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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亡友之弓

  甲板上的拍賣還在繼續。拍賣之人拿出的東西品質都不次,難怪他有不定底價的底氣。在仿鑄的椋鹿戒之後,他又賣了幾樣丹藥、符咒,還有一些江湖中小有名氣的功法抄本。其中最受歡迎的當屬心法抄本。因為在功法三個分類裏,招法和身法與修煉者自身的聯係更為緊密,不易更改,而心法則不同。


  拿招法來說,跟仙魔屬性以及武器種類息息相關,比如仙道修真者練刀效果就很差,魔刀修真者練劍亦是如此。雖說現在是修真新時期,黑刀、白劍兩位祖師定下的刀、劍兩種武器與陰陽兩種屬性的天地之氣之間的嚴格對應已被打破,但畢竟現存的劍法、刀法本就是由以前的兩道修真者所創,所以沒人會選擇與自己修真之道相逆的兵器修煉。對於刀、劍之外的其他武器來說,一旦上手修煉,就不宜輕易更換。武器招法在於精,而不在於多。


  身法亦然。多學幾種身法固然有益,但要達到樣樣精通,不知要耗費多少精力。而且各種身法對於功力的催動方式都是不同的,練得雜了,隻怕不是樣樣精通,而是樣樣稀鬆,那就得不償失了。


  唯有心法這個隻在清微界出現的功法,修煉方法與招法、身法有本質上的不同。修煉招法、身法需要耗費體力,而心法卻不需要,它是一種借助精神力修煉的功法,通過冥想過程修煉。如此正好可以和招法、身法修煉在過程上形成互補體力耗盡了,就可以打坐修煉心法;待體力恢複,又可以繼續修煉招法和身法。而且,在戰鬥過程中,心法也不存在轉變武器、轉變套路的限製。此外,優秀心法對於戰鬥能力的提升是非常顯著的,哪怕實力稍弱,通過優秀心法的強大加持,也能占得上風。故而人們對高超心法的追求更為殷切。


  要說心法的缺點,也不是沒有。越是高超的心法,對修煉者的精神力要求就越高。


  嚴格來說,精神力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隻不過對於精神力沒有像修煉等級那樣直觀的評價標準。對於精神力的修煉一直貫穿整個修真過程,不論是在那一層世界,煉魂和煆體都一樣重要,沒見過說哪個修真者隻通過睡覺恢複體力而從來不打坐冥想的。精神力不夠,修煉到一定程度就無法繼續。


  精神力的作用也不僅僅如此。比如煉丹時對於原材和爐火的掌控;比如鑄造中最重要的啟靈階段;再比如決定製陣速度、強度的因素,可以說三道六藝都離不開精神力。還有武器、法寶的認主,甚至連妖族的兩大奇技——吞丹和奪舍,也離不開精神力的作用。


  此外,許多招法中都含有對於精神力的攻擊,從大赤界龍族長兄敖囚牛的蟠龍咒魂琴曲,到禹餘界赤熛大帝紀豫丘的《魂破三絕》,再到清微界“鬼皮人”車宏伯的《四環天音功》,三層世界中都有這種會攻擊精神力的高手。精神力越強,抵抗這類攻擊的能力就越強。


  既然心法修煉基於精神力,那若是精神力不足而強行修煉高等心法,心智崩潰是必然的結果,和“走火入魔”是同樣的道理。這可不像軀體受傷之後能通過丹藥和休養恢複,精神一旦受傷了,無藥可救。這就是心法最大的缺點招法和身法都可以使軀體變得更強,但心法卻是無法增強精神力的,不能循序漸進,它隻能在修真者現有的基礎上,提升其作戰時的實力。


  不過,心法的這個缺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精神力不夠強的時候,大可以把心法先放著,等以後精神力夠強時再拿出來修煉就行了。所以當拍賣之人拿出心法抄本時,船客們的情緒都被點燃了,連之前對這場拍賣不太感興趣的人也開始關注起來。


  聽著船客們群情激動地報價,將心法抄本的價格一再抬高,白水集又擺出了慣有的那種不屑之勢“那個家夥還真是精明,挑在這艘船上拍賣。看來他是要賺得盆滿缽滿了。”


  蕭天河逗他“你莫不是嫉妒?”


