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離奇夢境
幾十裏外一個小灣的碼頭內,靜靜地停泊著數排船隻。清晨的薄霧依舊沒有散盡,隨著波浪蕩漾,船隻在晨霧之中緩緩地起伏著。
甄家兩兄弟帶領著一群人飛近了碼頭,也打破了小灣的寧靜。所有船隻之中,約有七成是貨船。眾人四散而開,分頭尋找那艘“洞靈卅六”。通海河是南北流向的大河,所以這裏的貨運船隻有兩個方向,分別是朝北的“洞靈”和朝南的“南華”。
“南華卌二,南華之三,洞靈廿五,洞靈十七……怎麽都不是?”甄飛雲十分懊惱。很快,小灣內的船隻都被檢查完了,還是沒有“洞靈卅六”。
灣內的嘈雜也引起了外人的注意,一位老者披著厚厚的外衣來到了棧頭邊上,一看是一群可以飛行的修魔高手在此,驚得立即轉身往回走。
是個打聽的好機會。甄飛雲連忙攔住了老者,問道“老丈莫慌,我是長煙湖畔劍林莊的人。敢問附近可還有其他碼頭?”
老者定了定神,搖頭道“沒了,除了這個寶月灣碼頭,最近的碼頭也在四百裏開外。”
甄飛雲十分失望,看來尋找停船這條路也行不通了。
老者見他神情懊喪,小心地問“你們……是打算雇船嗎?”
甄飛火上前道“是的,老丈,我們想雇‘洞靈卅六’這班貨船,你可知這班船在哪裏?”
“‘洞靈卅六’?”老者的神色異常驚訝,顯然他是知道這個編號的。
甄飛雲焦急地抱著老者的肩膀“對!就是‘洞靈卅六’,老丈你快告訴我們船在哪兒?”
“大哥,你別嚇著老人家!”甄飛火嗔了一句。
“不妨,不妨。”老者擺了擺手,“其他的貨船有的是,但唯獨‘洞靈卅六’卻是不行啊。咦,你們也真是奇怪,要運送貨物,什麽船不都一樣麽?怎地還非要單點一艘船呢?”
“老丈,為何‘洞靈卅六’不可?”
“因為前些日子,‘洞靈卅六’被偷走了啊!”老者無奈,“那艘船正是我家的貨船,前一晚還好好地停在寶月灣,第二天要開船時卻不見蹤影。起初我還以為是兒子忘記栓繩,漂出去了,仔細一檢查,原來船繩是被人切斷的。你說氣不氣人,那艘船並不是什麽好船,也已經用了好些年了,為何那該死的賊要偷走……”老者越說眼睛瞪得越大,眼神直勾勾地望著眾人身後的水麵。
“那個是……”老者吃驚地指著遠處。
眾人回頭望去,一艘陳舊的小船穿透了薄霧,蕩悠悠地漂向了岸邊。
“洞靈卅六?”甄飛雲感覺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兒。
“洞靈卅六!”老者肯定地回答道。
所有人齊刷刷拿出了魔刀,警惕地向那艘船圍攏過去。船並不大,船艙的門緊閉著,看不見艙裏的情形。
甄飛火衝兄長使了個眼色,甄飛雲點了點頭,然後兩人同時一腳踹開船艙的左右門扇,大喝著衝了進去。進去之後,他們呆住了。船艙的地上躺著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具屍首。
“爹!”甄飛雲和甄飛火一起呼號著撲了上去。那屍體竟然就是劍林莊主——甄塗海!
屍體尚溫,凶手一定沒有跑遠。其他人立即飛離小船,向寶月灣外追去。
費盡功夫,沒想到最終還是遲了一步。兩兄弟心如刀絞,看著本該過壽的父親,涕淚橫流。花清雨和費徒空對視了一眼,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不過,花清雨心中還有疑問白花幫為什麽這麽快就殺死甄塗海?難道他們已經得到《蓐收秘賦》了嗎?為何甄飛翼的屍體沒有出現在船上?更奇怪的是,杜懷柔和關靈韻到哪裏去了?花清雨感覺不到兩人在何處,也無法聯係上兩人,她感到十分壓抑,暗道那兩人該不會也陷在白花幫之中了吧?
“白花幫!老子要滅了你們全幫!”甄飛火仰天怒吼。
“兩位,恕我直言,殺害令尊的凶手恐怕並非白花幫。”費徒空忽然道。
兄弟倆詫異地望著他。
“殺害了‘二爺’,不論怎麽處理屍體,都比送還給你們妥當啊!”費徒空道,“再說,‘洞靈卅六’這條線索是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提示給我們的,我覺得她和白花幫不是一夥的。”
甄飛火反問“你怎知不是一夥的?”
