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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不破不立

  黃兆離猜到陌生老者的身份之後,連忙催促蕭天河“蕭兄,你還是趕緊叫白兄停手吧。那老者的來頭可不小,白兄恐怕不是對手!”


  “哦?我看他們倆倒是勢均力敵。”蕭天河似乎沒有阻止之意。


  “那一定是老者手下留情了。”薛瑞煙和黃兆離意見相同。


  “那個臭老頭到底是誰啊?”花清雨問。


  黃兆離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是聽你說他是個煉毒高手之後才想起來的,加上他一直遮住顏麵,多半不會錯了。他就是聞名江湖的高手——‘鬼皮人’車宏伯!”


  清微界的高手,蕭天河和花清雨自然不太清楚。楚璿璣補充道“他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


  排名第十!又是位頂尖高手,比雨田宗主連聖謙、寶應門頭號高手“寶珠”還要厲害。要知道,《清微榜》上排名前八位的乃是八大帝皇,不屬於江湖人士。車宏伯排在第十,他是真真正正的江湖第二高手,難怪黃兆離和薛瑞煙都認為白水集終究不是他的對手。


  對於現在白水集和車宏伯平分秋色的情形,黃、薛二人覺得是車宏伯沒有使出全力。可是在蕭天河看來,兩位高手都已全力以赴。他們雖口中罵得凶,但出招並不陰狠,起先是赤手空拳,現在又以木槳代替武器,可見毫無殺心。他們完全是在享受與不相伯仲的對手交戰所帶來的樂趣。既然他們都很享受,那又何必打斷這種快樂呢?蕭天河笑眯眯地席地而坐,安心地欣賞高手過招。


  白水集和車宏伯定下了不退不避的規則,換言之誰被擊退就算誰輸。兩人各自賭上胸中的一口氣,被槳打中也絕不後撤一步。兩人“乒乒乓乓”打了足足半個時辰,最終在一次全力對招之中,兩把槳一起斷裂震飛。


  白水集與車宏伯對視片刻,忽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隨後兩人都上了湖心島。


  “臭丫頭,你這位小友的身手真是不得了。怪不得那麽猖狂,他的確有猖狂的資格!”一上島,車宏伯就大聲稱讚。


  白水集也對花清雨說“神醫姑娘,我現在知道了,以這個老頭的本事,真要對你不利,恐怕你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他之前種種,都是和你鬧著玩呢。”


  這一老一少,打鬥之前對著罵,打完之後竟然互相誇讚起來。


  “我知道老頭實力高超,就是胡鬧得過分了些。”花清雨笑道。


  “怎麽能是胡鬧呢?”車宏伯道,“我那幾種獨門劇毒,你可是確確實實地學會了。不過是燒毀了一點兒毒材和藥材而已,放心,我以後十倍賠償給你。”他又問白水集“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白水集。老頭你呢?”


  “車宏伯。人送稱號‘鬼皮人’。小子,剛才決鬥時,你明明發現了我的鬥笠是破綻,卻始終不曾針對這一點,我很欣賞。看來值得在你麵前露一下真容。”老頭終於摘下了鬥笠,露出了一張極為可怕的臉。他的右臉已不似人形,不僅高腫出一大片,還密密麻麻都是細小的傷疤。他的左臉也好不到哪裏去,坑坑窪窪都是麻子。


  “拜見車前輩。”黃兆離、薛瑞煙、蕭天河、楚璿璣四人一起躬身行禮。


  白水集皺了皺眉頭“車老頭,你的臉怎麽會變成這樣?可真夠難看的。”


  車宏伯滿不在乎“以前飼養毒蟲時弄的。那毒蟲喜歡寄生在人臉之上,我就把右臉讓給它們了。後來養大了,鑽臉而出,留下許多血洞,我就胡亂用繡花針縫了縫。”幾句話聽得人毛骨悚然,好一個瘋狂的家夥。


  “反正我的臉本來也不好看。”車宏伯轉頭對薛瑞煙道,“姑娘,你看看我的臉,比你更醜、更嚇人,又有何妨呢?我不是照樣成為了人人敬佩的高手麽?”


