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龜鱉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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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統領,這陣劇烈的震動是從大千橋對麵的高崖那邊傳來的,山石崩落,山體震動,似乎……要塌了!”八王營石樓內,一人慌慌張張地向鄭懷禮稟報。鄭懷禮前番回到八王營之後沒多久,就“收到”了原統領趙湘琳連同那個新來的蕭天河等幾人一起葬身淵底的消息。從那以後,他就自升為統領,統管營地的一切事務。
營中之人多半是他忠實的擁躉,自然連聲叫好,唯獨路小岩不肯相信為何蕭天河那幾人偏偏那麽巧都死在一塊兒了,而其他同行之人卻都安然無恙。他以補給隊隊長的身份,堅持要派人下到淵底去找到幾人的屍首。不料不僅沒有人應他,鄭懷禮還撤掉了他的隊長之職,將其還給了原先的老隊長李繼開,接著又以忤逆之名將路小岩囚禁起來。
在鄭懷禮看來,上任統領沒有推薦,自己又幾乎得到了全營的支持,批任統領的調令到來不過是早些晚些的事,因此從他接到趙湘琳的“噩耗”之後,就堂而皇之地住進了統領小樓內。
這一天,正當他美滋滋地想著將來如何飛黃騰達之時,忽然感到地麵一陣晃動。“地震了?”他驚異之餘,打算出樓看看,恰好一名手下飛奔入樓,向他通報上述那番訊息。
“說的哪門子鬼話?山崖怎麽會突然崩塌呢?”鄭懷禮自然不信。
那手下委屈地辯解:“您不信的話親自去看看呐,崖壁上裂開了許多大縫,巨大的山岩像下雨似地往下滾!”
“那山崖豎在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可能突然崩塌?想必是人為的!”要說能撼動山崖的“力氣”,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來的,鄭懷禮忽覺眼皮跳了跳,不知為何,他腦中突然想起了趙湘琳,心頭遂浮起一絲不安:“不太可能是她吧……”於是,他大一揮手:“走,去看看!”
可還未等他邁開步,一陣更為強烈的震動伴隨著驚天的巨響傳來,鄭懷禮險些被晃倒在地,扶著牆才穩住了身。震動持續了片刻,樓外響起了驚呼聲:“塌了!山塌了!”
鄭懷禮推門而出,向西邊望去,隻見漫天飛揚的塵土之中,已經不見了崖峰之影。那座遠近聞名的“大千橋”,可憐兮兮地斷為兩截,東崖這邊僅僅剩下了一丈來長。
“這……”鄭懷禮和其他人一樣呆立當場,好端端的高崖,為何在頃刻之間崩塌?
八王營中的人們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在深深的淵底,正進行著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碧靈玄龜和盈陽靈鱉的本體個頭相差無幾,都是堪比“小山”的尺寸。元承太對衝過來的呂尚文絲毫不懼,因為對手已經在長年的困頓中損失了太多了妖力。於是,他也迎著玄龜撞了過去。
“嘭”的一聲,這一龜一鱉分別避過對方的頭,兩者的右肩甲殼重重地撞在了一起,雙方的力氣之大竟然震碎了腳下的地麵。此回衝擊勢均力敵,兩者又分別一口咬住了對手的脖頸,崩落的山岩迅速將兩者堆埋在下麵。不消片刻,山岩迸射四濺,一團龐大的黑影也被一起甩了出來,轟然撞在遠處的一片山岩上,將那片山岩都撞碎了。
被甩出來的是誰?
此時此刻,在另外一個方向,蕭天河已經被山岩碎石深深地掩埋起來,幸虧有龜殼甲胄保護,也幸虧幾塊巨大的山岩互相搭壘,其間留下了空隙,因此他沒有受傷。透過岩石間的層層空隙,外麵的戰鬥情形他僅能窺得一線,見煙塵中一個黑影被甩出,蕭天河不禁擔憂起來:“呂老先生本就傷勢未愈,又接連複原趙姐、鑄造法寶,著次恐怕力不從心了吧……”
待塵土散盡,蕭天河定睛一瞧,隻見石堆中的身影是墨綠色的,他鬆了口氣。
雖然在角力上巨鱉輸了,可巨龜的滋味也不好受。鱉有牙而龜無齒,剛才如果不是巨龜奮力將巨鱉甩出,恐怕脖子都會被它咬斷。巨鱉的軀體不如巨龜沉重,但咬合之力卻是無與倫比的,即便被甩飛,也帶下了巨龜脖子上的一大塊肉。
巨龜喘著粗氣,脖子上可怕的傷口隨著呼吸往外噴淌著鮮血,頭顱和四肢表麵浮現出一圈圈淡綠色的紋路,並且越來越淺,越來越亮。
巨鱉撞到山岩上後滑落在地上,腹甲朝天,背甲觸底,四肢在空中揮舞著,竟翻不過來了!