“還是那句話,若是一夥的,害了令尊的性命,或拋或埋都可以,根本就用不著給我們提示,讓我們來尋屍首啊。難不成殺了人之後還要還給家屬以便厚葬嗎?”費徒空搖頭道。
“而且那名白衣女子的衣服上,並沒有白色小花的標誌。”花清雨道,“常言道‘鏟草除根’,白衣女子如果跟白花幫是一夥的,先前就不會對你兄弟二人手下留情了,此時甄飛翼的屍體也應該出現在這裏才對。”
“啊,三弟!怎麽不見三弟呢?”甄飛雲道。
“怎麽,你還盼著看到三弟的屍體嗎?”甄飛火道。
“不,不對,事情有點蹊蹺。”甄飛雲擦去了臉上的淚痕,“二弟,你過來仔細看一看,這人究竟是不是父親!”
“什麽意思?”甄飛火有些愣神,“父親還能認錯?”
“不,不……”甄飛雲將甄塗海的屍體衣服解開,翻到了一側。
“大哥!你到底要幹什麽?”
“二弟,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三弟有一次犯錯,被爹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甄飛火搖頭道“三弟從小生性頑皮,被爹教訓了也不知多少次了,哪裏記得那麽清楚?”
“那一次不一樣。三弟不服管教,氣不過,後來還用從爹那裏偷來的一把匕首,從背後刺了爹一下
,記得嗎?”
甄飛火一捶手掌“哦,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也不大,看見爹流血了,嚇得哭了,於是被你給拉走了!”
“對,就是那一次。你可記得,那把匕首刺在爹身上何處?” 甄飛雲急切道。
“唔……右腰。三弟是舉手反握匕首斜向下紮的,就像這樣——”甄飛火比劃了一下。
甄飛雲抬起頭來“沒有疤!”
甄飛火也仔細看了看,甄塗海整個後腰上都不見疤痕。他哭笑不得地說“沒有疤他也是爹啊!這麽多年了,小小的疤痕說不定已經自己長好了呢!”
“這不太可能。”行家花清雨開口道,“匕首的傷口一定會留下疤痕,不用特殊的藥塗抹的話,是不會自己長好的。”
“對啊,爹他肯定是用了什麽祛除疤痕的藥唄!”甄飛火道。
“二弟,動動腦子!爹他一個大男人,還在乎後腰上的一點兒疤痕嗎?哪怕那疤痕在臉上,他都不會去抹藥祛除的!”
此話有理。
甄飛火結結巴巴地說“大、大哥,那你的意思、意思是……這個人不是爹?”
“有這個可能!”
“不不不,怎麽可能不是呢?這不是爹還能是誰?”甄飛火在屍體的臉周圍摸了一圈,確定不是有人刻意偽裝的。
“在你剛出生那會兒,我曾經有過一段可怕的經曆。”甄飛雲卻忽然說起了別的事,他盤腿坐下,慢慢講述道,“那時候爹和娘的心思全撲在未滿月的你身上,因此冷落了我。我心情不好,又沒有人管,於是每晚都在莊中閑逛到深夜。有一天夜裏,天還飄著小雨,我轉悠轉悠就在莊裏迷了路,最終走到一座破落的小房前。我又餓又冷,於是就躲在屋簷下避雨。我本以為那破房子不會有人住,沒想到黑暗之中卻傳來了人的喘息聲!我喊了幾聲,那人沒有回答,於是我壯起膽子走進了屋內,用偷來玩耍的火折子點燃了窗台上的半截蠟燭。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甄飛火“咕嚕”一聲咽了口唾沫,接下來的一句話一定很讓人吃驚。
“我看見爹戴著手銬腳鐐,被栓在牆角的一根木樁上!”
“啊!哎?不對啊,你剛才不是說爹和娘在照看我……”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爹怎麽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那種地方,於是就喊了他一聲,誰知他卻陰沉地笑了,還說‘我不是你爹……’”
“那他是誰?”費徒空接口問道,他也聽得津津有味呢。
甄飛雲說“當時我也是這麽問他的,他的回答很奇怪,他說‘我是你三伯……’”
“三伯?咱家哪有這門親戚?”甄飛火詫異無比,“那後來呢?”