  薛瑞煙得到了鼓勵,大為感激,連連稱是。


  “喂,車老頭,你不是煉毒的行家麽?薛姑娘現在的模樣是中毒所致,你可有辦法恢複她本來的相貌?”白水集想起了這件事。


  “那有何難?小事一樁。”


  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水集嚴肅地問“車老頭,此話當真?你可莫要說大話!”


  “我車宏伯幾時打過誑語?”他雖然拍著胸膛保證,但還是讓人感覺不太放心,畢竟他說話的口氣一直給人一種張狂自傲的感覺。如果他真說了大話,薛瑞煙不僅恢複不了麵容,又一次從希望到絕望的打擊可太大了。


  這些人之中除了車宏伯之外,隻有花清雨在毒、藥兩技方麵造詣深,她不放心地問“現在毒已經解了,車老你打算如何恢複她的麵容?”


  車宏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薛瑞煙麵前,端起她的臉仔細檢查了一番“你的臉中了不止一次毒。最近的一次是中的化骨散,被一個功力深厚之人給強行驅除了,應該是那個姓白的小子所為吧?另外一次中毒似乎有些年頭了,所中之毒……應該是蝕魂散。唔……蝕魂散毒性極烈,而且起效極快,沒那麽容易解除的。即便迅速解了,身體也殘了。你現在軀體無恙,我猜當初給你下蝕魂散的人是為了以毒攻毒?”


  薛瑞煙激動地回答“正是!當初那位神醫說我所中之毒唯有另外一種劇毒——蝕魂散可解!”


  “以蝕魂散驅毒,那家夥的膽子還挺大。能與蝕魂散之毒性相抗衡的劇毒天底下總共也沒幾種,而且幾乎所有的劇毒都是中毒之後即刻暴斃,唯有一種叫做‘浸體破生丸’的劇毒能給你留下和醫者交談的時間。你第一次所中的毒可是它?”


  “浸體破生丸!沒錯,就是它!”薛瑞煙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名字。


  車宏伯全部都說中了!花清雨暗暗讚歎,不愧是煉毒高手!

  “車老頭,你怎麽了解得如此真切?難不成當初下毒禍害薛姑娘的人就是你?”白水集開玩笑道。


  “哼哼,被我下毒之人,隻有……不,沒人救得了!”車宏伯的話有點奇怪,“可惜,給薛姑娘解毒的家夥終究還是個無甚能耐之輩。他沒算準用毒的量,否則薛姑娘的麵相也不至於受損。”


  “分析了那麽多,你倒是說說,到底要怎麽治?”白水集道。


  “有句話叫‘不破不立,破後而立。’爾等可知?”


  花清雨道“‘不破不立,破而後立。澤中有火,水火相息。’此句源於六十四卦中的‘革’卦,下卦為離火,上卦為兌澤,有水,故曰‘水火相息’。兌卦五行屬金,革卦乃金爐置於火上之象,此為煉丹之人都知道的總綱。”


  “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就不應該覺得無法醫治。即便你沒有醫治的本事,也理應想到‘不破不立’的方針。歸根結底,你的思維還是被醫技的狹隘傳統所束縛,拘泥於中毒過程的完美逆轉。第一次給薛姑娘解毒的人已經用事實證明,細節根本沒辦法完美地顧全,或者說,世上本就沒有完美之事,你又何必再循規蹈矩呢?”車宏伯批評了花清雨。


  花清雨恍然大悟“感謝車前輩教誨!”


  “此事我還需要個得力的助手。丫頭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屋!”車宏伯道。


  “現、現在就給我治麽?”薛瑞煙萬萬沒想到車宏伯會說幹就幹,剛才那番話她也聽得雲裏霧裏的。


  車宏伯說“我這人不喜歡拖遝。”


  其實不隻是薛瑞煙,其他幾人也很吃驚。恢複相貌無疑是個複雜的治療過程,大家都以為需要事先擬定好醫治步驟並估算藥量,車宏伯卻是定下個方針之後就直接下手。


  車宏伯從儲物法寶中把治療所需之物一樣樣取出擺在桌上,器具中有刀,有針,有鋸,有鉗,還有許多叫不上名來的怪異工具。藥瓶、藥粉也擺滿了一大堆,少說也有二十幾種。“薛姑娘,治療過程對你來說同樣不是件輕鬆的事。你可得做好吃苦的準備。”車宏伯提醒道。


