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囂張跋扈
入夜,疲憊不堪的何天遙與顏子召互相揉捏著筋骨。
“進天絕塔的名額這麽少,為何掌門、長老他們不去呢?”何天遙問道。
“天絕塔對低品級的修真者效果更大,等到了掌門、長老那個級別,進不進天絕塔都無所謂了。不過說實話,我們兩個此屆恐怕是沒什麽希望。霏晴派中多少優秀弟子,就憑我們這兩個剛入宗的歪瓜裂棗,想在三個月之後的武鬥大會上勝出,難於登天!眼光放長遠一些,把目標定在五年之後的那一屆吧,若是勤苦修煉升上神境三品的話,武鬥大會就能有一戰之力了。”
“五年,能上三品麽……”
“很難。不過我見過有人隻用了三年就從一品修煉到三品的。”顏子召伸指頭比劃著,“至境一品到靈境二品,一年;靈境二品到神境三品,兩年。”
“那可是個修真奇才。”
“嗯,的確是個奇才……”顏子召似乎沉浸在回憶中,許久,他才開口,“雖說這屆我們倆沒希望,但聽師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參加武鬥大會鍛煉鍛煉。現在還是好好想一想該如何通過師父的考驗吧!我想修習霏晴派的功法,不想再這麽繼續玩‘老鷹抓小雞’了。”
何天遙歎道“師父身法精妙,談何容易!”
“師父想必也知道我們的身法根本比不過他。靠真正實力不行的話,就得靠這兒了。”顏子召指了指腦門,“咱倆合計個法兒……”
兩人咕咕噥噥商量了許久。隔壁,似乎已經睡熟的秋老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笑意。
翌日,兩人一大早就起來了,在田埂邊活動筋骨。辰時,秋老從茅屋中出來,兩人趕緊上前行禮。
“唔,今天的精神不錯嘛。”秋老道。
“嘿,師父,我二人打算今天就結束第一階段的修行。”顏子召毫不掩飾。
“哦?看來你們已是胸有成竹了?”秋老笑道,“好,那就看你二人的表現!若是讓我滿意,為師有賞!”說完,他背著手,輕悠悠落在了田埂遠端。
何天遙和往常一樣,徑直朝著秋老衝了過去。顏子召卻沒踏上田埂,而是往茅屋後麵去了。須臾,他挑了滿滿四桶肥料走了回來。
秋老瞧見後,莞爾一笑。
顏子召從另外一個方向靠近,兩人漸漸將秋老逼到了田地的一角。顏子召停在一道田埂的中段,舉起一隻木桶等待機會。當何天遙接近秋老時,他立即將肥料潑灑出去,試圖封鎖秋老撤退的線路。
秋老豈會中計?他哈哈大笑,從田地上方飄走,根本沒經過被肥料潑灑的田埂。“可惡!”顏子召十分懊惱。
這正是第一階段修行遲遲無法結束的原因。秋老明確規定,不許踏壞莊稼。可是,每一塊田地都相當寬,顏子召與何天遙的身法又遠遠沒有達到秋老的境界,無法輕點莊稼掠過田地。
“以糞堵路和以人堵路有什麽區別?此計對我是沒有用的!”秋老道。
“那可不一定。人隻能堵路,糞卻可以連上空都‘堵’上!”顏子召又潑出去一桶。這一回,比之前拋灑得更高。可秋老還是照舊,根本不走田埂。
何天遙急了“師兄,兩桶一起潑!”
顏子召似是恍然大悟,一桶肥料揚在田埂封路,另外一桶同時潑向莊稼上空。可是秋老卻從另外一個方向的田地上空避走了。
“我再去弄四桶來,師弟,你也一起來!”顏子召喊道。
兩人還真去擔了總共八桶肥料過來。
“嗬,就是季節不太對,若換作來年春耕,倒省得我施肥了。”秋老道。
其實堵不住秋老並非是肥料不夠之故。八桶肥料陸續潑完,秋老依舊十分從容。一人隻有兩隻手,兩人同時隻能潑四桶肥料,區區四桶肥料就想封堵住身輕如燕的秋老?
“再來!”顏子召衝何天遙做了個隱蔽的腳踢動作。其實秋老早就看在眼裏。
兩人這回一共挑了八桶肥料回來。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顏子召大喊“潑!”
