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羨水山城
在飛回冰鶴門的路上,趙淩誌問張崇武:“師父,好不容易才撞見那個何天遙,真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他們了?”
“不放過他們能行嗎?”張崇武回首瞅了徒弟一眼,“我再不喊停,你就死在那兩個小子手裏了!”
趙淩誌垂頭喪氣:“都怪徒兒無能……”
“不怪你,怪我。是我低估了他們,本來以為能輕輕鬆鬆抓那個何天遙回宗去,順便還能幫你奪回荀芳惠,並殺了那個搶你媳婦的臭小子為你解恨,沒想到……”張崇武眯起眼睛,腦中飛速盤算著,“放過他們也隻是暫時的,有那個姓白的妖族小子護在何天遙身旁,切不可輕舉妄動。”
“他是個妖族?”趙淩誌驚道。
“應該沒錯,若是能得到他的妖靈寶珠……放心吧,到時我一定會讓白水集死在你的劍下!至於那個媳婦嘛,不要也罷,為師以後給你找個更好的!”
“是……”趙淩誌也隻好放棄了,“師父,以他的手段,真的能殺了‘聚靈郎中’嗎?”
“說不準。不過他既然那麽說了,‘聚靈郎中’多半是已經死了。回宗之後我會派人去查證此事……不管是不是他殺的,我都不會讓他的名字留在《清微榜》上!”張崇武目露凶光。
……
在一座巨岩之上,“五心”正高高俯瞰著下方山道。她身旁還站著一位白發老者。
“果真如你所料,那個張崇武跟了他們一夜。”老者道。
“張崇武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他之所以一夜都沒有動手,就是擔心我會暗中保護惠兒他們。”“五心”道,“過了一夜,他料定無事,肯定會選個偏僻無人的地方動手。”
“所以你才急信喚我來助你。說實話,咱們兩個聯手,也不一定能殺得了張崇武。”
“五心”搖了搖頭:“我壓根就沒想殺他,隻是想給他個教訓而已。畢竟他是一宗掌門,不能讓寶應門為此和冰鶴門結仇。這件事不太光彩,張崇武想必也不會聲張出去。最終的結果無非是天知、地知、我知、他知罷了。”
“還是你想得周全。不過,你也有沒想到的地方,”老者道。
“五心”道:“我之所以大張旗鼓為惠兒舉行婚禮,一來為了昭告眾人,她已經嫁人了,以後張崇武師徒再有何不妥舉動的話,將陷於違背道義的境地;二來,我已經料到張崇武在城內有眼線監視著我師徒二人,隻是不知道那個家夥是誰。鬧了這麽一場,結果引出來的眼線居然是龐城主,確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老者遙指著白水集的身影,“那個小子如此厲害,你肯定沒有料到吧?”
“五心”揚了揚嘴角:“若是沒有料到,我就不會一直忍著不出手了。要說沒料到的,是他竟然能殺得了‘聚靈郎中’!”
老者點點頭:“對那等實力的妖族來說,並非不可能。這也解開了一個疑問。“聚靈郎中”的屍體於琅蒼洲一片樹林內被發現,但當地唯一有能力且有動機與‘聚靈郎中’對抗的‘黃狼’主事被法如一殺死在青龍壇內,而其他榜上有名的高手都沒必要和‘聚靈郎中’死戰,所以究竟是何人所為一直是個謎。
“看來《清微榜》的排名應該改一改了。‘聚靈郎中’歐陽頗、‘黃狼’主事左元賓皆死,我看你也可以上榜了。”
“哪裏,論實力,我也比不過本門的‘應海’和‘天宰’呀!”老者捋須笑道,“況且我受沙海流匡掌門所托,得一直照顧那兩個小家夥,還是不上榜低調一些為好,免得有人來找我挑戰。”
“你太謙虛了。不過‘天宰’的心性不穩,好勝、易怒,我覺得還是不進榜為好。”“五心”道。
“哈哈,說得也是,‘天宰’還得再磨練一段時間。”兩人一邊聊著,一邊遠遠地目送山道上荀芳惠一行人漸漸遠去。
……
再說荀芳惠這一行人。在白水集展現出真正的實力之後,荀芳惠簡直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啊,原來你這麽厲害!我還以為隻是嘴巴上比較厲害呢!”