  “我可不貪財。船客們財大氣粗,還頭腦簡單,太容易哄了。其實想想,能有抄本的心法又能有多強?真正高超的功法應該是所創之人著寫的孤本,隻能代代相傳,絕不外泄。”白水集所言還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一般的人哪有機會接觸到珍稀孤本的功法?能買個不算差的抄本,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最終,心法抄本以高昂的價格成交了。蕭天河他們本以為拍賣會就此結束,沒想到拍賣之人聲稱,接下來要賣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他向船客借占了兩張桌子,拚在一起,然後拿出了一捆包袱,在桌麵上展開。


  船客們的眼神立馬變直了,那包袱裏麵竟然是好幾把匕首和短刀!在明月之下,那些武器的光芒更顯耀眼奪目,就算再不識貨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武器的品質絕佳。


  “我也不多說了,就一句話,它們全部出自‘千臂神匠’之手。大家報價吧!”拍賣之人的口氣中明顯帶著一股傲氣。


  甲板上的氣氛簡直沸騰了,“千臂神匠”的鑄造技藝蓋世無雙,就算不是對應招法的兵刃,匕首和短刀也可以做緊急防身之用。


  “可是‘千臂神匠’自退隱江湖之後,就沒再聽說過他又鑄新武器的傳聞了。”有人大聲道。


  拍賣之人斜眼瞅了那人一眼,冷笑一聲。


  先頭被白水集認定是托兒的那個人又跳出來了“不管是真是假,武器的品質在那擺著呢!隻要武器好,不管是出自何人之手,都是珍稀之物!”


  眾人紛紛附和,一擁而上,圍著兩張桌子七嘴八舌地報起價來。蕭天河他們三個既沒有興趣買匕首,也沒有錢,故而沒擠上去湊熱鬧。


  也許是太受歡迎了,那些武器的報價過程比之前的物品都長,有些船客甚至爭得麵紅耳赤。終於,隻剩下最後一柄匕首了,論品相比之前的稍微遜色些,所以不那麽搶手。而且前麵賣掉的拍品已經消耗了船客們不少錢財,剛才那幾把武器的成交價格也都高得離譜,可以說有能力買的都已經買了,所以這柄匕首在目前報價並不高的情況下卻遲遲沒人繼續抬價。


  拍賣之人似乎也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正要拍案成交之時,一名年輕男子喊道“且慢!”喊過之後,他的麵色卻顯得有些猶豫,躊躇了片刻,直到拍賣之人不耐煩了,他才吞吞吐吐地小聲詢問,能不能用別的東西來交換那柄匕首。


  “想要以物易物?那品質可得同樣珍稀才行。”拍賣之人細細打量著年輕男子,看樣子他不是個有錢人,之前的拍品他也從未報過一次價。


  年輕男子點點頭“我這東西品質不差。”他這麽一說,船客們也都好奇他究竟能拿出什麽東西來。


  一把長弓被輕輕放在了桌子上。長弓造型很優美,而且也很有特點弓的兩端被削鑄成兩把短刃。拍賣之人拿起弓拉了拉,軟硬適中,他又彈了下弓弦,貼耳細聽,而後道“品質還不錯,但比起‘千臂神匠’所鑄的匕首,還是差了一截。我不想換,你收起來吧。”


  “可是……這是把長弓啊,比那柄匕首大那麽多……”年輕男子不甘心。


  拍賣之人笑了“東西珍貴程度又不看大小,否則這兩張桌子豈不是比你那長弓還要珍貴?”


  船客們哄堂大笑。


  年輕男子又道“那此弓的價值至少也比匕首目前的報價要高吧?”


