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罪大惡極
一個不過十歲的孩童,竟然輕而易舉地將顏子召的長弓拉滿,驚得他瞠目結舌,長弓滿弦所需的力氣他再清楚不過,就連他都要使盡全力!不僅如此,小姑娘隨後又連續鬆弦、拉弦,如此往複了十幾次,麵不改色,大氣不喘。“今天我又累又餓,十分力氣隻剩下三分,尚能拉滿此弓,可見不過如此,也隻是比一般的弓稍硬一些罷了。虧你還自鳴得意,以為自己的弓多了不起呢!”小姑娘說話特別幹脆,絲毫不留情麵,說完就把弓遞還給顏子召,又一屁股在馭位板上坐了下來,悠哉悠哉地甩著腿。
“嗬,師兄,下回可千萬別再以貌取人了。”何天遙笑道。
對於小姑娘的譏諷,顏子召當然不會在意“小丫頭,可否把你的弓借我一觀?”
小姑娘將小弓拿下遞給顏子召,還模仿之前他的口氣說“我怕你拉不動。”
顏子召接過弓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沉!不過三尺來長的短弓,弓身也隻有拇指粗細,但不知是由何種材料鑄成,重得出奇,顏子召試試單手平端此弓,手臂竟忍不住微微顫抖。連弓都托不穩,他自知是無法使用此弓了。
車廂裏的幾人都看著他,雲幻生甚至都把馬車停下了,也回頭注目。顏子召深吸一口氣,右手拽弦,低喝一聲,用力拉開,卻隻張得三、四分滿。他脹紅了臉,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弓弦最終也隻張到半滿。屏力片刻,顏子召力竭,泄氣鬆手,再看掌中,竟已壓出血印。
小姑娘掩嘴輕笑“瞧,我沒說錯吧?”
顏子召對小姑娘肅然起敬,雙手托弓奉還“小妹妹這把弓實在硬得驚人,不知你是否也能將此弓也拉滿?”
“這有何難?”小姑娘這回都沒起身,稍微用了些力氣,果然將短弓拉滿了。
“小妹妹真是天生神力,在下五體投地。”顏子召由衷地欽佩。
“我的力氣比起哥哥還差一截呢,跟爺爺就更沒法比了。”小姑娘道。
雲幻生再次催馬前行“果真有這等奇人,不去白水村拜見一番著實可惜。”
小姑娘天真無邪,一路上和幾人嬉笑閑聊。從交談中得知,小姑娘姓田,疊名玲玲,父母早歿,和孿生兄長一起跟隨爺爺生活。他們兄妹兩人的本事也是爺爺教的。
走了一陣,前方的山坡上果然出現了點點燈光,白水村到了。小姑娘忽而壓低聲音對幾人道“各位哥哥姐姐,爺爺叮囑我平日不許在村民麵前展露功夫,我之前是見你們是外人所以才沒有藏著掖著,進村之後可千萬要替我保密呀!”
眾人皆笑,都應允了。想想也是,小小的山村竟隱藏著此等高手,村民們若是知道了,日子也就過不太平了。
一進村,就有一名中年婦女迎了過來,嗔怪道“玲玲,你跑哪裏去了?你哥哥回來之後說你不見了,大家擔心你的安危,都去山上找你了!你怎麽從路上回來了?這些人是?”