趴躲在龜殼甲胄下的蕭天河將頭埋在兩臂之間,偷笑了起來。雖然當下的危機情勢並非取樂的時候,可巨鱉的樣子實在是太滑稽了!小時候在雲暮山莊大擺宴席時,蕭天河曾經溜進廚房裏玩耍過,砧板上待宰的王八就是這幅伸長脖子、四肢亂抓的模樣。那盈陽靈鱉雖然是個可怕的撼天巨獸,可鱉畢竟是鱉,有些習性是改變不了的。
碧靈玄龜睜圓了那雙藍幽幽的眼睛,對著巨鱉怒目而視,口中低聲嘶嘯著,看來剛才的一甩也消耗了他不少力氣。他也知道,巨鱉翻身就在彈指之間——隻需伸長脖子頂住地麵使勁即可。因此,他必須在巨鱉翻身之前予以重創,否則打起消耗戰來,自己必輸無疑。此外,他心中也很奇怪,四凶妖為何遲遲沒有現身?難道元承太先前是在撒謊?可是,在山崩之前分明已經有人在外麵破山!
盈陽靈鱉此時已經近乎要翻轉回來,時間刻不容緩,碧靈玄龜邁開大步疾衝過去,誰說烏龜爬得慢了?恐怕任何人看見眼下巨龜奔跑的速度都要大吃一
驚!
巨鱉也一直在注意巨龜的動向,翻轉中瞥見巨龜飛奔而來,口中一聲冷笑,他自覺單是硬碰硬的話,自己的鱉甲應該不比對方的龜甲差多少。兩者之間的距離,足夠讓巨鱉在巨龜衝到之前翻過身來了。隻見他從容地翻身落地,稍轉側身,用鱉甲最為堅硬的肩處對著巨龜,擺出一副任你來撞的姿態,同時伸長脖子準備再狠狠地咬上一口。
出乎意料的事,碧靈玄龜即將撞上盈陽靈鱉之時,他卻突然四肢拍地高高地跳了起來。更確切地說,應該是“翻”了起來,他那強壯四肢的爆發力,足以將其龐大的身軀彈起,在空中他將頭和四肢全部收回龜殼內,滴溜溜地翻著筋鬥砸向了巨鱉。
巨鱉顯然懵了,身後就是岩堆,連退路都沒有,隻得硬著頭皮生扛這一下。
“哢嚓”一聲刺耳的巨響爆發,刺得蕭天河耳膜生疼。龜背甲與鱉背甲這記驚天的碰撞,可以稱得上是介部、乃至整個妖界中最堅硬的兩種甲殼之間的直接較量!
碰撞之後,巨龜與巨鱉雙雙紋絲不動,巨龜就這麽倒架在巨鱉上。
“是誰贏了?”蕭天河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許久,巨龜將頭和四肢又慢慢探出了龜甲,翻身下落。蕭天河看得真切,龜嘴周遭全都是血,看來剛才那次碰撞的激蕩使得他受了不小的傷。再看巨鱉,轟然一下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碧靈玄龜贏了。他的龜甲之硬可謂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但想要光憑硬度就將盈陽靈鱉一舉擊潰,絕非易事。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撞,其實是呂尚文早已擬定的戰術。
鱉甲雖不如龜甲硬,但絕對也不“軟”,但與龜相比,鱉有一個最大的劣勢,那就是鱉的頭顱與四肢無法像龜那樣縮進殼內。呂尚文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先佯裝失利,將巨鱉甩到一個無法閃躲之處,再高高躍起,下落之力自然全部落在巨鱉的四肢上。就巨龜那樣沉重的軀體,借助落下之勢,直接就讓巨鱉四肢盡斷。腿斷則無力支撐,劇痛則泄了巨鱉憋著的那口氣。在無氣無力的情形下挨那一下重擊,不死也隻剩半條命了。
巨鱉的軀體越縮越小,變回了元承太的人形,依然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巨龜喘了口粗氣,也變回了呂老先生的模樣。
蕭天河鬆了口氣,呂老先生雖然也受了傷,但似乎並無大礙。
“嘖嘖嘖,那老鱉到底不如你這老烏龜啊,哈哈!”空中突然傳來一聲詭異的笑聲。
“龜鱉大戰,我們正看得過癮呢,為何如此輕易就結束了?”這又是另外一個人。
“盈陽靈鱉,不過如此,連一下重擊都承受不住。”已經是第三個人的聲音了。
蕭天河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心中暗道一聲糟糕,從這三人“來者不善”的口氣來看,元承太原先所言並非是詐,那幾個凶妖真的來了!之前從外麵破山的應該就是他們。
可現在隻聽到了三個人的聲音,四凶妖是有一個沒來,還是來了沒有吭聲?蕭天河透過岩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沒有看到人影,隻有一團白色的煙霧。
“狄成言,鍾無命,哼,你們兩個果然來了!”呂尚文對著煙霧冷聲道,對曾經偷襲過自己的敵人的聲音,他豈會忘記?“還有一個家夥,是曲朔恒還是姬少青?”