“沒有那個彎彎肚子,哪敢吞鐮刀頭子?”白水集得意洋洋,“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謙虛!”
三個人立馬一人一巴掌拍了過去。
“你果真殺死了‘聚靈郎中’?”荀芳惠問。
白水集笑道:“你就當是真的。”
荀芳惠撇撇嘴:“原來是瞎咋呼。你若真的殺了‘聚靈郎中’,也算奇功一件。聽說那個家夥禍害了不少人呢。”
白水集哈哈大笑。
接著,荀芳惠又問起了何天遙關於天絕塔之事。原來早有人在寶應門發布了尋找何天遙的委托,冰鶴門等宗派還為他懸賞了重金。如果誰發現甚至抓住了何天遙,那可是要一夜暴富了。
“你該不會打算就此發一筆橫財吧?”白水集斜眼看著荀芳惠。這話自然少免不了受她一頓亂捶。
之後,四人一路有說有笑,往大山深處行進。翌日黃昏時分,羨水城終於出現在視野之中。
山城羨水,建在同名的高山上。此城共分三層。底層繞著山腳,這一層大多是平民住房以及生活場所。中間一層在半山腰,主要是三司府以及一些軍政設施。頂層就在山巔了,乃是丹幽皇宮。在羨水城外的穀間沃土之上,有已經開墾的廣闊良田。山頂有小河流下,注入城西湖泊,湖泊又連著一條外流河,在群山之間穿行,最終向西入海。觀此環境,羨水城糧、水充沛,百姓根本無需“羨水”。加之因為三麵環山,交通多少有些不便,故而在皇都定居的百姓並不多,此城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羨水城周圍山域礦藏豐富,聽說最近在城北山區又發掘出了新的礦藏,所以旅人、客商漸漸多了起來。另外,凡是產礦的州城,其鑄造行業必定發達,鑄匠們就地取材、熔鑄,省去了運送至山域外的麻煩。在羨水城街頭,隨處可見身穿各種修仙宗派服裝的弟子,他們都是衝著羨水城高品質的武器、法寶而來的。
在羨水城的街頭,荀芳惠滔滔不絕地為同伴們介紹著城中出名的店鋪。雖然自被“五心”師父收留之後,她幾乎沒離開過華洮城,更是從未來過羨水城,但羨水城一些店鋪早已遠近聞名了。百煉坊、鏗鏘行、金錘鋪、紅火廠,這些都是以鑄技而聲名遠播的鑄造店鋪。另外,山域的藥材種類也十分豐富,因此繼那批鑄造店鋪之後,一些藥材行、丹藥店的名氣也不錯。
正如荀芳惠所說,街上幾乎所有的鑄造店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蕭天河看著店鋪裏師父、夥計忙裏忙外,跑進跑出,不禁生疑:“這未免也太忙碌了吧?會有那麽多有需求的客人嗎?”
“你沒發覺他們都是在卸貨嗎?瞧那一箱一箱的鑄煉材料!”白水集道,“這得接下多大的生意,才用得著那麽多材料啊!”
“而且每家店都是如此,總不可能都接著大生意了吧?”何天遙亦道,“而且很奇怪,所有的鑄造店鋪都這麽忙碌,卻沒聽到應有的鍛造聲。”
“沒有鍛造,那就是在囤積材料。”荀芳惠指著前方,“那邊麵圍了許多人,我們過去看看。”
走近了之後,幾人發現原來是有人正當街吵架,而且吵架的人還不少。一邊十幾人全穿紅衣,另外一邊十幾人全穿黃衫,兩群人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因為過於喧囂,根本聽不清他們究竟在吵什麽。兩群人當中停著一輛平板馬車,車上載著四個銅釘漆皮大箱。兩邊帶頭的人分別抓著韁繩,其他人也都死死攥著綁住箱子的繩索。可憐駕車的老頭,似乎在勸阻兩方,可他一個老者的聲音哪裏蓋得住兩群年輕人的嗓門,反倒夾在當中被推來搡去的。
圍觀的人中有人問:“他們這是為了什麽吵架?”
一人回答:“嗨,紅火廠和金錘鋪,還能是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那車材料唄!”
“那兩家店並排開在同一條街上,素來不合。這個節骨眼上為了爭奪材料而吵架,也算正常。”又有人道。
“再這麽吵下去,怕是要打起來了!”
