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告別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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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霸王殿,後麵是一處風景雅致的小院。院子並不大,被霸王殿與山岩包圍著。山岩淌下一淙小溪,匯入院子角落處的一泓清潭。從清潭中又引出一條溝渠,潭水源源不斷地沿著溝渠穿過小院,流入另一側岩壁中的小洞之中。
渠上斜架起兩座拱橋,分別通往左右兩邊的一排矮房。這兩座拱橋十分精巧別致。
左邊的一座是石拱橋,彎月形的拱在橋麵之下,橋上扶欄與石柱上皆有精雕細琢的鳥獸風景,拱頂處與橋麵之間刻了“映月橋”三個正楷大字。
右邊的那一座則是木拱橋,頗為少見的是,橋麵距下方水麵僅一尺來高,雙曲拱位於橋麵之上,整個橋看似由兩側的曲拱吊掛而起。兩拱之間搭著許多橫於橋麵的短梁,梁上又分出許多支梁連接於拱上,整個拱橋仿佛一個狹長的木籠一般。從中而過,別具風格。雙曲拱的最高點橫梁上,垂下一木牌,寫著“照幽橋”三個草書大字。
其實以雷嘯炎他們的實力,這區區幾丈來寬的溝渠抬抬腳也就過去了。渠上架橋,純屬點綴院色之意。再看那兩排房屋,琉璃青瓦層疊,牆上爬滿藤葉,配上這封閉的院落,有種說不出的恬靜。
此已是入夜時分,院中卻並不昏暗。在映月橋的每一根石柱上,都有一盞座燈,燭火悠悠,倒映在渠中流淌的水麵上,仿佛星星閃爍,難怪要叫映月橋!再看通幽橋,曲拱的每一根支梁上,都吊下兩盞組成一串的掛燈,橫梁上更是掛了三串燈籠,將拱橋照得燈火通明,而橋彼側的景色在相較之下卻顯得幽暗了許多。橋景恰如橋名——照幽。
賀崇寶帶著眾人踏上了照幽橋,來到右邊那一排屋前,推開當中的一扇門,進入了房內。房內布設十分樸素,石榻占了半邊,一個簡單的矮方桌置於榻上。桌旁有一蒲墊,除此之外房中再無他物。
賀崇寶掀開蒲墊,在榻上隨意摸了幾處,搬起一塊方形石板,露出了一個洞口,從洞口中投射出柔和的燭光。
“好家夥,原來在你的坐墊下麵,還有機關!難怪我一直沒發現呢!”雷嘯炎驚歎道。
賀崇寶瞥了他一眼:“當然了!如果連你這種大老粗都能輕易發現,那還能叫隱藏?敵人一來就全完了!”
賀崇寶從洞口滑落下去,片刻,兩位女子就從底下攀爬出來。
先上來那名女子衣著華麗,紫色的外袍套著白色的內衫,大紅鸞帶,五色染成的頭巾之下,垂腰的長發之中夾著數根小辮,辮上點綴有各色的頭繩與箍筋,膚白如雪,肌瑩如玉,貌美如花,加之一抹自然的微笑,予人眼前一亮之感。“大家好,我叫田曉瑩。”她大大方方地行禮道。
“關靈韻見過各位。”後上來這位姑娘相較之下則要“樸實無華”許多。清一色的黑衣、黑褲、黑束帶,一頭利落幹淨的齊耳短發,額上綁著一條黑色頭箍,頭箍正中有金線繡成的一隻烏鴉。她目光炯炯有神,鼻巧唇薄,一副英武幹練的模樣,雖不及田曉瑩那般靚麗惹眼,但卻有一種截然不同的颯爽之美。
“兩位姑娘別來無恙啊。”石灝明道。
雷嘯炎與湯元星包括蕭天河在內,齊齊瞅了他一眼,心中縈繞著一個同樣的疑問:“這家夥怎麽什麽人都認識?”
兩位姑娘卻顧不得回答,就與黎翠嫣、白櫻雪、楊月玫三人抱成一團,淚如泉湧。
雷嘯炎用胳膊肘捅了捅湯元星,小聲道:“看來她們姐妹的感情非常深厚啊!”
