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無愧於心
法寶,堪稱戰時的一大助力。在五花八門的法寶之中,有五件法寶聞名遐邇,因法寶名中皆以神鳥命名,故稱為“五大靈鳥”。其中“東靈鳥”——青天發明鐲,之前已失傳;“西靈鳥”——鷫鸘踏雪瓶,在金門大君手中;“南靈鳥”——丹霞焦明幡,據說已經被毀,但不知真假;“北靈鳥”——夜舞幽昌鏡,在隱侯大帝手中;“中靈鳥”——金鳳朝陽匕,傳言鑄造者一直將其帶在身上,後來不知所蹤。
五大靈鳥皆為靈寶級法寶,雖不比四大天寶那般珍稀,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貴之物。從辛元帥仿製金鳳朝陽匕就能看出,世人對高品質法寶的追求,不亞於名刃、典籍、丹藥等。
想不到,已經失傳的青天發明鐲,竟以這樣一種意外的方式重現世間。
“‘青天發明鐲’!”蕭天河與趙湘琳都知道此物之寶貴,兩人的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射向了費徒空。居然熔毀了“東靈鳥”,他可真算得上是千古罪人了。
費徒空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糟蹋了一件多麽珍貴的寶貝。
這時,那老者卻無比尷尬地說“呃……老朽一時語失。那個並非是正品的‘青天發明鐲’,而是老朽精心仿鑄的贗品。”
“贗品!”蕭天河和趙湘琳語氣失望,心裏卻湧起一絲欣慰的慶幸“還好,還好。”
費徒空不屑地說“也就是你們,居然相信那老鬼瞎咋呼。堂堂五大靈鳥,豈會那麽容易被熔毀?何況是被我這樣區區一個四象級的鑄寶小學徒!”
“你不是說你隻有兩儀級嗎?”趙湘琳非常不滿,“從頭到尾都鬼話連篇!”
“嗨,故意說成兩儀級,不是能和你們拉近關係嘛。”費徒空如此解釋。
蕭天河問老者道“不過,既然是精心仿製的贗品,那說明老丈您一定見過真品。青天發明鐲失傳已久,不知您是在何處見到的呢?”他記得,當初在宗飄界廣源盆地時,龐元帥也是這麽問辛元帥關於金鳳朝陽匕之事的。
老者竟發火了“這不關你的事!你們阻撓我在先,逼問我在後,好不知禮數!快些讓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說著,他揮了幾下魔刀,擺開了攻擊的架勢,周遭草葉皆被鋒利的刀刃切斷,飄揚橫飛。
“嗬,我們可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我們和費兄弟有約,所以不能讓你把他帶走。”蕭天河衝花清雨使了個眼色。
頭頂“撲簌簌”一陣葉響,竺遠來從天而降,扛著明一鏟擋在了老者麵前。
老者皺眉“妖族?”
費徒空放肆地大笑“哈哈,老鬼,你就等著吃癟吧!現在我可是有厲害的幫手了!”他一邊笑一邊向蕭天河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蕭天河當作沒看見,趙湘琳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叔父兼師父”的長輩如此不敬的人,恐怕天底下也隻有這個家夥了吧。
竺遠來又打起了他那標誌性的哈欠,麵前這個精瘦的老者依然提不起他的幹勁。他斜眼看著老者,將肩上的明一鏟拿了下來,隻輕輕揮了半圈,鏟的兩頭就清光了周身一丈的所有荊棘雜草。
“真是有出息了啊,竟然與妖族為伍!”老者氣呼呼地揮劍攻向了竺遠來。
“妖族怎麽了?我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竺遠來掄起明一鏟,嗚嗚生風,迎上了老者。
“你光明磊落就快給我讓開!”
“少廢話,勝了我再說!”