“他們不敢的,聶大人已經明令……”
這時,遠處忽然有人高喊:“聶大人到!”隻是兩夥人吵得太凶,也不知他們聽見沒有。
街道拐角轉過幾匹高頭大馬來,為首的那人肥頭大耳,滿臉橫肉,腦袋後麵還梳著一根辮子。他上身隻穿著一件薄薄的小褂,因為肚子太大,連扣子都扣不上。在他身後的幾名騎者倒是衣著光鮮,像是官府中人。
“何人在此鬧事!”那胖子一躍下馬,人群立刻閃出一條路來。那兩夥人的領頭人正互相揪著對方的衣領呢,見聶大人來了,立馬鬆開了手,向他拱手行禮。
聶大人背過手,喝斥道:“金錘鋪,紅火廠,你們這次是打算棄權了,是不是?”
兩個領頭人連忙說起了好話,並一再聲明己方絕對沒有動手,吵架也是對方先挑起來的。
聶大人不耐地擺了擺手,然後指著車夫老頭,讓他說。
老頭略微有些結巴,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子,大家才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金錘鋪和紅火廠都預定了四箱鑄材,可是如今鑄材不夠,總共才四箱。老頭商量讓兩家對半分這車材料,各得兩箱,可雙方都表示太少,非得要四箱。其中金錘鋪表示他們預定得早,四箱材料理應歸他們;但紅火廠卻聲稱他們常年都從這家供材商人那裏收買同種鑄材,已經形成一種“規矩”了,而金錘鋪是今年剛轉到這家供材商人的,理應將鑄材讓給他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偏偏車夫老頭隻管送貨,並沒有決定把材料給哪一家的權力,所以架就這麽吵起來了。
“這事簡單,就由我來決定吧。” 聶大人笑道,“這車材料就歸紅火廠了!”紅火廠的十幾人高聲歡呼,而金錘鋪那些人肯定不服,向聶大人苦苦哀求。
聶大人道:“我知道你們要這車材料是為了下個月的大賽做準備。可是今年的大賽不歸我鑄聯統管,所以規則也有變化。”
兩家店的人都傻眼了,還有幾天就到下個月了,準備工作也都差不多完成了,現在卻突然得知規則有變化,哪裏還來得及準備?
“今年的大賽由工坊府統管,府尹晉大人親自製定規則。雖然對新規則的具體內容還未知詳盡,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這車材料你們誰都用不上。”聶大人解釋道,“既然紅火廠長年收購此材料,那這回還是給你們吧。”
“聶大人,羨水鑄造賽是由鑄造聯合會創辦的,曆屆大賽也都是鑄聯操辦的,為何今年工方府突然插手此事呢?”金錘鋪的領頭人納悶地問。
聶大人道:“我們鑄造聯合會本來就屬於工方府管下,你以為往屆大賽的用地都是誰提供的?現在工方府隻是從幕後轉向了台前而已。”
“可是,比賽規則是打第一屆大賽起就定下的,之前的十四屆也一直是按照那套規則進行的,這回突然改變規則,還是有點兒太……”紅火廠的領頭人也認為突然改變規則不是件好事。
“別的我不敢說,晉大人親自製定的新規則絕對公平。你們大可放心。”
圍觀的人之中有好幾人匆匆跑開了,想必他們都是其他鑄造店鋪的人,趕著回去傳達這條新消息。
“好了,怎麽都悶悶不樂的?其實由工方府統管大賽是件好事,可以讓大賽的檔次上升一個台階,屆時肯定會有不少聲名顯赫之人受邀前來觀賽。好好努力吧!”聶大人翻身上馬,離開了。他最後這番話說得沒錯,工方府可是大司徒治下四府之一,管著整個丹幽洲的建、鑄、工技呢,遠勝過區區一個羨水城的鑄造聯合會。
在人群散去之前,荀芳惠喊住一位老者,向他打聽鑄造聯合會和羨水鑄造賽的事。老者是個熱心腸,解釋得十分詳細。