“且聽賀大哥如何說吧。”湯元星道。
把兩位姑娘藏在地下這麽久,賀崇寶當然得向雷嘯炎做個解釋。
“老雷,實不相瞞,我的身份是……監兵界第一宮——西奎宮的妖族。這兩位姑娘以及先前那位杜姑娘也同樣都是監兵界的妖族。與主人失散之後,我帶著兩位妹妹來此處躲避仇家並養傷,同時也等待著主人的現身。可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人打探到了行蹤,惹下了這麽大的麻煩。”賀崇寶滿懷歉意。
“賀大哥,你是說小柔也來了?她人呢?”田曉瑩急切地問道。
“我在這兒呢。”杜懷柔從石灝明身後閃出,熱淚盈眶地與田、關二女擁在一起。
雷嘯炎對著賀崇寶的肩頭捶了一拳:“我早就覺得你不簡單,隻是你平時話太少了。當初你直接告訴我一切不就得了,難道還怕我們會泄露你的秘密麽?也不至於讓兩位姑娘屈居於那個破洞之中如此之久!”
“賀大哥也是怕連累到你才不得已而為之的。我們也托你的福,在宗飄界安安靜靜地休養了這麽多年,傷勢已經痊愈,功力也基本恢複。”田曉瑩向雷嘯炎躬身謝道。
“嗬,好說,好說……”雷嘯炎很不擅長和女子打交道,尷尬地撓了撓腦袋。
在場的沒有外人,於是大家都坐在石榻之上,聽石灝明與賀崇寶一五一十地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完整。
原來,孟章佩與監兵佩的主人乃是一對夫妻。這一點早在杜懷柔剛結識蕭天河沒多久就已經告訴過他了。
石灝明以略帶惆悵的語氣,述說了兩件稀世珍寶落入一對夫妻之手,是多麽的遭人嫉恨。盡管夫妻二人嚴守珍
寶的秘密,可依然還是被打聽到風聲的高手給盯上了。在躲避追殺的過程中,兩人失散過一次,就是在那一次分離期間,男子碰巧來到了宗飄界,意外地收服了雷嘯炎與湯元星的結拜義兄——殷朝興。
夫妻重聚之後,在一次與追殺者慘烈的戰鬥之中,殷朝興為了向主人報恩,英勇地戰死了。再後來,男子原本的一名隨從對孟章佩起了貪念,趁著下界通道打開之機偷得寶貝逃到大赤界。
石灝明的回憶到此為止,後麵的情形由賀崇寶繼續講述。時隔多年,在隱秘之地——江由界藏身的夫妻二人再度被仇家嗅到了行蹤。這一次,沒有孟章界妖族的助戰,夫妻二人更是輸得一敗塗地,被迫分散逃命。而田曉瑩與關靈韻就是在那次戰鬥中為了掩護主人逃命而受了重傷。女子隻吩咐受傷不重的賀崇寶照看兩位妖女,自己則帶著監兵佩消失了,並且切斷了與監兵界之間的感應,從此再未在江湖上露過麵。
聽完了賀崇寶的話,眾人嗟歎不已,原來身懷珍寶的夫妻二人竟有如此坎坷的遭遇。“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可謂是老生常談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超然的實力才是最有力的保障。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們的主人當初為何不把你們收入監兵界養傷呢?”蕭天河提出了一點疑問。
“身帶稀世珍寶總會惹人覬覦,況且當時我們幾個已經功力大損,傷勢也很重,所以主人打算將監兵佩秘藏於某處。將我們放在外麵休養,屆時不必去取監兵佩也可以號令我們。還有,我除了要照看兩位義妹休養之外,還有其他的任務——一是打探主人丈夫的消息;二來等待杜小妹回到禹餘界。可惜主人的丈夫完全不知所蹤,杜小妹在孟章界裏被帶到下界之後也一直杳無音信。杜小妹沒回來,就說明孟章佩也沒回來。”賀崇寶看著杜懷柔道。
“那日我本是去替嫣兒她們幾個療傷,卻不想稀裏糊塗地被黃天遠偷了孟章佩帶到了大赤界。黃天遠他根本無意修煉,隻想在下界獨霸天下、作威作福。此外下界的仙、魔兩道分處於兩座大陸,之間非但無法通行,甚至人們都不知道另外一座大陸的存在。而黃天遠對修魔大陸的統治又牢不可破,若非最後遇上了天賦異稟的相公,能夠任意穿梭於兩座大陸之間,恐怕我們就永世不得回還禹餘界了!”杜懷柔慶幸地說著,還衝著蕭天河擠了擠眼睛。
“哦?怎麽,你們結為連理了?”賀崇寶吃驚不小。
蕭天河連忙解釋:“別誤會,那是在下界時為了隱瞞身份而假冒的。”
杜懷柔撅起了嘴,擺出了一副“我好傷心啊”的神情,幽怨地望著蕭天河,楚楚可憐。
蕭天河打了個哆嗦,趕緊避開她的眼神,岔開話題:“今日來廣源盆地的六位元帥之中,五個是靈威大帝麾下,一個是華林大君麾下,莫非當初覬覦珍寶的人就是他們?”