  薛瑞煙堅定地點了點頭。為了恢複容貌,再大的苦也得吃。


  “你們還杵在這兒?”車宏伯抬高了嗓音,嚇得蕭天河他們四個趕緊退出了木屋。


  “閉上眼睛。”車宏伯拿起一把鋒利的小刀,開始在薛瑞煙臉上劃了起來。這種切割之痛不算什麽,薛瑞煙一聲不吭。花清雨剛想用白帕替她擦血,卻被車宏伯喝止了。接著,車宏伯打開桌上唯一的一個封緊了口的壇子,往空茶碗裏倒出來一些東西。


  薛瑞煙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忍不住睜眼看了一下,不看倒好,一看渾身驚起了雞皮疙瘩,那茶碗中滿是蠕動的黑蟲!“不要睜眼!”車宏伯發覺了,再次叮囑。


  薛瑞煙閉眼之後,隻覺得蟲聲越來越近了,這下她終於明白,原來剛才車宏伯在她臉上劃開傷口,是為了給黑蟲提供“住處!”一想到惡心的蟲子即將鑽入傷口,又聯想到“鬼皮人”那張驚悚的麵容,薛瑞煙不寒而栗。


  也許是察覺到了薛瑞煙的驚恐,車宏伯安慰她“此蟲的作用隻是食去你臉上受損過的皮肉。一個時辰之後就會停止。三個時辰之後,此次醫治就結束了。”


  區區三個時辰而已。隻要忍過這三個時辰,就能恢複相貌。薛瑞煙攥緊了拳頭。


  哪知一個時辰之後,車宏伯根本沒有取下黑蟲的意思,而是用濕布蒙住薛瑞煙的頭發,噴酒引火,直接連皮肉帶黑蟲一起燒焦了。


  最痛苦的階段終於開始了,車宏伯開始用藥。即便薛瑞煙一忍再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哀嚎起來。在屋外的四人聽到房中的哀嚎一聲高過一聲,完全可以想象薛瑞煙究竟遭受了多大的痛楚。


  臨近三個時辰,薛瑞煙終於不再哀嚎了。不一會兒,花清雨滿頭大汗地從房中走了出來對大家道“結束了。”


  車宏伯卻很平靜,頭上滴汗不見。他把東西一樣樣收好,囑咐屋外的眾人“她現在昏了,兩個時辰內就會醒來。這幾日她不可見光,不可飲酒。三天之後,我再來進行第二次治療。”


  “還得醫治許多次?”花清雨問。


  “重塑麵容,一次哪夠?”車宏伯道,“你莫要忘了我剛才教你的劇毒煉製方法,三天之後,若是你煉不出來,我把你這座木屋也給燒了。”


  “是是是!”花清雨十分無奈。


  在剛才緊張的治療過程中,車宏伯居然還在傳授花清雨煉毒之法,真是個古怪的人。


  在離開湖心島之前,車宏伯忽而問白水集“小子,以後不如與我結伴同行吧?一起雲遊四海,還能時常切磋,豈不樂哉?”


  “我還有事沒完成呢。你就自己去雲遊吧。”白水集笑道。


  “唉,可惜。”車宏伯搖頭慨歎,踏水遠去。


  幾人進屋探視薛瑞煙的狀況,此時她整個臉都纏著厚厚的紗布,連眼睛都沒有露出來。


  三日一晃而過,車宏伯又來給薛瑞煙治了一次。這一回,薛瑞煙沒再昏迷。又是三日之後的第三次治療,車宏伯沒有動手,而是指揮花清雨完成了醫治過程。第四次治療時,車宏伯全程一句話都未說。到了第五次治療,車宏伯幹脆不來了,花清雨獨自一人完成了治療。就這樣,一直治療到第十次,薛瑞煙終於可以摘下臉上的紗布了。


  “你的眉毛和睫毛過些時候就能長出來,在那之前,我先給你描上。”花清雨替薛瑞煙精心地描眉畫目,楚璿璣拿出了特意備好的銅鏡。當看到鏡中那張久違的麵容時,薛瑞煙熱淚盈眶。


  房門打開了,薛瑞煙款款地走了出來。


  正在岸邊釣魚的三人都看呆了,薛瑞煙果然是個貌美之人。“三位公子莫要這麽盯著奴家,羞煞人也……”薛瑞煙故意變作“玉嬌龍”的媚腔,惹得眾人開懷大笑。


  這些日子以來,蕭天河他們日日在鷺還湖抓魚、戲水,日子過得好不快活,隻是車宏伯已經半個月不曾露麵了。他已經離開了麽?