兩人在樹林中戰成一團,樹木可遭了殃,“劈裏啪啦”地倒了一大片。老者的實力明顯不如竺遠來,竺遠來本想隨便打打就算了,可老者目睹費徒空就在一旁看熱鬧自己卻偏偏奈何不了他,出手越發狠毒起來,如此也惹惱了竺遠來,使出全力與老者相鬥。
見老者落於下風,費徒空高興得拍手大笑起來,竺遠來的實力之強大大超過了他的預想。本來他是打算萬一遇到老者時,依靠竺遠來的抵擋,為自己爭取逃跑的時間。可現在看來,逃跑也不必了,竺遠來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老者。
“當”,明一鏟的月鏟頭擊飛了老者手裏的魔刀,竺遠來順勢反掄半圈,日鏟那頭已經向著老者的喉嚨劃出一道寒光,老者踉蹌剛停,無力再避過這一招了。竺遠來也不下殺手,日鏟頭即將觸到老者時,他將明一鏟轉了一下,在老者胸膛拍了一記。老者後退倒地,揉著隱隱作痛的胸口。
“怎麽樣?服不服?”竺遠來拄著明一鏟,戲謔地笑道。
“不服!我這麽大年紀了,你年輕氣盛,勝之不武!”老者氣鼓鼓地說。其實修真者哪分什麽年輕年老?老者不過是找歪理而已。
竺遠來樂了“行,那就找個和你差不多大的來打好了。沈老哥!”
花清雨適時地將沈石沉召了出來。
當看見從樹上又跳下來個老頭時,那老者和費徒空的表情都像見了鬼似的。進入樹林這麽久,他們愣是沒發現樹上還“藏”著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那個妖族的幫手。待沈石沉亮出破波矛之後,一切就很明顯了。“這夥人居然有兩個妖族朋友!”老者和費徒空各自小聲嘀咕起來。
以沈石沉的本事,拿下老者自然是盞茶的工夫。老者再一次氣喘籲籲地倒坐在地上時,蕭天河上前攙扶“老丈這下可服?”
老者起身,拂去了身上的塵土,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技不如人當服之。臭小子,算你走運,居然
結交了如此厲害的朋友!以後有他們與你同行,我也可以放心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妖族在人族地境是非較多,不要有恃無恐淨惹事,盡量還是別讓這兩位妖族高手露麵為好啊。”
費徒空身軀一顫“老鬼……老頭子,熔你法寶的事你不計較了?”
“不計較了。幾個法寶而已,我還是損失得起的。再說你朋友答應了代你賠償我的材料不是?”老者道,“隻不過那個仿鑄的青天發明鐲確實凝聚了我不少心血,想想還是會遺憾呐。”
“嘁,我就知道,小氣鬼!”費徒空撇了撇嘴,“那個鐲子,其實還在。不過我已經賣給那位姐姐了。”他指著花清雨。
老者眼睛一亮“真的?”
“老丈,應該是這個鐲子吧?我這就還給你。”花清雨拿出了從費徒空那兒買來的碧綠手鐲,拿出了材料,正欲解除認主,老者卻說“不必還了。這鐲子雖然隻是徒有青天發明鐲的外觀,但卻是個不可多得的儲物法寶。既然小徒賣給你了,你就留著吧。老朽並非蠻不講理之人。”
“老丈,不知您如何稱呼?晚輩尚有問題請教。”蕭天河畢恭畢敬地問。
“我叫金何真。”
趙湘琳突然驚呼“金何真?你就是傳聞中那個‘浪得虛名’的鑄寶高手金何真?”
“浪得虛名?”蕭天河和花清雨十分詫異。一位鑄寶之人為何會有這樣的名號?有這樣的名號又如何稱得上是“鑄寶高手”?