田玲玲笑嘻嘻地向大家介紹,原來這名女子是她的鄰居。
聽聞是五人護送田玲玲回來的,女子連聲道謝,然後說“你們不知,玲玲的爺爺有事外出,將兩人托付給我照看。他們兩個今日非要去山上采藥,我拗不過他們,隻好偷偷跟著,可誰知到了山上樹林裏,兩個小鬼頭忽然分開朝兩個方向跑了,我隻能跟著一個,可是後來也跟丟了。我趕緊回村發動左鄰右舍上山尋找,結果玲玲的哥哥自己先回了村,卻說玲玲不見了,可把我急壞了。若是玲玲遇到了什麽危險,叫我如何向她爺爺交待……”
“嬸娘,我這不是安然無恙嘛。就是又累又餓,剛才在馬車上吃的幹糧不好吃,我想吃嬸娘做的飯。”田玲玲抱著女子的腿撒起了嬌。
“就因為你,大家都沒吃飯呢!下次我可堅決不讓你們出村了!”女子又邀請何天遙他們,“你們先來我家休息吧,等我做頓飯款待各位。隻是山村粗茶淡飯,你們莫要嫌棄。”
雲幻生連忙推辭“不必了,我們已經吃過幹糧了。我們也不想留下麻煩你。”他們來村裏的主要目的就是拜會一下田玲玲的爺爺,既然他不在,叨擾多有不便。
可是女子哪裏肯放?在回村的路上,田玲玲也和幾人聊熟了,兩人連拉帶勸,將五人迎回了家。女子在進家之前,拿出一個爆竹點燃拋至半空,那聲響附近幾座山頭都能聽得見。進屋之後,幾人見到了田玲玲的孿生兄長——田舜笙,兩個小孩見麵之後立即擁抱在一起。
“哥哥,這些都是晚飄山霏晴派的人。”田玲玲介紹後,田舜笙恭敬地向五人做了個揖。
因為知道田舜笙不簡單,五人也趕緊還禮。這情景正好被嬸娘看見,不知情的嬸娘不禁感歎“到底是名門大宗的弟子,對兩個小孩尚且如此謙遜有禮。”
聽到爆竹聲後,村民們陸陸續續都回村來了,聚在嬸娘家裏,難免對著兩個不聽話的孩子一頓數落。兩個小家夥垂頭恭立,唯唯諾諾,一副可憐可愛的模樣。何天遙他們不禁暗自好笑,就憑他們兄妹倆的本事,別說什麽山林野獸了,就是土匪惡霸來了,也未必能傷得了他們。
勞累了許久的村民們都沒有走,幹脆在院中擺開桌椅。幾位村婦
在廚房中一通忙碌之後,奉上了山村之中能做出來的最豐盛的宴席。秋夜雖涼,但奈何不了村民們樸實的熱情。何天遙覺得,這一頓飯比那酒樓裏的山珍海味還要好吃。
值得一提的是,田氏兄妹的飯量和他們的力量一樣驚人,何天遙他們五個人加在一起也吃不過他們兩個。光田玲玲自己就吃下了三碗米飯,兩個饅頭和五個包子,雞鴨魚肉更是無從計量。難怪在回村路上她一直說肚子餓呢,照這飯量來算,分給她的那點幹糧還不夠她塞牙縫的,要不是她嫌幹糧難吃,何天遙他們怕是要搭上好幾天的口糧。
宴席之後,雲幻生還是要走。嬸娘勸道“時辰已晚,反正兩個孩子的爺爺也不在家,幾間房間擠一擠也夠住了,你們就留一晚明日再走吧。”加上兩個孩子也盛情相留,雲幻生隻得應允。
兩個孩子和兩位女弟子去了大屋,何天遙與顏子召在小屋,雲幻生不願擾亂爺爺的房間,自己去馬車上休息了。
深夜,顏子召與何天遙都沒有睡。坐了大半天馬車,身體並不疲倦。何天遙見顏子召神情落寞地望著窗外的明月,笑道“在想念某個人?我猜猜,是不是沈師姐?”
“我都說了好幾遍了,我對她沒那個心思。”顏子召道,“看到田舜笙和田玲玲兄妹情深,不禁讓我思念起姐姐來。”
何天遙聞言也回想起與蕭天河小時候一起玩耍、修練的情形。手足之情,刻骨銘心,故而“悌”也歸於八德。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令姊一定還活著。”何天遙安慰道。
“嗯。”顏子召笑道,“我和姐姐分別時年齡太小,雖然不記得姐姐的模樣,但我能肯定,她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等找到她的時候,我介紹你們認識。在見著她之前,你可別對其他女子動心喲!”
何天遙也笑道“實力低微,哪有工夫考慮男女之事?倒是你,我看沈師姐對你用情挺深,你打算怎麽對待她啊?”
顏子召道“還能如何?她不明說我就裝作不知道唄……呀!”他忽然輕呼一聲,掐了何天遙一把,“我剛才好像看見前排房屋頂上有道人影一閃而過!”
何天遙湊到窗前,仔細盯著看了半天,月光之下分明一片靜謐。“你看錯了吧?”