雙手潑兩桶,腳下再踢飛一桶,漫天“金汁”揮灑,將秋老的前後全都封住了。顏子召在踢飛一桶之後,又緊接著踢飛另外一桶,而何天遙自潑出肥料之後就朝秋老疾奔。
“這有何難?”秋老從容不迫。不從田上走,就從何天遙頭頂上過。冷不丁,兩側揮灑的“金汁”中突然躥出兩道人影夾擊秋老。秋老吃了一驚,急忙蹬地而起,險險地避過夾擊,落在了田地當中。
兩道人影都是何天遙。在“金汁”中施展《一氣三元》,自然免不了灑滿一身。兩道虛影消失之後,田埂上的何天遙一身狼藉。
“可惜,就差一點兒!”顏子召惋惜的歎道。
“不,是我輸了。”秋老走上田埂,身後的莊稼已被他踩倒了一片,他問何天遙,“你剛才用的可是《一氣三元》身法?”
又是一個知道“一氣三元”這個名字的人。
未等何天遙回答,秋老又問“你是跟何人所學?”
“師父,你還是讓他先去洗一洗吧。頂著一臉髒汙,如何開得了口?”顏子召掩著鼻子走了過來。
何天遙走開後,秋老沉吟了片刻,忽而恍然大悟,對顏子召道“好小子,居然把我給騙了!昨晚你們是故意讓我聽見
你們商量對策的?”
顏子召咧嘴笑道“茅屋的牆那麽薄,我們兩個說話聲音再怎麽小,恐怕也逃不過師父的耳朵。所以我們口裏商量著假對策,筆下寫的才是真對策。就是有點兒委屈師弟了,沾了一身髒汙。”
“不錯,不錯。”秋老連連點頭讚賞,“這份心智我很欣賞。我看你的武器是弓,從今天下午開始,我就傳你弓箭的招法、身法與心法!”
顏子召大喜,納頭便拜。
“至於你師弟……”秋老望向了茅屋,“恐怕不是區區一個霏晴派就能納得下的人物啊!”
顏子召抬起頭,不解秋老何意。
“好好珍惜這段時日吧。也許不久之後,你和他就再難相見了。”言罷,秋老慢悠悠地上山去了。
何天遙清洗完畢,回來後卻不見了秋老的蹤影。顏子召將秋老剛才奇怪的話學了一遍,然後好奇地問“你那個《一氣三元》身法究竟有多玄妙?為什麽‘紅櫻’主事還有師父看過之後,神情就完全變了呢?”
“我猜,應該和傳授此套身法的前輩有關吧。”何天遙道。他的《一氣三元》身法傳自於大赤界疾光劍仙蔣承棟,但蔣承棟在禹餘界時死在了顧盛麟手上,這一點何天遙已經從清明城太清窟的飛升者處得知。蔣承棟的身法則是傳自於義弟,他義弟的師祖乃是昭越劍仙熊傑武,而熊傑武的《一氣三元》身法又是傳自於師姐——鳳凰劍仙祝萱蓉。除了這幾人之外,在此條傳承線上,還有過數代不知名的前輩,必然是其中有人一路飛升上清微界,也把這套身法帶到了清微界來。
顏子召撓了撓頭“那師父說的‘再難相見’又是何意?”