“後來的事,我就記不得了。等我再睜開眼時,已經躺在房中自己的床上了,爹和娘都守在床邊,娘懷裏還抱著你呢!我哭著把這段經曆跟爹娘說了一遍,他們都笑了,說我因為前夜淋了一場雨,受了風寒,所以昏睡了一整夜,那一切隻不過是我做的一場噩夢而已。”甄飛雲略微頓了頓,繼續道,“我當時雖然半信半疑,可是那段記憶實在清晰得不像是個夢。後來,我也曾想再去那間破屋一探究竟,卻因為莊中‘六壬秘術’的關係,再也沒有找到過那座破屋。”
甄飛火問“那你長大之後呢?掌握了‘六壬秘術’以後,你沒再去找過嗎?”
“當然找過。不過整個劍林莊都被我找了個遍,也沒有發現有那樣的破屋。於是我想,那大概真的隻是我做的一場噩夢吧!”甄飛雲如此說著,頭卻在輕輕地搖晃。
“大哥,你究竟想說什麽?”甄飛火知道,甄飛雲此時提及這段陳年往事肯定另有用意。
“剛才我腦中忽然閃過這段近乎淡忘的記憶,此時卻想到了另外一種行得通的解釋。”甄飛雲盯著甄飛火的眼睛,“二弟,你仔細聽好了,那一個雨夜,我在破屋之中的記憶突然中斷,很有可能是被人給打昏了。而後來始終找不到那間破屋,是因為有人把那座屋子給拆了,至於我在屋裏看見的那個人……恐怕當時是我聽錯了,他不是什麽‘三伯’,而是……‘山伯’!”
“‘山伯’……”甄飛火的眼睛瞪得滾圓,“‘山’……甄塗山?大哥,你懷疑爹他還有一位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哥哥?”
“沒錯!”
甄飛火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在不高的船艙內低著頭踱來踱去“這、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如果我們有這樣一位伯伯,為什麽爹和娘從未向我們提及過呢?”
“長輩之間的事,有時很難向小輩說明白的。比方說你吧,你也有兒子,你可曾跟他詳細說過他三叔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甄飛雲問道。
甄飛火抓了抓腦袋,還真是如此。甄飛翼吊兒郎當的又十分好色,他怎麽可能跟自家孩子說這些?
甄飛雲又道“所以我想,爹娘一定是因為某種原因刻意向我們隱瞞了還有一位伯伯的事,那晚打昏我的人很可能就是爹本人,他打昏我之後又和娘在我床前一起演了一場戲,使得我把現實和夢境相混淆,後來又讓人拆了那間屋子,把伯伯給轉移到別處去了。自此,所有的細節都被刻意掩蓋或模糊化,我也就完全被蒙在鼓裏了。”
甄飛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雖然我覺得這件事很離奇,但不得不承認如此的確說得通,我也更願意相信眼前的屍體不是爹……那被白花幫帶走的人,究竟是爹本人還是?”
“我想被抓走的那個應該是爹本人,被送回來的這個是我們的大伯甄塗山。”甄飛雲道,“他腰上沒有那道疤,就是最好的證明!”
“好,就算是你說
的這樣。那個白衣女子讓我們看見大伯的屍首,用意何在?”
甄飛雲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總之父親和三弟應該都還活著,我們有營救的機會!”
甄飛火歎了一口氣,坐在地上“可是線索斷了,我們該去哪裏找那白花幫?”
“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甄飛雲也隻能寄希望於此。
“那不就是幹等著嗎?明知親人有難,卻無能為力,實在是折磨啊!”甄飛火萬般無奈。
花清雨提議“如果你們把大伯的屍體挪開,興許就不用幹等著了。”
甄飛雲眼睛一亮,將那具屍體掀開,隨即驚呼了一聲,底下的船板上果真刻著一列字“浮柔山 揮雨峰 往生台”。
先前翻動屍體時,甄飛雲的注意力全在屍體上,居然沒有發現這列字跡。
甄飛火趴下仔細看了看,興奮地抬頭“是新刻不久的字!”
甄飛雲激動不已“浮柔山,我知道,就在赤熛域最東邊!禦刀飛行過去的話兩日左右便到!”
甄飛火一下子從地上彈跳起來,沒留神頭竟撞在了船艙頂篷之上,撞出了一個凹坑。他顧不得疼痛,催促道“那還等什麽?趕緊去救爹和三弟吧!”
“估計那裏就是白花幫的大本營,光靠我帶的這些人,恐怕人手不夠……”
甄飛火急道“光路上就要花兩天時間,天知道爹和三弟此時在經曆著何種磨難,每晚一刻,他們倆的危險就多上一分!我可等不及了!”