“曲朔恒在此!要收拾你,我們三個綽綽有餘,何須勞煩姬大哥出馬?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四凶妖隻到其三,那個神秘莫測的姬少青還是不肯露麵。
如果在妖力充沛、毫發未傷的巔峰狀態,呂尚文自忖以一敵一能夠絲毫不落下風,以一敵二依然可以全身而退。可當下的情勢極為不利,對手偏偏還是三個。
“真乃天要亡我,吾命休矣!”呂尚文仰天長歎,“可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
“哼,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那團白煙中走出一個人來,雄壯的身材,高高的發髻,紅眉赤目,一臉暴戾陰狠之色,手持一柄方頭長錘。更令人驚奇的是,他背後生有兩片紅褐色的羽翅,翅邊有骨,骨上有刺,刺尖上端呈黑紅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看就是有毒的模樣。
“烏龜老兒,上次網開一麵沒殺了你,讓你又多活了這些時日,算是便宜你了。今日我便來替你收屍!”那人舉起長錘掄了半圈,隻見那長錘上也布滿了短小但尖銳的鐵刺,其端同樣是讓人感覺很不安的黑紅色。
“曲朔恒,別以為你能在羽部興風作浪,就可以在整個妖界為所欲為了!上回若非偷襲,你豈能傷得了我?你的毒對我是沒有用的!”呂尚文暗暗運功,臉上和手上再度浮現出那種奇特的淡綠色紋路。
“哈哈哈!”曲朔恒仰天狂笑,“烏龜老兒,就憑你現在這點兒妖力,還想抵禦我的毒?光是脖頸上的傷口你就護不住,我勸你還是把那‘碧靈紋’收了吧!”
“原來那斑紋叫做‘碧靈紋’,看來‘碧靈玄龜’正是因此而得名的。聽那凶妖所言,似乎碧靈紋有禦毒的功效?難怪剛才呂老前輩被巨鱉咬住之時也浮現出那種紋路呢,巨鱉的口涎多半兒是帶毒的!”蕭天河心想。
此時正在孟章界中的四位靈將無一不為呂尚文的安危牽腸掛肚,可聽蕭天河傳來的消
息說外麵果真來了三位凶妖,也隻能強忍著憤恨與悲痛。他們的老爺子,此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曲朔恒已與呂尚文交上了手。
呂尚文的兵刃是一根長棍,為了保命,他還祭出了剛剛煉製出沒多久的法寶,增幅與節流的功效使得他妖力的消耗大幅減緩,但他自己也知道,這隻是最後的掙紮罷了。
曲朔恒掄起長錘來招招勢大力沉,時不時輔以羽翅揮擊。那對巨大的翅膀除了帶毒之外,還可瞬間扇出強勁的旋風幹擾戰局。呂尚文的棍法雖然精妙,可無奈實在力乏氣虛,僅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疲於招架之間,呂尚文也結結實實地挨了幾錘,錘上的小刺紮破了體膚,毒素侵體,碧靈紋先盛急衰,越來越暗淡,最終隨著曲朔恒重重當胸一錘,碧靈紋徹底消失了。呂尚文踉蹌後退,單膝跪在地上,雖然前身有腹甲護體,不至於傷及筋骨髒腑,但劇烈的激蕩使得胸口氣血翻湧,震得他許久喘不過氣來。
“哈哈!”曲朔恒又猖狂地大笑了一聲,扛著長錘走了過去。
“你休想得到我的龜甲!”呂尚文一張口,血就順著嘴角淌了下來,他已經準備自毀龜甲了。
曲朔恒輕蔑地笑道:“你當我們真稀罕你那爛龜殼啊?不過就是那邊的老王八想要就是了。要按我的意思,早就該把你殺了!那老王八到底還是拚不過你這老烏龜啊,也罷,把他那王八殼扒了也算有的賺!”
