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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六吉六煞

  無端端的風起雲湧,帶來了沉重的壓抑之感,壓在每個人的頭頂,也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與其說是寶箱,不如說是個“陷阱”。可憐的尤玄達,被閃電劈中震飛,重重地摔落在地。人梯也隨之“崩塌”,大家都跌了下來,靠近上端的幾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尤玄達自摔落之後就一直沒動彈過,他須發都被燒了個幹淨,渾身破爛黢黑,還在冒著青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臭之味。一個紅色光團從尤玄達的額頭上飄然飛出,悠悠地升向了高空。這一幕曾經出現過!在地劫層趙湘琳死時,也曾如此“靈魂出竅”!換言之,尤玄達現在已經死了。


  “二弟!”尤玄通強忍著傷痛,艱難地匍匐著爬到了尤玄達身旁,目睹被雷電灼得體無完膚的屍體在眼前慢慢消散,尤玄通不禁老淚縱橫。


  “還好沒有抽中鬮,否則躺在那兒的就是我了……”尚興傑在一旁暗自慶幸。他環視了一番,除了尤玄達之外,尤以尤玄通受傷最為嚴重,因為疊人梯時他就在第二高位。接下來是金嬋玉,她的雙掌都被灼傷,嘴角還帶著血跡。再下麵的葉玲瓏雖然不停著搓著麻痹的雙腿,但看樣子並無大礙。因雷電而受傷的人到這裏就停止了,再往下的人隻是感到了一股衝擊而已。“那個妖族老頭在上一層弄瞎了雙眼,這一層則是金嬋玉受了傷……要是連那個龍王也一起被震傷就好了……”尚興傑心中暗道。在他看來,三個妖族高手的存在始終是個隱患。


  在雷電落下之前,何天遙曾大吼提醒,於是蕭天河好奇地問“遙弟,你知道那寶箱碰不得?”


  何天遙歎了一口氣“我也是臨時才想到的。大家都沒有選擇紅門,也就沒人有資格拿箱中的寶物。想用其他方法強取,肯定是行不通的。如果能早點考慮到,也就不會有這事了。”


  花清雨走到尤玄通身旁,見他哭得悲痛欲絕,還大口大口地吐著血,不忍地說“前輩,讓我幫你醫治一下吧。”


  “事已至此,”尤玄通說了半句話就沒再說下去。沉默了許久,他似乎才意識到,那個和他心有靈犀的續話之人已經不在了。“不必再醫。”他落寞地補全了整句。


  “不行啊,你肯定是髒腑被震傷了才會吐這麽多血,不趕緊醫治的話就……”花清雨焦急萬分,熟知醫理的她眼見著尤玄通的臉色越來越差,情知他的傷勢已經刻不容緩。


  “老尚,你的九轉歸元丹……”不遠處的周文軒小聲了問了尚興傑一句。


  “想都不要想。”尚興傑白了他一眼,自顧自閉目養神。


  周文軒輕笑了一聲,不再多言。


  “二弟已經死了,”“我又豈能獨活?”尤玄通即便說整句話也一定要斷成相等的兩截,“我們從小形影不離,”“一起經曆雨雪風霜。”“如今他先我一步而去,”“卻來不及說道別之語。”“好兄弟,”“莫著急。”“且等等為兄,”“我稍後就去。”“黃泉路上兄弟為伴,”“以免讓你孤苦伶仃。”說到最後,尤玄通的氣息越發虛弱。


  聽他的意思,這是要一同赴死。花清雨連忙想勸“前輩……”


  尤玄通卻連連搖頭,示意自己心意已決,讓她不要再往下說。“宮主,”“大人。”他忽然喊金嬋玉。金嬋玉暫停了療傷,同情地望著他。“承蒙相助,屢次三番。”“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二弟既已先走一步,”“吾遂湊成兩命之數。”說完,他掙紮著坐起身來,拿出陪伴了自己一輩子的魔刀,往脖子上一抹。隨著身軀的倒下,又一團紅色的靈光冉冉升空。


  “他們的兄弟之情竟如此深厚,真的做到了同生共死。此舉著實可讓天下間諸多為了些許利益就不顧手足之情而互相殘害的兄弟們汗顏呐!”金嬋玉慨歎。


  “令人欽佩,但卻不值。”項中洋輕輕搖了搖頭。


  蕭天河看了何天遙一眼“遙弟,如果我死了,你會自盡嗎?”


  “當然不會!”何天遙搖搖頭,認真地說,“就和上次我以為你死了的時候一樣,我會連你的份也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這才是好兄弟。”蕭天河甚感欣慰,“先走的那一個怎麽會願意讓兄弟同死呢?我能理解尤玄通的選擇,但絕不讚成殉義這種事。”


  周文軒卻在關心另外一件事“他剛才說的‘湊成兩命之數’,難道是指……”他的眼光瞄向了石柱頂端。


  經他這麽一說,“以兩人之魂換得寶甲”這句紅門上的字跡立即浮現在每個人的腦海之中。


  “事情還不一定呢,有了剛才的事,誰還敢再碰那箱子?”石破天道。


  曲星玄亦不抱希望“少了兩個人,高度不夠,想碰也碰不到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天遙指了指柱頂,“如果‘兩魂換寶甲’行得通的話,上麵那個洞口的禁製應該消失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石破天、尚興傑、周文軒三人幾乎同時衝向了山洞。沿著階梯到達高處的洞口後,三人大喜,原本閉緊的箱蓋此時已經打開了,裏麵放著一件皮甲!