“噓,聽聽動靜。”
外麵隻有夜風過林的“沙沙”聲。
“哢嗒”,屋頂突然傳來了瓦片聲響。房頂有人!
深更半夜上人房頂,肯定不是善類。兩人立即從窗戶翻進院中,雲幻生也從馬車裏出來了,三人往房上看去,卻是空空如也。
“師兄!”白起鳳和秦雨箏也從房中衝了出來。
“來者好快的身手,踏碎瓦片之後眨眼就不見了!”顏子召道。
“高手來此山村,必有蹊蹺!兩位師妹,保護好兩位師弟和兩個孩子!”雲幻生說完就躍出了院牆。
白起鳳抓了抓頭“屋裏頭那兩個小家夥,還用得著咱們保護嗎?”
“這也有一個不用保護的。”顏子召推了何天遙一把,“你快去看看劉嬸娘!”
何天遙來到了隔壁院,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動靜。他不經意間往窗戶方向一瞥,頓時渾身汗毛直豎,窗紙上有一道血跡!他記得很清楚,晚上吃飯時窗紙上還是幹幹淨淨的。“劉嬸娘!”何天遙趕緊繼續拍門,一用力門竟開了,斷成兩截的鐵門拴就掉在門旁的地上。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進臥房,卻看見了慘不忍睹的一幕,劉嬸娘和他的丈夫都已身首異處,床上滿是血跡。
何天遙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直衝頭頂,立即返回院中。“師姐,來者不善!你們快去助雲師兄一臂之力!”
白起鳳立即衝出了院子,秦雨箏猶豫了一下。顏子召從何天遙的神情上也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催促道“秦師姐你快去吧!有師弟在不要緊的!”
“都進屋去,一切小心!”秦雨箏也離開了。
屋中兩個孩子依然還在熟睡。何天遙與顏子召銷上房門,分別守在床頭和床尾,通過窗戶縫隙向外窺視著動靜。
村中還是一片寂靜。
不一會兒,顏子召低聲道“有人來了!”兩人手持武器,屏息靜觀。待來者進了院子,兩人才鬆了口氣,原來是師兄和師姐回來了。
雲幻生麵如寒冰,秦雨箏輕聲哀歎,就連一向樂哈哈的白起鳳此時也緊鎖著眉頭。
“惡人跑了?”顏子召問。
“根本沒看到人影。”雲幻生道,“可是,村民們都……”
何天遙倒吸了一口涼氣“屠村?”
雲幻生點了點頭。白水村住戶不多,男女老少加起來才六十幾口,個個都是樸實厚道的百姓。究竟是什麽人如此殘忍,竟一夜之間殺光全村人?
“恐怕是衝著兩個孩子來的。”顏子召推測道。
白起鳳問“何以見得?”
“全村人都死了,就他們倆沒事,豈不奇怪?”
秦雨箏道“也許是察覺到我們在房中,所以沒機會下手?”
雲幻生斬釘截鐵地下令“不論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迅速叫醒孩子上路!”就這樣,兩個孩子在迷
迷糊糊之中,被五人帶離了白水村。
剛出村不一會兒,兩個孩子還在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路邊的樹林中突然火光大亮,呼啦啦湧出了一大群手持火把、身穿甲胄的兵士。“把這群殺人惡魔統統抓起來!”為首的官兵喊道。
“你們幹什麽?我們不是殺人惡魔!”雲幻生辯解道。
那群虎狼之兵哪裏肯聽?將馬車團團圍住。真打起來必是雙拳難敵四手,幾人隻好先下車來。“我們是霏晴派的弟子!此行是要前去天絕塔的!”白起鳳道。
“住口!我管你們是霏晴派還是霏陰派,殺人就得抓起來!”為首的官兵喝道。
這時,白水村方向跑來一名士兵,拱手稟報“隊長,白水村的村民都死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兩個孩子一聽,“哇”的一聲嚎啕開了。
“嘖嘖,真是狠毒啊!要不是我們來得及時,就被這群凶手給跑了!”
顏子召忍不住挖苦“要說及時,應該在出事之前趕到才算。真正的凶手早就跑了!”