“嗬,我成名之後極少為他人鑄寶,所以一些求鑄不得的人就以為我是個徒有虛名的騙子。如此也好,省得有人再來麻煩我,我樂得逍遙自在。”金何真對那個不好聽的名號完全不在乎,“小兄弟,如果你要問關於青天發明鐲的事,我可以告訴你。早年間我的確曾經有幸親眼目睹過一次真品的青天發明鐲,但隻是遠觀而已。它的主人正是一位高深莫測的妖族。”
原來失傳了已久的“東靈鳥”在妖族手中!但究竟是失傳許久之後落入妖族手中,還是因為落入妖族手中而“失傳”,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蕭天河想問的並不是這件事。金何真是費徒空的師父,金何真是個鑄寶高手,費徒空曾經運送過一套乾坤八王鼎給花珺門人,將這幾件事串聯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個結論。蕭天河正是想證實這個結論。
果然,當金何真得知花清雨正是花珺一脈的傳人時,十分驚訝。因為當初那套乾坤八王鼎的鑄造者就是他!隻可惜,他對花珺一脈的消息知道得並不比費徒空多多少。
失望之餘,也算有一個好消息——也多虧了金何真不願意為他人鑄寶,所以時至如今,那套乾坤八王鼎的材料以及配比,他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至於當初金何真為何破例為花珺一脈鑄鼎,他向眾人講述了一段往事。
那是在一座冬日大雪的酒樓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正倚著欄杆望著大雪出神,因為客滿的酒樓無桌可坐。恰好,旁邊一桌獨飲的酒客拉另一桌的酒客同坐,於是騰出了一個空桌,女子就坐下了。
女子似有心事,一直望著窗外沉默不語。但旁桌那兩位臨時湊在一起的酒客卻非常聒噪,天南地北地胡談亂侃。女子皺著眉頭,忍受著兩名貪杯之人的嘈雜言語,直到其中一人突然提到的“煉毒”一詞躍入了女子的耳朵,她才開始留意起兩人交談的內容。原來,那人是一名煉毒者。
煉毒與煉藥並稱煉丹一道的兩技,事有湊巧,另外一名酒客正好是個煉藥者。世俗來看,毒害人,藥救人,乃是兩種針鋒相對之物,那兩名酒客遂爭論起來。這番爭論對女子來說倒是有趣,她仔細傾聽著,時不時莞爾一笑。
也許是酒多氣壯,兩名酒客在對彼此的言論皆有不服的情況下,竟提出較量一番——煉毒者下毒入酒,兩人同飲,煉藥者來解之。若解得,煉藥者贏;解不得,煉毒者贏。
一聽有人要使毒,其他客人紛紛結賬離去了,誰也不願意留在這兩個瘋狂的家夥身旁,酒樓中唯剩下兩名酒客和白衣女子三人而已。
以酒樓廚房中的食材為原料,製毒、下毒、飲酒、製藥、解毒。此五步驟為一個回合。煉毒者著實厲害,竟以常見的食材配出了十餘種毒;而煉藥者也絲毫不弱,同樣以食材配出了相應的解藥。在此期間,白衣女子自始至終一直在默默地品茶。
終於,十二回合之後,煉毒者技窮,看來是煉藥者勝了。酒,也喝完了。
可煉毒者不服輸,他又拿出了一種秘製奇毒,號稱此毒天下無藥可解,唯有用他自己煉製的另外一種毒以毒攻毒方可化之。煉藥者對此亦不信服,提出以身試毒。
當煉藥者即將服下毒丸時,毒丸卻被一隻纖纖玉手給搶了過去。兩人抬眼一看,正是那名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仔細看了看、嗅了嗅毒丸之後,拋還給煉毒者,對煉藥者說了一句“他在騙你,此毒丸無毒可化。”
煉藥者遲疑了。未等煉毒者發怒,女子又笑道“但卻有藥可解。”
“不可能!此毒乃我秘密研製,尚未使用過,怎會有藥可解?”煉毒者對自己的煉毒水平十分自信。
“你隻是看了看樣子,聞了聞氣味,就能判斷出無毒可化、有藥可解?我浸淫煉藥之道多年,自忖水平不低,尚且做不到。姑娘此話未免太危言聳聽了。”煉藥者對自己的煉藥水平同樣胸有成竹。
女子並不多言,向煉毒者伸出了手。
“哼,想死我就成全你!”被激怒的煉毒者將毒丸一分為二,塞給了她一半。
女子一口吞下半顆毒丸。隨即又從背上的包袱中拿出了幾種丹丸,分別以旁桌的酒、茶就著服下。“哢嚓”一聲,酒杯和茶杯被她的雙手分別攥了個粉碎,她從容地離開了酒樓。
煉毒者目瞪口呆。
煉藥者不服,拿過另外一半毒丸服下,卻險些喪命。危急之時,樓下再度傳來了女子的聲音,這也成了煉藥者的救命稻草“我方才辨聞過了閣下身上的藥味,你自有丹藥可化此毒。兩位皆是煉丹之道的高手,但毒與藥並非是賭氣玩笑之物,望兩位切記。”
……
聽完這個故事之後,花清雨激動地說“那女子應是我花珺一脈的前輩!”
“沒錯。但那兩位酒客的來頭更大。煉毒者,乃是昌陽大君餘子齊;煉藥者,則是華林大君尚興傑。自此,他二人深知白衣女子的毒、藥技藝遠超自己,如不為自己所用,將來必成阻礙。所以要麽拉攏,要麽消滅,兩者當選其一。後來他們又得知,那女子乃是花珺一脈的門人,於是,拉攏或消滅的範圍也隨之擴大到了花珺全脈。”金何真道。
“難怪那個阮紅玉要抓我呢,可不是嘛,阮紅玉正是昌陽大君餘子齊的手下。”花清雨終於知道了花珺一脈被人追捕的原因,“不過前輩,這與你為何為本門鑄鼎有什麽關係?”