  “可是我拿了你的弓還得再去別處賣,折騰。”


  年輕男子隻好悻悻地把弓拿了回來,這時,何天遙上前道“兄台,不知可否借弓一觀?如果合我意的話,我倒是可以買下來。”


  “我不想賣錢。”年輕男子搖了搖頭。


  “那我就把匕首拍下來和你換!”何天遙未等年輕男子同意就把弓搶了過來。


  年輕男子火了“你幹什麽!”伸手欲奪回時,卻被白水集一把推倒。


  “如何?”白水集問道。


  何天遙深吸一口氣“沒錯!”


  白水集立即衝向了剛站起身來的年輕男子,攥住他的脖子翻身躍下了甲板,化為一道白影貼著河麵疾速掠向岸邊。緊接著,何天遙與蕭天河也跟著跳下了船。不明所以的船客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岸邊的樹叢之中。


  “砰”的一聲,白水集將那男子狠狠地按在地上,地麵陷下去一大塊。“說!那把弓是哪兒來的?”白水集喝問。


  “買、買來的……”那人被攥得氣都喘不上來。


  “從哪裏買的?”


  “市集……”


  “先鬆開吧,量他也跑不了。”何天遙道。剛才當男子拿出弓時,他心頭一震,因為此弓像極了顏子召的那一把,同樣是青灰色,同樣是兩端鑄成小刃。顏子召的弓是由鐵穀神鑄段幹明所鑄,全天下僅此一把。若說或許有造型雷同的弓,但當時是何天遙替顏子召挑選的弓,所以憑借著幾處細節,他可以確定,這就是顏子召的弓。顏子召被殺了這麽久,連血骨壇都一直沒查到是何人所為,現在終於出現了一絲線索,自然不能放過。


  男子說弓是買來的,何天遙不太相信。因為男子將弓拿出來時顯得很猶豫,而且隻願意換匕首卻不肯賣錢。不過,憑直覺,何天遙認為他應該不是凶手,因為他的實力看上去並不強,至少沒有強到殺死顏子召而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程度。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要殺我!”男子真是嚇得不輕,其實誰也沒說過要殺他。


  “別問那麽多!其實事情很簡單,”何天遙威嚇道,“如果此弓真是買來的,就帶我們去找賣給你的人,否則別怪我無情!”


  男子戰戰兢兢“這……那個人是我在市集上偶然遇見的,我根本不認識他,恐怕再難找到他了……”


  “何時?何地?”


  “差不多半年前,在丹幽洲羨水城。”羨水城是丹幽洲的皇都,顏子召也確實是在丹幽洲被殺的。


  “好,我先當你說的是真話。不過此弓應該是和一個箭壺配套的,箭壺呢?”何天遙又問。


  “那個人沒賣我箭壺……”


  “那你自己的箭壺呢?”


  “我也沒有……”


  白水集踢了他一腳“你一個使弓的沒有箭壺?騙鬼呢?”


  “真的沒有!我不是使弓的,我的武器是匕首,所以我才想要那柄匕首。”男子解釋道。


  “這就奇怪了,既然你不是使弓的,當初你買弓做什麽?”何天遙一語戳破男子的謊話。


  男子明顯慌了“是……打算送給朋友的。”


  “不是半年前買的麽?為什麽這麽久都沒送掉?”


  “還、還沒遇上那個朋友。”


  “那好,現在就帶我們去見你那個朋友。既然他是使弓的,那箭術必然高超。如果到時發現他箭術不精,或者你二人並非半年多未見,你就等著腦袋搬家吧!”何天遙道。


  男子終於哭喪著臉跪下了,伏地連連叩首哀求“三位好漢放過我吧,這弓其實是偷來的!”


  “你從何處偷來的?”