  石破天用手探了探,果然,洞口的禁製已經不見了!


  三隻手同時向箱內伸去,抓住寶甲之後互不相讓,爭奪起來。


  “住手!”隨後趕到的曲星玄大喝,“那件寶甲你們都沒有資格拿!”


  “按照抓鬮的結果,本該是尤玄達的,可是他已經死了,現在誰搶到就算誰的!”尚興傑反駁道。


  “無恥!”石破天破口大罵,“本主死了應該重新抓鬮才是!”


  “那你為何還要搶?”尚興傑反問。


  “我搶是不想讓寶甲落入你手裏!”


  “周老弟,你也要和我搶嗎?”尚興傑又衝周文軒喊道。


  “照你說的誰搶到算誰的,難道我就不能搶嗎?”周文軒絲毫不讓。


  三人分別用一隻手死死拽著寶甲,另外一隻手則你來我往攪作一團。


  比起法寶,寶甲確實珍貴。一來,寶甲難以鑄煉;二來,寶甲不像護體法寶那樣還需要耗費功力去激發。難怪三位高手都不肯撒手呢。


  “都不要爭了,且聽我一言。”曲星玄道,“這可是尤氏兄弟以性命換來的寶貝,既然尤玄通自刎之前說了要以此物答謝金部主的恩德,那理應歸她才對,所以我說你們都沒有資格拿。”


  石破天先收了手,表示讚同“如此最好不過。不過他二人要是不肯,我還是要把寶甲搶回來!”


  “你們兩個也放手吧,人家說的確實在理。”項中洋亦勸道。


  周文軒悻悻地撒了手。尚興傑卻一把將寶甲攬入懷中,冷笑一聲“笑話,這件寶甲本就不屬於尤玄通,他有何資格用它來當謝禮?要答謝恩德就應該用他在上一層拿到的那個法寶!”他伶牙俐齒、振振有詞,其他人一時間還真沒想到可以駁倒他的話。


  此言無意中也提醒了周文軒“哎,他人已經死了,怎麽法寶卻沒有掉出來啊?”


  “你不交出寶甲,休怪我不客氣了!”石破天將三尖盤龍槍重重地往地上一杵。


  “我有寶甲你還能打得贏我?”尚興傑輕蔑地笑了笑,剛準備將寶甲穿上,寶甲卻像長了翅膀一樣,忽然從他手中掙脫,並且飛過了眾人的頭頂,晃悠悠飄向了階梯那邊。“我的寶甲!”尚興傑急忙追了過去。


  寶甲徑直下了階梯,飛到了走出第二層的大門前,落在了一個人的手中。


  尚興傑被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在地劫層出現過的焚天宮管家——孟管家。


  孟管家對著趕來的眾人道“這件天猊甲,就由我收走了。”


  “這是為何?已經死了兩個人了啊!”尚興傑心有不甘。


  “因為你們都選的黃色大門,所以都沒有資格得到寶物。”孟管家一句話就將尚興傑噎了回去,“好了,火星層已過,我來引領你們進入下一層。不過,在進入擎羊層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們……”


  “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何天遙忽然打斷了他,橫眉怒目地瞪著那張掩藏在鬥篷下的臉,“剛才我們第一次來到這道大門前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有出現?”


  “對啊,你要是那時出現,告訴我們沒有資格拿到寶甲,兩位前輩就不會死了!”花清雨也怒斥。


  “嗬嗬嗬……”孟管家深沉的笑聲在山洞中回響,聽上去十分詭異,“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如何怨我?”說著,他從鬥篷下拿出了那盞燈籠。燈籠裏此時已點著三支燭火,火光依然是奇怪的紅色。


  “啊,那是……”葉玲瓏驚訝地捂住了嘴。


  蕭天河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了孟管家的衣領,怒道“這不是燭火!而是亡者的靈魂!你快把那三人的魂給放了!”


  孟管家幽幽地說“焚天宮不比外界。三人在這裏死去,靈魂無法回還到外界,沒有我收攏這些靈魂,他們將變成孤魂野鬼,終日在這焚天宮中遊蕩,就好像地劫森林的守禦四靈一般,直到死亡才能解脫,你願意嗎?”


  蕭天河震驚,略略鬆了手。


  孟管家從容地將蕭天河的手推開“如果有人選擇了紅色的大門並且活著走到這裏,上麵的洞口以及外麵的石柱都會下沉到地麵,禁製也會消失,根本無需搭人梯。遺憾的是,你們錯在不該貪那非份之寶。”


  “那地劫層的那個酒杯呢?人都死了,法寶應該給我們重新分配才是啊!”尚興傑還惦記著這事。


  “人死之後,所得的寶貝將由我收回。此乃焚天宮的規矩。”孟管家的口氣十分強硬,“好了,我繼續問那個問題,你們願意立即退出焚天宮嗎?如果退出的話,必須歸還……”


  周文軒一聽是和地劫層時所問同樣的那個荒謬問題,於是嗆道“要退出焚天宮我們之前就選擇綠色的大門了!真是脫褲子放……”在近乎要脫口而出時,忽覺人多不妥,又改口道,“那什麽,多此一舉!”