關於這一點,連石灝明都不清楚。當世的十位大帝與大君他並不熟悉。至於當年的追殺者有沒有可能攀上大帝或大君的高位,那就得問賀崇寶了。但賀崇寶卻遲疑地說:“說實話我也吃不準,大帝與大君並非那麽容易能見到的,何況我也在宗飄界待了這麽久。究竟是當初的追殺者當上了大帝或大君,亦或是他們走露了風聲被大帝和大君獲悉,都有可能導致如今的險境。不過六大元帥此次前來是為了殺死三位妹妹,而並非是來逼問主人或監兵佩的下落,這點倒是非常奇怪……”
“不必多想了。眼下靈威大帝他們依然把嫣兒她們三個誤認成追殺目標,所以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裏。這下你們兩個沒有異議了吧?”石灝明問雷嘯炎和湯元星。
“嫣兒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要保護她!”雷嘯炎拍著胸脯表達心意,連稱呼都由“黎姑娘”變成了“嫣兒”。
湯元星隨即也點了點頭。
“好!人多同行不便又引人注目,所以由天河立即將你二人納入孟章界,然後由他帶著我們離開宗飄界!”石灝明道。
“我覺得大家應該遷往江由界藏身,繼續打探主人的消息。”賀崇寶提出了建議。
江由界和宗飄界一樣,都是無主之地,其他妖族皆無異議。
事不宜遲,蕭天河依照從前收納敖睚眥的過程收納雷、湯二人,其他人為他們護法。天亮之後,收納完成。蕭天河滿意地從石榻一躍而下,感覺全身都充滿了活力。雷嘯炎的妖靈寶珠與火屬性寶石融合、湯元星的妖靈寶珠與水屬性寶石融合,分別形成了兩顆新的命格。兩個命格也增強了蕭天河的功力。自此,孟章七宮都有了妖族,孟章佩的收納數已滿。
說來也奇妙,鑄造出孟章佩的神匠趙孟章——他也是孟章佩的第一任主人,除了他抓齊七種妖族以檢驗法寶功效之外,後續的曆代孟章佩之主都從未收滿過。一來是抓匹配的妖族不易,想抓厲害的妖族更困難;二來孟章神佩名揚天下,在世人激烈的爭奪中不斷地易主,加之期間有妖族戰死,而新的妖族又補充不進來,所以直到如今的主人蕭天河,才僅僅是第二次使孟章佩收滿了妖族。
也許神匠趙孟章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等“壯舉”竟然是由後世的一位
初等修魔者完成的。
蕭天河活動了一下筋骨,對湯元星道:“對了,當初我被你追得與三位同伴失散,現在也不知道她們身在何處。你對耀明森林的地形熟悉,又是宗飄界妖族的統領,可否勞煩你替我找到她們?”
湯元星咧嘴一笑:“小事一樁,何必如此客氣?”
“哦,還有,我們一共是四人,需要十二顆妖靈寶珠通過大賽。我這裏已有三顆,尚缺九顆,不知……”
“更是小意思了,幫你湊齊便是。”湯元星道。
石灝明納悶了,問道:“天河,聽你的意思,你打算繼續參加那個什麽下級修真者評定大賽?”