  “不是我,是我師父偷的,究竟從何處所偷我也不知道。師父令我帶去黑市上賣了,我就是要去從烏城黑市的。”男子回答得很流利,看樣子應該是真話。


  “你師父是誰?”何天遙繼續追問。


  “這……師父不讓我在外人麵前說他的名號……”男子看白水集亮出青龍戟來,嚇得立馬交代了,“其實他老人家的真名就連我都不曾告訴,不過他的名號卻在盜界遠近聞名,喚作‘山中猿’。”


  “‘山中猿’?原來是個舊識。”蕭天河記得,當初在碧顥洲訪津城外山神廟時,他見過的那幾位盜界高手之中,就有這個“山中猿”,當時他還和蕭天河說過“以後江湖再見,也算是個相識,還望互相給個方便。”所以,蕭天河對他印象挺深。“帶我們去見你的師父!”蕭天河道。


  “可是,師父會責怪我的……”男子很為難。


  “都說了我們是舊識,你怕什麽?再說受責怪總好過在這裏掉腦袋吧?”


  不得已,男子隻好同意了。


  於路上交談,三人得知男子名叫芮海盛,實力為天境五品。跟隨“山中猿”學盜術好幾年了,雖然沒闖出什麽名聲來,卻早就給自己起好了一個威風的稱號——“海底龍”。師父被稱作“猿”,徒弟卻自稱為“龍”,隻可惜他的本事根本配不上那個稱呼,不僅實力平平,膽子還特別小。“山中猿”根本不敢讓他獨自去做什麽事,直到他前不久化了丹,才讓他帶著弓去黑市賣掉。弓是從丹幽洲偷的,保險起見,“山中猿”特意讓他來太玄洲賣,沒想到半路還是出了事。


  ……


  幾個月之後,四人終於來到了“山中猿”的住處,他還真是住在一片大山之中。進出山穀隻有一條小路,路上埋置了不少陷阱和機關,都是“山中猿”親手所設,既精巧又危險,若不是“海底龍”引路,想進山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山中猿”的小屋,就隱藏在穀中一片竹林裏。可以想象,當他看見徒兒領著三人入穀之後,臉上的表情會是多麽的“精彩”。在聽蕭天河說完來意之後,他沉吟了片刻,然後說“並非老夫不願幫你們,隻是我偷此弓也是一時手癢罷了,並不認得帶弓之人。我看此弓鑄技精湛,料應是出自名匠之手,所以不敢隨意拿去集市上賣。”


  何天遙非常失望,好不容易才遇上的線索,到這裏還是斷了。


  “雖然那個帶弓之人戴著鬥笠遮掩了相貌,但有些特征是遮掩不住的。據我觀察,那人身高差不多有七尺三寸,長發,膀闊腰圓,而且他走路時左腳有點不太自然,要麽是天生跛腳,要麽是曾經受過腿傷。這樣吧,如果我再遇見此人,定幫你們查明他的身份,然後通知霏晴派。”“山中猿”不愧是盜界好手,眼力非凡。


  道謝之後,三人婉拒了“山中猿”的挽留,悵然離開了山穀。當他們消失在視野中後,“山中猿”抬手就“賞”了徒弟重重一嘴巴,可憐的“海底龍”捂著臉一聲也不敢吭。


  “你走之前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見著黑市的管大先生,絕不能把那把弓拿出來,你怎麽不聽呢?”“山中猿”氣得眼都紅了。


  “海底龍”十分委屈“我半路遇見有人拍賣‘千臂神匠’所鑄的極品匕首,我沒有錢買,轉念一想反正本來師父也是打算用賣弓的錢找人替我鑄把短匕,何不拿此弓去換……”


  “山中猿”恨不得把徒弟的腦袋給擰下來“你懂個屁!若那弓能隨便賣,我又何必讓你萬裏迢迢去從烏城!‘黑市’是什麽意思,你難道不知道嗎?”


  “師父,那弓不是你問別人討來的嗎?有什麽蹊蹺?”“海底龍”問道。


  “蹊蹺大了!若是事情敗露,恐怕會惹禍上身呐……”“山中猿”捋須思索起來。


  過了一會兒,“海底龍”見師父遲遲不語,小聲道“要我說,不管是什麽事,反正不是師父你犯下的,就算敗露了又如何?惹禍上身也是上別人的身。”


  經他這麽一說,“山中猿”似乎被點醒了,歎道“罷了罷了,你向他們胡謅說弓是我偷來的,也算你沒蠢到家。事情究竟是否會敗露,聽天由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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