  “那好吧。”孟管家轉過身去,推開了大門後,退到了一邊。


  從初入焚天宮時的十三人,到現在還有十個人。大家一一進入深邃的通道。在經過孟管家麵前時,蕭天河一直盯著他。可孟管家仿佛變成了一根木樁,一動也不動,唯有燈籠裏的那三個靈魂之火依舊在輕輕地飄動。


  火海孤道客獨行,

  三門安貴物為輕。


  驚雷震醒貪心夢,

  弟去兄隨釋伶仃。


  ……


  每一層都有人身隕,氣氛凝重了許多。誰也不知道第三層中將會有何等凶險等待著他們。


  “剛才孟管家說第三層叫什麽來著?”蕭天河隻記得那名字非常古怪。


  何天遙搖頭道“我也不記得。當時腦袋裏亂糟糟的,總在想孟管家是不是故意設下陷阱陷害我們,哪顧得什麽名字?”


  “擎羊層。‘擎舉’的‘擎’,‘牛羊’的‘羊’。”葉玲瓏接話道。她的表情十分凝重。


  花清雨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是那兩個字?”


  “但凡會一點兒陣法的人應該都知道。”葉玲瓏輕咬著嘴唇,“風水玄學,踏罡布鬥,諸天星曜,皆熟於心。擎羊,主凶厄,乃一大煞星!”


  何天遙一捶手掌“我想起來了!擎羊就是那個‘六吉六煞’其中的一個嘛!”


  “六吉六煞?”蕭天河頭一回聽說。


  “想不到我們之中還有製陣者。”走在前頭的項中洋回頭看了葉玲瓏一眼,“‘六吉六煞’乃是演命推運時所用的星宿名,在我看來全是瞎咋呼,滿天星鬥盡皆璀璨,有何吉凶之分?”


  葉玲瓏輕輕地點了點頭“的確,演算命理的那些話不可信,倘若算下來一輩子都是凶煞,難道就不活了?其實那些話聽了即便不信,心情也難得會好,索性不聽也罷。可是,日月星辰晝夜不息地在天幕上運轉周天,必然有特定的規律。‘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而製陣,說白了就是在已有的宇宙法則之下,重新創造出另外一塊具有某種特定新法則的‘宇宙’。原先的宇宙法則在陣法內將不再適用,而新法則與原法則相異的程度,就看製陣之人的水平了。所以,在研習陣法之時,一點都不考慮宇宙運行的規律也是行不通的。”


  “這些我懂,我想和你爭辯的不是陣法,而是‘擎羊’所代表的凶煞。給此層冠以一個煞星之名,很顯然,這是焚天宮的構築者,或者說,就是那個可疑的孟管家故意而為之的。大家切不可被此名影響心態。”項中洋道。


  “嗯,我亦希望如此。”葉玲瓏十分讚成。


  “葉姑娘,”蕭天河小聲問,“‘六煞星’還有‘五煞’是什麽?”


  “我也想知道,很早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現在早就忘記了。”何天遙道。


  “除了‘擎羊’之外,還有‘鈴星’,‘地空’,‘陀羅’,剩下兩個嘛……”葉玲瓏頓了一頓,“其實你們已經聽過了,‘地劫’,‘火星’!”


  “啊……”蕭天河暗暗咋舌。焚天宮前三層都是以煞星為名,一股難以名狀的壓抑和不安頓時湧上心頭。


  “瞧瞧,還是被名字嚇到了吧?我之前一直沒說就是這個原因。”葉玲瓏注意到了蕭天河神情的變化,遂勸道,“‘兩文兩天左右魄,兩星兩地擎與陀。’這句口訣乃是我修習陣法時自己編的。前句乃是六吉星,後句則是六煞星。吉凶十二宿,對我來說不過是個指代星辰的名號而已。”


  “還是再聽聽‘六吉星’的名字吧!‘六煞星’隻有六個,焚天宮卻有七層,很可能會有一個吉星層呢!”花清雨道,看來她在進入焚天宮之前並沒有發現,其實還有第八層。


  “‘兩文’,是指‘文昌’和‘文曲’;‘兩天’,是說‘天魁’和‘天鉞’;‘左右魄’則是‘左輔’和‘右弼’兩顆星魄。”葉玲瓏解釋道,“瞧,出口到了!”


  通道的盡頭是一座向上的階梯。眾人沿著階梯進入了一間明亮的小屋之中。可奇怪的是,小屋無門、無窗也無燈,所有的光亮都是從牆壁上密密麻麻的雕紋發出來的。待最後一人進入屋中之後,那座階梯和通道一起消失不見了,牆壁上的光亮霎時大盛,絢爛耀眼,璀璨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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