“這……我也不知道。”
……
臨近黃昏,秋老終於回來了。他從袖中拿出三卷書,遞給了顏子召。顏子召接過一看,《龍舌弓法》,《飄雨追風步》,還有一本《聚靈訣》,全都是第一卷。那本《聚靈訣》,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凝神類心法。
“《龍舌弓法》乃是本派一位高人所創,正適合你修煉。為師雖然弓法算不得多精,但指點你是足夠了。《飄雨追風步》的特性也與弓法相稱,比你目前的身法要好很多。至於《聚靈訣》,可是本派的一流心法,你可不要埋沒了它。”秋老道,“今後的修煉會比之前更加辛苦,千萬不可懈怠。”
“是,是!”顏子召聽到“一流”二字,興奮得難以自抑,名門大宗的一流心法,放到宗外那就是超一流的級別了。
“師父,那我呢?”何天遙殷切地問。
“你目前還不到修煉心法的時候,也沒有必要修煉其他身法。至於劍法,我自會教你。”
何天遙想不明白,他實力品級明明與顏子召一樣,為什麽說“不到修煉心法的時候”呢?但師命難違,他隻好應了一聲“是。”
自此,師兄弟二人終於開始了正統的修煉。何天遙原本還因為不能修煉霏晴派的身法、心法而感到鬱悶,但從看到秋老施展劍法起,他就徹徹底底地被那行雲流水般的高超劍法所折服。
何天遙感覺,秋老的劍法不僅精妙,風格也與他生平所見的任何劍法高手都不同,但他又說不出不同在何處。“兵乃手之延伸,手乃意之延伸。也許,這就是真正的‘劍意’吧!”他心中時常如此感歎。
顏子召在秋老的指點下,功法也是突飛猛進。他本就渴望修煉一本凝神類心法,現在終於得著了,愛不釋手,日夜修習。《飄雨追風步》原來就是秋老一直使用的那套身法,此身法有慢有疾,慢時如悠悠飄雨,就像秋老之前在田間躲避兩人時那樣,疾時則如狂風閃電。這套身法的確與弓箭十分相配。
轉眼間,又是兩個月過去了。寒冬在勤苦的修煉之中悄然降臨。這一日,秋老一反常態,申時便打發師兄弟二人上山挑糞,說是晚上另有要事。
兩人上山後發現,宗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他們這才意識到,新年將至,此日便是除夕。盤山道場上都設好了桌椅,有不少弟子正往桌上擺果品零食,看樣子當晚宗內要舉辦慶祝活動。
兩人一邊走,一邊看。
“喂喂,你們兩個離遠一點!若是弄髒了吃的怎麽辦?”一名女弟子皺眉嗔道。
顏子召辯解“師姐,路就這麽寬,還擺滿了桌椅,你讓我們怎麽走?”
“從欄杆外麵走不就行了?”另外一名男弟子捏著鼻子道。
山階兩側是欄杆,欄杆外就是山石了。這會山石上還覆著積雪,更不好走。
何天遙非常不滿“現在上去容易,那下來時呢?到時糞桶可是滿的!”
“就是,到時萬一腳下一滑,說不定就劈頭蓋臉澆你們一身。”顏子召道。
“你敢!”女弟子一瞪眼。尖聲一出,其他弟子也都圍攏過來,口風自然是向著她。
女弟子見狀更有底氣了,冷笑道“諸位師兄弟,這二位‘黃金師弟’揚言要澆我們一身‘金汁玉液’,該如何是好?”
眾人紛紛開始數落兩人,兩人百口莫辯。
“斷章取義,顛倒是非!”何天遙怒道。
顏子召更是氣急“好,既然你說我要澆,我就澆給你看!”說完他直接將糞桶向那女弟子砸了過去。
眾人立即散開
,那女弟子驚叫一聲,躲避不迭,被糞桶砸中了腿。桶是空的,但那女弟子還是氣得連連跺腳。
“哈哈,師姐,新春之刻未到,不必急著跳舞。”顏子召拾回了糞桶。
女弟子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指著兩人“醃臢鬼”、“臭惡男”地罵了起來。似乎她在宗內人緣不錯,好幾個人也幫著她一起罵。
“何事喧嘩?”有人喝道。一名男弟子撥開人群走上前。
“武師兄!”女弟子一見他,怒容轉哀,嗚嗚咽咽地啼哭起來,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其間自然有不少無中生有、添油加醋之處。
何天遙懶得再爭辯,對顏子召道“師兄,不理他們,我們走!”
兩人剛上了兩個台階,一柄銀槍鏗然落在兩人身前。“慢著!”那個“武師兄”臉色陰沉,走了過來,“我讓你們兩個走了麽?”
“怎麽,你還要留下買路財?”顏子召譏諷道。
“找打!”“武師兄”毫不客氣地當胸踹了顏子召一腳。
“同宗子弟,為何動手?”何天遙扶起顏子召,忿忿不平。
那女弟子道“你眼睛瞎了嗎?剛才他用桶砸我,要說動手也是他先動的!”
“好!”顏子召揉著胸口,“我砸你一桶,師兄替你踹我一腳,現在算扯平了吧?”