甄飛雲轉向了花清雨“花姑娘,不知你那幾位妖族保鏢……”此時救人情急,他也顧不得其它了。
花清雨點了點頭“不必說了,我自會讓他們相助。”
甄飛雲大喜“大恩不言謝!這趟額外之事,要付給他們多少費用盡管說,我必當三倍報答!”
花清雨笑了笑“客氣了。”
四人出了船艙,那名老者見“洞靈卅六”上鬧出了人命,早嚇得溜了。先前那些去追“凶手”的人,也都無功而返,回到了寶月灣。一幹人等再度禦刀升空,匆匆往東北方向飛去。
……
浮柔山,座落在赤熛域東部。此山並不高,但平時鮮有人往。一是因為山路崎嶇,而且想要去山中須得先涉過一大片泥沼;二是因為這裏已經是人族地境的邊緣地帶,山周圍方圓幾百裏根本看不到什麽人家。
“好個白花幫!竟然躲在這種人跡罕至之處,難怪沒有聽說過呢!”甄飛雲道。他身為赤熛魔軍三座營地的大統領,自然對整個赤熛域內的地形了若指掌。浮柔山區域地勢較為複雜,高崖、深穀、沼澤、荒地樣樣都有,山野間荊棘遍地,雜草叢生。山中也不產什麽珍石良草,離最近的村落都有數百裏之遙。揮雨峰,是山中最高的一座峰頭。至於“往生台”,甄飛雲也是頭一次聽說。
揮雨峰頂多石,在眾多青峰之中,唯獨它露著灰頂。放眼望去,峰上並不見什麽房屋建築。
“難道白花幫的人以山洞為基地?”甄飛火猜測道。
“也許吧。下去仔細查探一番再說。”甄飛雲看看天色,已近黃昏時分,天上濃雲密布,光線暗淡,無疑給搜尋帶了不小的麻煩,“山中隻要有人居住,就一定會留下十分明顯的痕跡。大家四人一組分頭行動,各自小心。”
花清雨、費徒空自然是和甄家兩兄弟一起。
順著南坡走了一會兒,花清雨拉了拉費徒空,小聲道“這裏我還是感覺不到杜懷柔和關靈韻的位置,恐怕此處依然不是白花幫的營地。”
“那個白衣女子莫不是在耍弄我們?”費徒空有些不滿,“先是費了半天勁找船,最後船卻載著一具屍體自己漂來了。這又花了兩天時間趕路,可別又是撲了一場空啊!”
“那女子至少不是惡人。”花清雨安慰道,她知道費徒空心裏一直惦記著柳千靈,所以才著急。
“唉,在水牢時我就讓她和我一起走,她偏不,這下可好……”費徒空嘟嘟囔囔。他心裏擰得厲害,柳千靈雖然暫時不會死,可受人玷汙的話,對一位女子來說可謂是奇恥大辱,叫他如何心安?
揮雨峰並不大,幾組人用了大約四、五個時辰,將整個山峰都徹查了一遍,沒有發現所謂的“往生台”,也沒有發現山洞。這下甄家兄弟更著急了,一籌莫展。
花清雨自始至終都是最冷靜的一個“莫要著急,還有山東側的深穀沒有查過呢。”
“我先頭往穀中看過,那裏是近乎垂直的峭壁,連下去的路都沒有,穀中更是濃霧彌漫,一片昏暗,哪有幫派會選那種地方為基地?”甄飛火深感失望。
“沒有路下去,我們就飛下去。畢竟那裏也屬於揮雨峰的範圍。”花清雨勸道。
“既然山上都沒有發現,就下去一趟看看吧。現在就放棄的話,我也不甘心。”甄飛雲道,“就我們四個先下去,其他人守在這裏。”
於是,甄家兩兄弟帶著花清雨和費徒空往深穀中飛去。隨著深度的增加,穀中越來越暗,也越來越窄,抬頭看看上方,兩側峭壁之間夾著一線蒼天,感覺壓抑極了。落到穀底,花清雨做了幾支火把,照亮了周圍。穀底倒是十分“幹淨”,沒有雜草,也沒有泥濘,隻有諸多碎石。在不遠處,有一座隆起的石堆引起了幾人的注意,那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難不成真有人居住在這不見天日的深穀之中嗎?
四人向石堆走了過去,正要一看究竟,卻忽聞頭頂上空有人道“你們終於來了。”
幾人俱驚,抬頭望去,卻隻見峭壁上焰影幢幢,不見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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