的是“東郭”二字。
“‘神捕東郭,追魂攝魄’。閣下是暗器高手,如此與我明鬥,豈不吃虧?”魏伶卿道。
東郭神捕哈哈大笑“暗器明鬥,方證其威。得罪了!”他躬身似拜,衣服後擺高高揚起,無數細針如同狂風驟雨向魏伶卿激射而去。
魏伶卿冷哼一聲,在坤劍上拍貼數道符咒,往身前地麵重重一戳。符咒激發出道道狂風,仿佛一道屏障,將襲來的細針全部吹上了天。
“妙哉!”東郭神捕蹬地躍起,好似天女散花,飛鏢鋪天蓋地,化為道道流光沒入風牆。狂風雖勁,卻無法吹落較沉的飛鏢,況且東郭神捕還刻意壓低了鏢位。飛鏢被風牆向上抬,反而正好可以攻擊到魏伶卿。幸而魏伶卿身上也早已貼好了符咒,金光護體,飛鏢“劈裏啪啦”彈落一地。
“再嚐嚐這個!”東郭神捕落地之後,兩臂化為一片虛影,眨眼之間數根特別的暗器呈弧線軌跡襲向了魏伶卿。
這種暗器是東郭神捕特製,名叫“追魂蛇”,前端有兩爪,似是個鉗子,後端連著三尺來長的細索,細索又受東郭神捕的功力線所控。“追魂蛇”繞過風牆,擊中了魏伶卿。此時金身符仍未失效,可“追魂蛇”卻未被彈飛,鉗嘴“咬”住衣服和皮肉,細索則緊緊纏繞在身上,且在東郭神捕的控製之下越收越緊。
魏伶卿大驚,待金身符失效之後,這豈不是要被硬生生“啃”下幾塊肉來?那些纏住胳膊和腿的細索又掙脫不開,即便用乾劍切割,才勉強斬斷了兩根。
“‘二小姐’細皮嫩肉,我可是不舍得傷你呢,隻要你……”東郭神捕正洋洋得意地提條件呢,卻吃驚地看到魏伶卿縱身往背後火陣中一躍。
火光頓時大盛,連魏伶卿的身影都看不到了。東郭神捕隻覺得那幾件“追魂蛇”近乎不受控製,急忙收回功力線,可為時已晚,六件暗器燒毀了五件,他心疼不已,要知道鑄煉這特別的暗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總共也隻有八枚“追魂蛇”而已。
魏伶卿從火陣之中走出,渾身都是火光,長發在烈焰之中衝天飄蕩。“這烈焰陣就是專門對付你那些暗器的,就連金石都能頃刻燒熔,更別說皮肉筋骨了。今日你們休想闖過這隘口!”
終於,樹上觀戰許久的最後一位“三東神捕”飄落在陣前。他的胸前繡著“東門”二字。“燒金熔石?我看未必!”
“‘神捕東門,踏雪無痕’。看來閣下是對自己的身法格外自信咯?”魏伶卿身上的火焰熄了,此時她的衣服已不是之前那件。這件新衣左黑右白,表麵布滿了各種符咒畫紋。
“‘天師符衣’!”“三東神捕”心中皆是一驚。
東門神捕歎道“聽聞‘天師符衣’乃是‘四聖天師’符咒技能的精髓珍品,從不輕易顯露。看來‘二小姐’也是看得起我們兄弟三個。刀劍無眼,即便‘二小姐’本事再高,想勝我們也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吧。如果我輸了,那我們兄弟三個甘拜下風,自此打道回府,不再與‘二小姐’糾纏;可若是我贏了,你就莫要再阻攔我,讓我一人去追那孕婦,如何?”
“哦?賭什麽?”
東門神捕笑嗬嗬地說“就賭我能不能安然無恙地闖過你身後那個法陣。”
“毫發無傷?”
“毫發無傷!”
魏伶卿奇怪地笑了一聲“一言為定!”
東郭神捕將東門神捕拉到一旁“東門兄,你果真有十足把握?我那‘追魂蛇’的狀況你也看到了,烈焰陣非同小可!”
“雖不至十足,但七成的把握是有的。”
東方神捕道“可她要求你‘毫發無傷’,恐怕……”
東門神捕自得地笑道“不是‘毫發無傷’又如何?隻要我闖過那烈焰陣,就等於通過了隘口,到時再憑我極致的身法速度,還怕她追上不成?重要的是結果,耍什麽手段無關緊要。之前那個男的我查探過,實力不強,我抓著人之後就立即殺死她腹中胎兒,再把她帶回更欒城去。一會兒你二人先幫我纏住她,再伺機脫身即可。”原來他打的是這個算盤。
“那萬一……”東方神捕還是有些猶豫。
“萬一我闖不過烈焰陣,那繼續強鬥下去也是徒勞,即便我們三人聯手能勝她,恐怕也要大費周折,屆時受傷不說,那個男的恐怕早已逃遠,何處尋去?賭輸了就直接放棄,打道回府。有‘四聖天師’保那女子,相信朱、聶二位堂主也不會為難我們。”
東方神捕和東郭神捕對視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魏伶卿抬起手臂,烈焰陣火光再次衝天而起,後麵的隘口在熊熊烈火之中變得扭曲起來。“請吧!”
東門神捕脫得赤條條的,但為了保護腦袋,鬥笠依然未摘。他後退了十幾丈,一手壓著鬥笠頂,躬背縮身,蓄勢待發。陡然蹬地,身形如箭,電光石火,疾衝火光而去。他帶起一陣旋風,下身因凝聚功力相護而發光,所過之處飛沙走石,身影紮進火光之中,又衝出了隘口。
計成!東方神捕立即舉劍攻向魏伶卿,東郭神捕則在其後以暗器輔攻,人和暗器幾乎同時攻到魏伶卿身前。
可魏伶卿似乎早有準備,右掌拍了一下“天師符衣”左肩,金光護體“我早就猜到你們不可信!”
“那又如何?”東方神捕揮劍如雨,與乾劍拚得火星四射。而東郭神捕的暗器則大多被厚重的坤劍擋了下來。
“欺騙我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魏伶卿冷笑不止。
此言何意?正當東方、東郭二位神捕疑惑之時,卻聽到烈焰陣中傳來東門神捕淒厲的慘叫聲。兩人大驚失色,剛才明明看見他已經闖過了隘口,怎麽這會兒仍然在烈焰陣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