“武師兄”卻再度擋住了兩人“向沈師妹道歉!”
“師姐,對不住了。”顏子召衝女弟子抱拳躬身,女弟子從鼻孔裏冷哼一聲。
“師兄,該你向我道歉了吧?”顏子召抬眼看著“武師兄”。
“武師兄”卻冷笑道“說句‘對不住’就算完了?你們兩個,給沈師妹跪下!”
此言一出,連女弟子都愣了一下“師兄……”
“武師兄”卻揚手製止她繼續往下說“這等囂張之輩,不好好懲治一番,師門常倫何在?”
“我一跪蒼天,二跪大地,三跪父母,四跪恩師,若是有人想當這‘五跪’……”顏子召故意變了個音,把“五跪”說成了“烏龜”。
這下可犯了大忌,“武師兄”姓“武”,和“烏”同音不同調,顏子召此言在他聽來更具侮辱之意。他毫不客氣,又是一腳將顏子召踢翻,然後掐住他的脖子拎了起來,惡狠狠地說“臭小子,你想死麽?”
何天遙見“武師兄”下手不輕,急忙上前阻攔“同宗弟子怎可下此重手?定要稟報掌門知曉!”
“武師兄”更來氣了,一拳擊向何天遙的胸膛。何天遙硬吃了那一下,用力將“武師兄”掐著顏子召脖頸的手掰開。
“武師兄”略顯吃驚,他剛才那一拳使的力氣可不小,本以為何天遙也會和顏子召先前一樣被一擊擊倒,沒想到何天遙不僅紋絲不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武師兄”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你們兩個今天不下跪道歉,就別想走!”
何天遙被徹底激怒了,擼起衣袖“好啊,看誰先跪下!”
周圍的弟子越聚越多,這時候就不是所有人都幫“武師兄”和“沈師妹”說話了,也有不少向著何天遙與顏子召的。尤其是“沈師妹”,對她指指點點的人不在少數,也許是她平日囂張跋扈慣了,他們看她不順眼吧。
“沈師妹”的顏麵有些掛不住了,拉了拉“武師兄”的衣角,小聲道“這次就算了吧!大過年的,‘化戾氣為祥和’。”
“你退到一邊去,免得傷了你。”“武師兄”道。
“沈師妹”怨怨地瞅了他一眼,走到了一旁。在她看來,剛才顏子召道完歉,此事也就算是了了。不過她卻忘記顏子召道歉的目的是為了讓“武師兄”也道歉,以“武師兄”的暴躁脾氣,怎麽可能呢?
擺開架勢,三人立即扭打在一起,這時候大家都是赤手空拳,地方也就這麽大點兒,招法、身法、心法統統沒意義,就靠力氣,拳拳到肉,消氣解恨。
偏偏圍觀的弟子中沒有一個比“武師兄”地位更高的,即便有同輩,也不敢上前勸阻。大宗弟子雖不像市井小民那般喝彩叫好,但懷著“看個熱鬧”之心的大有人在。
不一會兒,不知誰喊了一聲“掌門來了!”圍觀之人“呼啦”一下子都散了。那三人直到掌門站在他們麵前才停手。
“武師兄”與何天遙隻有衣服淩亂一些,他們倆一個實力高,一個皮肉硬,最可憐的就數顏子召,鼻青臉腫,嘴角掛血,不像人樣。
掌門手裏拎著一瓶酒,扶起旁邊一把長凳,悠哉地坐下喝了起來,開口道“怎麽我剛從山下回來就不打了呢?繼續呀!”
“武師兄”惡人先告狀“稟掌門,是他們欺負沈師妹在先,出言侮辱我在後,我一時氣不過,才……”
“行了。”掌門打斷了他的話。過了須臾,她看向何天遙與顏子召,“你們沒什麽要分辯的?”
“沒有。不管什麽原因,和同門動手都是過錯。”何天遙道。這話其實把“武師兄”也捎帶進去了,“武師兄”當然聽出來了,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你呢?”掌門又問顏子召。
“我也沒有。在宗內和同門打架本來就不對,更何況還被揍得這麽慘,實在太丟臉了。”顏子召道。
遠處,幾名女弟子聞言“哧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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