四凶妖根本就沒把元承太當回事,不過是個有利則用、無利則棄的棋子而已,真是可悲。
曲朔恒高舉起長錘,呂尚文低下了頭,蕭天河暗暗地歎息。
“哎,不對!老曲且慢動手!”空中那團白霧中又走出來一人,他裸露著上身,身上布滿了黃鱗,連臉上都是。黃鱗的色澤深淺不一,深色的鱗片組成了一道道斑紋。此人正是鱗部的凶妖——虎紋饕餮狄成言。
曲朔恒一扭頭:“咋了,你還真看上這老烏龜的殼了不成?”
“聽那老王八的傳訊,介部其它四位靈將亦在洞中,現在老烏龜就要歸西了,他們卻一個都不見,你不覺得奇怪嗎?”
曲朔恒放下了手,將錘子杵在地上:“倒也是。介部那幾個靈將以忠心而著稱,不至於光顧著逃命不顧老烏龜的死活。再說我們一直在這兒看著,也沒見他們逃走啊!”
聽到這話,呂尚文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元承太並未將蕭天河以及孟章佩的事稟報給四凶妖。“嗬,他多半是想偷偷地將孟章佩據為己有吧?如此倒好,反而助了小兄弟和我介部一把……”呂尚文心道。
“哎,你那幾個部下都躲到哪裏去了?”狄成言問道。
呂尚文盤腿坐下,閉目不語,權當沒聽見。
“他會告訴你才怪了!”曲朔衡冷笑道。
“嗬,不告訴我也無妨,等我把那邊岩堆底下那個小子抓出來審一審,就什麽都清楚了!”狄成言突然閃身,疾速衝蕭天河所藏之處而去,手中已出現一尊三足巨爵,爵冒金光,狄成言雙手分別抓住一腳,掄起巨爵向岩堆掃去,頓時岩石迸裂、碎礪橫飛,幾丈高的岩堆,竟然從頂往下三分之二都被擊爛了,變成了片片殘渣以及紛紛揚揚的灰土。原來,蕭天河早就被他發現了。
呂尚文頓時心中一沉,如若蕭天河落在他們手裏,那孟章佩的秘密必定會被獲悉,不僅蕭天河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連介部的幾位靈將恐怕也難逃一死。至於石灝明他們,因為是孟章界的妖族,可被孟章佩之主所用,應不至於被殺,但是,倘若四凶妖以石灝明的性命去要挾鱗部妖王石破天,那可就麻煩了!
蕭天河情知已被發現,遂從容地從岩石空隙中站起身來。
“我就奇怪此人為何如此命大,原來是老烏龜給了你一件護身之寶啊!”狄成言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蕭天河的脖子,將他提溜起來。
“當心!”空中的白霧中,鍾無命突然急聲提醒。就在曲朔恒與狄成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蕭天河身上時,呂尚文催動最後一絲妖力,人棍合一,從背後襲向狄成言。
“哼!”狄成言似乎早有防備,單手抄起巨爵一腳向後一甩,爵內猛地潑出一股金色漿液,呂尚文急忙想躲卻來不及了,漿液突然爆裂,化作漫天金光,呂尚文慘叫一聲,渾身濺血倒飛出去,落地連滾,一直撞到了元承太之後才止住了勢。
狄成言大笑一聲:“哼哼,不過一個一元刀魔,那老烏龜竟然肯以龜甲相贈,還不惜舍命相救,其間一定有蹊蹺!”
曲朔恒走到昏迷的呂尚文身前,用腳踢了踢:“管他什麽蹊蹺,直接攥死他拉倒!什麽介部靈將,在我看來不過區區幾個跳腳小蝦,有何懼哉?那老烏龜吃了你一記‘金光瓊漿’,已經和死人沒什麽區別了。至於他的殼……反正不要白不要,連那老王八的殼一起扒下來,我們就可以收工了!”
“說的也是。量他一個一元刀魔也沒多大來頭,今日遇見你爺爺我,算你不走運了!”狄成言的手使上了勁。那邊曲朔恒也再一次舉起了錘子,對準了呂尚文的腦袋。
蕭天河與呂尚文兩人皆危在旦夕。
千鈞一發之際,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炸雷般的大喝:“你膽敢動他一根汗毛,我必讓你命喪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