由於羨水城鑄業發達,於是在城主的號召之下,成立了一個鑄造聯合會,城中幾乎所有的鑄造店都加入了這個聯合會。聯合會平日的作用主要有三個:一是在材料緊缺時,為各家店鋪合理地調配資源。當然,在資源豐富的羨水城,這項工作基本不需要;二是起監督作用,保證每家鑄造店鋪都是全心全力為顧客鑄造物品,免得有的店鋪偷工減料或是以次充好,從而拉低整個羨水城鑄造業的聲譽;三是選拔人才,為官家物色水平頂尖的鑄匠來鑄造所需之物,或是幹脆將鑄匠聘走。
正是為了第三點,鑄造聯合會創辦了一個羨水鑄造賽,通過比賽來選拔人才。起初參加鑄造賽的隻有本城的鑄造店鋪,時間久了,外地的鑄造店鋪也可以報名參賽,到了上一屆,甚至允許以個人名義參賽。不過,由於鑄造店鋪人手多,資金雄厚,材料供應齊全,所以比起參賽的個人無疑更占優勢。其實這個優勢也不僅僅體現在店鋪對個人方麵,大店鋪對小店鋪也同樣有這個優勢。因此,羨水鑄造賽自第一屆起到五年前的的十四屆,獲勝的無非就是羨水城中最出名的那幾家鑄造店。
羨水鑄造賽紅火的原因還不隻在於此。由於參賽的鑄造店鋪鑄技都不差,又是用最好的材料,盡最大的努力,所以鑄成物品的品質自不必說。這些物品可都是未接預定而鑄造的,鑄造店鋪不可能自己留著用,因此在羨水鑄造賽結束之後,緊接著就會舉辦一場買賣大會,不少精明的修真者和客商都專門盯著賽後的買賣會,每五年必來一次羨水城。這正是目前城中格外熱鬧的原因。
“還有七天就是大賽了,到時咱們也去看看熱鬧吧!正好娘子你還沒有武器,到時我給你買一把。”白水集道。
“‘娘子’你個頭!我警告你,在我心甘情願之前,你可別對我打什麽歪主意!”荀芳惠給了白水集一個爆栗,“再說我已經有武器了,師父給我武器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場嗎?”
白水集這才恍然大悟,盯著荀芳惠背上蒙著布的琵琶:“就是這柄白玉琵琶呀!我以為它就是把樂器呢!我這幾天還在想,這‘五心’怎麽如此摳門?教了這麽多年徒弟,居然連把武器都不給你。”
“不許對師父不敬!”
“琵琶好看歸好看,可惜不中用啊!”白水集道,“白玉製成的,能敵得過那些堅硬的金屬?怕是連敲一下腦袋都會碎裂吧?”
“你不明白的。等哪一天我用上琵琶,你就知道厲害了。”
白水集點了點頭,但臉上的表情明顯是不信:“那就給你買個法寶吧!把琵琶存進法寶裏,總好過你這麽一直背著。”
“不需要。這年頭壞人都學精了,看看你身上沒背武器,又不像是個高手,那肯定是有儲物法寶了。被惦記上可不是什麽好事。”荀芳惠道。
蕭天河問:“背不背武器和是不是高手有什麽聯係麽?”
“當然有。高手不背武器很正常,他不是有儲物法寶就是有品質極高的那種可以收入體內的武器,可是那種武器比儲物法寶還要珍貴,一般的低手怎麽可能搞得到?所以隻要低手不背武器,肯定是有儲物法寶。像我這樣不過才天境五品的修真者,還是老老實實把武器背在背上為妙。”荀芳惠解釋道。別看她沒怎麽見過世麵,所諳的世道卻不少。
蕭天河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在清微界,對於人類修真者來說,尋常武器和法寶已經無法像在大赤和禹餘界那樣收入體內了,估計這也是因為天地之氣稀薄的緣故吧。
“那你看我這長戟如何?”白水集得意地將長戟拿了出來。
荀芳惠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戟不是收在儲物法寶之中的?”
“當然不是。”白水集也將青龍戟背在了背上。其實妖族的武器一直都能收入體內,和天地之氣濃厚與否無關。隻是以荀芳惠的實力,還無法發覺白水集妖族的身份。接著,白水集又拍著胸脯:“放心,有我保護你,沒人敢覬覦你的儲物法寶。”
“那你有足夠的錢嗎?”荀芳惠又問。要知道,儲物法寶可是相當昂貴的。
這一句把白水集問得卡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