蕭天河回答:“正是。我剛才仔細考慮過了,恐怕辛元帥已經對我起疑,如果我再莫名消失,他必定會下令搜尋,那樣反而麻煩。倒不如我裝作已與你們分開,繼續做回普通的初等修魔者,他們問不出你們的下落,相信也不會過分為難我。反正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我身上有孟章佩。賀兄你們幾人也不必尋找新的落腳之處了,就在孟章界裏安心休養好了。”
這是個好辦法,至少比大夥興師動眾遷移到江由界要方便許多,隻是蕭天河要擔一些風險。
“禹餘界中人族與妖族難以和平共處,所以你與妖族成為朋友這件事顯得十分古怪,若是辛元帥問起來,你打算怎麽解釋?”石灝明問道。
蕭天河笑道:“哈,這個問題當時他自己不是已經替我回答了麽?我是從下界飛升上來的,妖族朋友是在下界就結識了的。”
“不妥。這個解釋有個漏洞。”石灝明提醒道,他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縝密,“我們已經和元帥們交過手,可謂不分勝負。下界剛飛升上來不久的妖族,豈能有如此強勁的實力?估計是當時情勢複雜,元帥們都沒有細想。等他們回過神來,恐怕你就要遭殃了。”
“沒事兒,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我自有辦法。實在不濟,你們再出來掩護我逃走就是了。到時我們再到那個什麽‘醬油界’去好了,與現在直接去沒有什麽差別。我的方法值得一試。”蕭天河自信滿滿。
看著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石灝明同意了:“是江由界,‘大江’的‘江’,‘自由’的由。”蕭天河不是個莽撞之人,頭腦也頗為靈活,石灝明信任他。
……
為了等待湯元星尋找幾個同伴的消息,蕭天河在廣源盆地中又多留了一日。
在宗飄界中,修煉成人形的妖族僅有雷嘯炎他們幾個,其餘妖族皆聽命於他們。所以盡管耀明森林頗為廣袤,但湯元星可以任意派遣殘翼琉牙蝠與鑿山黑飛鼠幫助尋人,再以妖族特有的功法傳遞消息。果不其然,幾個時辰之後,殘翼琉牙蝠就輕而易舉地發現了蘇紫依與葉玲瓏的行蹤。當初“三花聚頂”小隊四散而逃之後,兩人都不忍心逃得太遠,畢竟隻留下了蕭天河一個人應對強敵,她們十分擔心蕭天河的安危。於是兩人又分別悄悄返回了分離之處,那時蕭天河已經隨湯元星去廣源盆地了,隻留下了先前被殺那幾人的屍首。
沒看見蕭天河的屍體,兩人鬆了口氣,但又不知他去了哪裏。於是她們繼續結伴同行,繞著分離之處一圈一圈向外搜尋蕭天河與範淩雲的蹤跡。此時此刻,能不能通過下級修真者評定大賽已經不重要了,找到患難與共的同伴才是最重要的事。
至於範淩雲,連湯元星都沒找到她。他派出的殘翼琉牙蝠飛遍了耀明森林的每一處上空,鑿山黑飛鼠跑遍了耀明森林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發現範淩雲的行蹤。因此,湯元星推測,範淩雲十有是出了耀明森林。
可如果真是出了耀明森林,那又是因為什麽呢?初識範淩雲時她就毅然出手相救蕭天河,後來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蘇紫依,看來她並非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在這個前提下,她對蕭天河不管不顧而獨自走出耀明森林的原因就值得深慮了。
第一種可能,範淩雲是去搬救兵了。當時湯元星展露的實力不俗,遠遠不是幾個初等修真者能夠應付得了的。她去向高手求助,道理上說得通。與高手在一起的話,她應該沒有什麽危險。
第二種可能,範淩雲是為了逃命。既然耀明森林中的妖族沒有繼續追擊她,那麽敵人就應該是同樣參加大賽的修真者。不過隻要她順利逃出了耀明森林,也就安全了,森林外可是有很多人的,想必沒有哪個狂妄之徒膽敢在森林外公然殺人越貨。
“無論是哪種情形,她都應該性命無虞才是。”做完了推測的蕭天河鬆了口氣。
“你們說她會不會在森林中就已經遇害,並且被毀屍滅跡了呢?”雷嘯炎突然冒出一句大煞風景的話。
湯元星嗔怪道:“胡說八道些什麽?你就不能想點兒好的?”
雷嘯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神情尷尬。
蕭天河搖頭道:“不,不可能,她可是個煉毒者,來參加評定大賽的又都是些初等修真者,她沒那麽容易被殺的。好了,你們進孟章界吧,我得去同另外兩人會合了。”
雷嘯炎與湯元星長舒了一口氣,依依不舍地環視了廣源盆地熟悉的景色最後一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