  為了向車宏伯當麵拜謝,薛瑞煙執意要留下等他出現。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已值夏末。這期間,白水集將鷺還湖附近逛了個遍,也沒發現車宏伯的蹤跡。


  一天傍晚,蕭天河正躺在小舟裏閉目養神,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異樣的動靜。他稍稍露頭眺望,隻見鷺還灘上出現了好幾人。那些人都穿著黃色的衣衫,正在往湖中推船。他們要上湖心島來!

  顯然,那些人的目標是花清雨。是善意還是惡意?尚且不能確定。好在此時湖心島上隻有蕭天河一人。在沽棠城買的食物就要吃光了,黃兆離去數百裏之外的村鎮買糧,怕悶的白水集自然要求跟去,花清雨同去買藥材,楚璿璣為了打探弟弟下落,也去了,薛瑞煙則因為剛恢複了容貌,很想在他人麵前露一露臉,所以五人在前日的清晨時分一起出發了。蕭天河為了替花清雨照看飼育的毒物,所以獨自留了下來。


  不管對方是善意還是惡意,蕭天河決定先隱藏起來。他偷偷下了水,繞向了湖心島後方。


  那夥人分乘三艘小船,浩浩蕩蕩地駛向了湖心島。這下藏在蘆葦叢中的蕭天河可看清了,那些家夥都手持武器,來者不善!立在當中船頭的那個黃衣人應該是首領,上島之後,他們直接撞開房門闖進了屋中。


  發現屋裏空無一人,有人罵道“他奶奶的,難道消息有誤?”


  “不可能。桌椅都沒落灰,肯定一直有人居住。也許是事先走漏了消息?”


  “知道消息的都在這兒了,根本沒機會走漏。應該是碰巧外出不在。”


  “如果是外出,那艘小舟怎麽還在湖心島?理應泊在鷺還灘才是!”


  “那就是有人又將小舟劃回來了。看來那家夥不是獨自隱居。大夥先四處找一找!”


  蕭天河一字不落,聽得真真切切。他自己要逃很容易,隻要潛水遊到蘆葦叢深處,再悄悄上岸即可。可是,他並不知道同伴們究竟往哪個方向去了,而且根據時間估計,他們也快回來了。


  木屋中傳來打砸的聲音,那些家夥尋不著人,開始衝物什撒氣了。


  “已經說好了在清雨姐不在期間,我替她照看那些毒物。切不可讓這些人給毀了。”蕭天河心想。好在那些人並沒有在意鷺還灘上那幾個蓋著木板的大坑。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從蘆葦叢上了岸,然後進入八木森林,向鷺還灘繞了過去。


  蕭天河繞到鷺還灘時,那夥人還在湖心島。有人將三艘小船拖進之前蕭天河藏身的蘆葦叢中掩蓋起來,幸好他已經上岸了。藏舟,意味著要埋伏。果然,那夥黃衣人全都躲進了屋中,關緊了門。


  蕭天河鬆了口氣,隻要他們不回鷺還灘,毒蟲坑就不會被毀。他可以一直守在這裏等同伴們歸來。他爬上了一棵大樹,既可以遠眺湖心島和來鷺還灘的路,也可以借助樹葉掩藏。可是,他上樹之後剛看了一眼鷺還灘,立即目瞪口呆,從那間被燒焦的木屋之中,居然又走出來一個人!


  那是個年輕人,身穿一身白衣。他從木屋出來之後,徑直走向了一個毒蟲坑,掀開木板看了看。見著滿坑毒物,他卻一點都沒被嚇著,然後,他拿出一個小瓶,擰下了瓶塞。蕭天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往坑裏倒什麽?

  白衣人卻忽然大聲道“樹上的朋友,何不現身相見?”


  被發現了!蕭天河正要躍下樹來,耳邊卻響起了一個聲音“別動,你不是他的對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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