“花珺門人毒、藥雙絕,但功力卻是平常。後來,那位白衣女子在逃脫追捕時與同伴失散,還落下山穀,負了重傷。幸而巧遇山穀中隱居之人上山采藥,被其所救帶回家中養傷。兩人日久生情,遂結為伉儷。而那位隱居之人,就是我的義兄——費梓寧。”金何真忽而笑道,“你們說說,嫂嫂拜托我鑄鼎,我豈有推辭之理呀?”
費徒空瞪大了雙眼,震驚無比“如此說來,那位花珺門人就是我的娘親咯?我娘親還活著?”
金何真點點頭“義兄他為了你的安危著想,隻好謊稱你娘去世了。”
費徒空激動得雙手直顫。
“花珺一脈的門人是一批在夾縫之中求生存的堅強女子,我心中由衷地欽佩。即便沒有叔嫂這層關係,我也會答應鑄鼎之事。說起那套八王鼎,確實有趣。我還是頭一次以鑄寶的形式來鑄造丹爐……”金何真說著,拿出了一份疊起的紙,紙張已泛黃,看來有些年頭了。
花清雨連忙問道“金前輩,您是說,那套八王鼎是法寶?”
“沒錯。想來也很正常,花珺門人行蹤飄忽不定,若沒有儲物法寶之類的寶貝,帶著八座大丹爐行動太不方便了。我也真佩服她們,竟然能想出將丹爐鑄成法寶的點子,令我大呼精妙。法寶的五大類功效之中有一類是特殊功能,那套八王鼎法寶就屬於此類,是可以煉丹的法寶。”金何真讚歎著,將紙遞給了費徒空。
“老頭子……”費徒空不知何意。
“那套八王鼎的材料和配比盡在紙上。以你如今的能力,鑄出八鼎已非難事。有那贗品青天發明鐲儲物,八王鼎也不必苛求成寶了。鑄寶之道,全在於自己摸索。師父能教的極為有限,將來成就乃依個人天賦而定。你是該離開我去外麵闖蕩闖蕩了。”金何真一語盡顯滄桑。
費徒空無言以對。
“想我窮盡半生,鑄寶之技也達不到五大靈鳥的程度,‘鑄寶高手’之名確實當之有愧。空兒,你好自為之吧。”金何真的話似有告別之意。
“老頭子你怎麽了?”費徒空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金何真從起初相遇時的暴怒,到後來的平息,又到現在的惆悵,心境轉變得未免太快了些,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五天後我將迎來中劫。級到七星級,這道坎沒有那麽好過。”金何真搖頭歎息著,邁步往樹林深處走去。
首、次、中、末四劫之中,中劫堪稱禹餘界修真之道的第二大劫。金何真對自己的本事清楚得很。
“老頭子!”費徒空心中陡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忍。
金何真站住了腳步,平靜地問“怎麽,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叫我一聲‘師父’嗎?”
“師父!”費徒空也清楚,金何真渡過中劫的可能性不大,隻是以往都覺得中劫很遙遠,真當它來臨時,才不禁覺得惋惜,叫這一聲“師父”,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費徒空含淚跪下,衝著大笑而去的背影磕了三個響頭。
“常歎我妖族修真之道艱辛漫長,反觀人類,亦有四劫之坎坷,並不比我等輕鬆多少啊!”沈石沉對竺遠來道。
竺遠來笑了笑,淡然地慨歎“修真又何嚐有過‘輕鬆’一說?回首年年歲歲,頓覺恍恍惚惚,時而兢兢業業,時而渾渾噩噩,不求突飛猛進,但求無愧於心耳。老哥,我們走吧。”
兩位妖族消失了。蕭天河扶起了費徒空。
“蕭兄,兩位姑娘,有了師父的這筆清單,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鑄出乾坤八王鼎。在那之前,得委屈你們帶我同行了。”費徒空躬身道。
“哪能那麽便宜你?等把我們帶到何童界再說!”趙湘琳丟下這句話後走出了樹林。
費徒空愣了愣,大聲道“樂意效勞!”然後緊跟了出去。
蕭天河與花清雨相視一笑。
從此,隊伍中又多了一名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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