“哼,深夜屠村,神不知鬼不覺,要不是我們接到了密報,怎能這麽快趕到?”隊長振振有詞。
“何人密報?那人才是最可疑的!我們不過是途徑此地留宿一夜而已,不信,你們可以問兩個孩子!”何天遙道。
“孩子的話怎能輕信?再說了,誰知道你們是如何哄騙了孩子?廢話少說,押回去堂審之時,自有你們分辯的機會。都給我押回去!”隊長振臂一呼。
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就在這時,一股狂怒的怪風卷著枯葉吹過,士兵們紛紛倒地,喉間鮮血噴湧。最後,竟隻剩下那隊長一人。何天遙這邊七個人卻是安然無恙。
“什、什麽人!出來!”隊長嚇得篩糠似地發抖。
“濫殺無辜,罪大惡極!”一名老者從天而降。
“爺爺!”田氏姐弟一起擁了上去。
“你……你怎麽……”隊長似乎認識老者。
“老夫一時不慎,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竟使得全村百姓遭到殺身之禍……慚愧,慚愧!”老者搖頭哀歎。
隊長趁老者說話之機轉身就跑。
老者隨意飛起一腳,地上一杆長槍化作一道白芒,準確地紮進了隊長的後心窩。飛槍的力道之大,穿透那人的胸腔之後,紮在了地上,他的屍首就那麽支著未倒。
“老丈,我們五個是霏晴派的弟子。”雲幻生帶著師弟師妹恭敬地行禮。
“我知道。”老者點點頭,“從你們的衣服就能看得出來。”
“老丈,聽你的意思,屠村的凶手正是這夥官兵?”顏子召問。
“沒錯。他們奉了仇家的命令,追殺這兩個孩子已久。我本以為隱姓埋名藏在這小山村裏就能過上安穩日子,沒想到隻太平了短短幾年,他們還是找到了這兒,並且偽造了一封急令,將我調出了村子。幸虧你們五個今晚在村裏過夜,否則,老夫真要後悔一輩子!”老者寵溺地摸著兩個孩子的頭。
別人的深仇大恨,五人也不便打聽太多。雲幻生提議“老丈,不如讓我們將他們兄妹帶回霏晴派吧。兩人皆是修真奇才,本派定會悉心培養。”
老者卻苦笑道“那樣會給貴派帶來災禍的。”
雲幻生愣了愣,又勸道“老丈,你多慮了,天底下敢惹我們霏晴派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可是他們的仇家偏偏就是敢惹霏晴派的幾個人之一。”
“莫非是另外三大宗派之人?”白起鳳疑惑道。清微界四個最強的仙道宗派霏晴派、冰鶴門、雨田宗、沙海流,四大修仙宗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旗鼓相當,誰也不怵誰。
“不可說,不可說。”老者搖了搖頭,“我自會想辦法安頓好這兩個孩子,你們趕緊上路吧!”
兩個孩子依依不舍地同五人道了別,抹著眼淚跟爺爺回村去了。五人目睹著一老兩少的背影,心裏不是滋味。
“看樣子,爺爺也不是親爺爺,那兩個孩子真是命苦……”秦雨箏慨歎。
“其實雲師兄的提議很棒啊,將兩個孩子收入霏晴派是最妥當的安排,有宗派保護,何懼什麽仇家?即便是另外三大宗派前來生事,本派也斷然不會任由宗內子弟被人欺辱。那老者未免也太小瞧我們霏晴派了。”白起鳳道。
雲幻生卻說“不,其實江湖恩怨不一定都是產生於江湖人之間的。比方說,官與民之間的衝突,對與錯有時就不那麽重要了。”
“難道這幫惡棍真是官府的人?我還以為是他們假扮了官兵呢!”白起鳳憤怒地對著一具屍體踢了一腳。
“這夥也許是假扮的。八大洲軍服皆有對應的主色,不會穿得這麽雜。”雲幻生挑開一具屍體的領口,下麵露出的卻是一套夜行衣,“這些‘軍士’實力不低,方才那老者竟然以枯葉殺人,著實厲害。等回宗之後,必須將此事上報,查一查那名老者的底細。”
“回宗得等五年之後,人家早就不知上哪兒去了。”白起鳳道。
秦雨箏看了何天遙一眼“咱們幾個是五年之後回宗,何師弟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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