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鱗次櫛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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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城,北堂府西部重鎮,也是白鹿部的都城。這座坐落於萬曲江東岸三百餘裏處的都城,起著統領沿江地域大小州城西拒西門家族的重任。北風城所處的位置是北堂府境內為數不多的平原地貌,周圍良田萬頃,對居於極北之地的北堂家族來說,這裏可是珍貴的“糧倉”。
城主北堂立,也就是白鹿部主,白鹿刀的現任擁有者。北堂家族的高層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低調。不論是白鹿部主北堂立,還是含章部主北堂恭,甚至包括其他一幹九位係主長老,都如同族長北堂春一樣,很少在江湖上露麵,以至於有許多北堂府的子弟都不知道眾多高層究竟長什麽模樣。但天焰大陸無人敢小覷了北堂家族,它的整體實力可是四大家族中最強的。
世人皆知,北風城與西門家族麟嘉部主城西王城隔江相望。其實說是說“相望”,兩城之間相距也有六、七百裏之遙,隻不過萬曲江附近隻有這兩座都城最大而已。
有言道:
“西王傲北風,
天高不可登。
北風顧西王,
草低水流長。”
這首看似五言四句的詩,其實原本是兩段西王城和北風城的居民互相嘲諷的順口溜。頭兩句之意是說西王城的繁榮遠超北風城,是北風城難以企及的高度。而後兩句是指北風城回頭看看西王城,“草”指代草民,水往低處流,意思是說:“你們那昌盛完全是下等庶民哄鬧出來的,我們根本不屑一顧。”
但經過人口相傳至今,大多數人已不理解這四句話的本意,還以為是對兩座都城的讚譽,更是荒唐至極地將對立的四句拚在了一起,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當北堂羞給蕭天河講述了這首順口詩的由來時,蕭天河會心一笑:“照詩中描述,北風城應該沒有西王城熱鬧吧?”
“的確。或許是因為地理環境的因素,北堂府的人沒有其他三府的人多,族中的領導者們也都行事低調,很少露麵。其實在北堂府,北風城已經算是比較熱鬧的大州城了。”北堂羞道。
“低調才能維持神秘感,這樣別的家族才不敢來招惹。畢竟未知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四大家族北堂家族人數最少,實力卻最強,想來這也是平衡能夠維持的主要原因吧。”
“維持什麽平衡?四大家族各踞一方的格局又不是剛形成的,從很久以前就是如此。正是這種誰也吞不掉誰的局勢,才使得天焰大陸大多數時間處於和平的態勢,哪怕在經過了驚天動地的天下四方大戰,依然能夠恢複穩定的局麵。”北堂羞道。
蕭天河微微一笑,不作聲了。“這也正是魔主處心積慮造就的結果。”他心想。回想起石灝明石破天驚的話語,蕭天河不得不佩服那位神秘的魔主。能以一己之力形成穩固局勢,從而長久地統治天下,他絕對是個登峰造極的人物。與這樣的人成為敵人是件非常棘手的事,何況蕭天河還不知道魔主究竟為什麽會盯上自己。
“到了,我們降落吧。”北堂羞道。
兩人在城外降落。經過城門時,守衛不由得多看了蕭天河幾眼,畢竟背著一個碩大的龜甲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果然如同北堂羞所言,北風城雖然很大,但街上的人卻不多。由於北堂家族擅用輕、軟的刀具,所以背著魔刀的人大多都是外族之人。
北堂羞似乎對城中的狀況十分了解,帶著蕭天河走街串巷,七拐八繞地來到了一處圓形廣場。
“到了,這裏就是北風城最大的修魔物品市集。”北堂羞介紹道。
蕭天河環顧四周,不禁啞然失笑:“嗯,還真是‘熱鬧’啊,連一個攤位都沒有。”可不是麽,廣場上空蕩蕩的,與蕭天河當初在西蘭城所見的四方殿實在差得太遠。
“我帶你走的是後門小路,正門其實在那兒呢,一會兒你就該吃驚了。”北堂羞遙指著廣場對麵的一座平房。
那座平房很有特點,在房脊上聳立起三柄碩大的刀形雕塑。其中左右兩柄的基座較高,大刀分別向當中傾斜,與當中那柄大刀交疊在刀尖附近,頗具氣勢。
蕭天河乍一看覺得那三柄刀似曾相識,走近了幾步就立即辨認出來,那正是北堂家族的三柄絕世魔刀——鸞鳳、白鹿與含章。
待繞到平房正麵,蕭天河發現原來那是一條寬闊大路的末端,街上人來人往,與房後空蕩的廣場形成鮮明對比,仿佛被這座平房分隔成兩個世界一樣。平房沒有窗戶,僅在三座雕塑基座的正下方有三扇敞開的大門。
此時已近黃昏,三座大門中燈火輝煌,分別照亮了門內向下的階梯。
“原來集市建造在地下!”蕭天河驚道。
“沒錯。這裏可是北地,嚴冬時會降雪結冰,若是露天設市非常不方便。”
“那為何不建一座大殿?何苦掘地三尺挖個大洞?”蕭天河不解。
北堂羞解釋說:“因為地形特殊唄。這兒本來就是一個碩大的地下岩洞,隻要稍加改造就可以利用。若是在上麵造什麽大殿,不壓塌了才怪呢。你沒見屋後廣場上什麽建築都沒有麽?走吧,到了裏麵你會更吃驚的。”
蕭天河跟著北堂羞走
進了最右邊的大門,階梯向下呈“之”字形,好像是特意在岩石中挖掘出來的通道,四周都是牆壁,直到拐了十幾個彎之後,才來到一個平直的通道。從這裏已經能聽到集市中熱鬧的聲音了。
穿過通道,蕭天河頓覺眼前豁然開朗,一個無比宏偉的岩洞展現在他的麵前。岩洞大致呈圓形,蕭天河數了一數,從上至下共有九層,他所在的位置是地下第七層。每一層都建了一人多高的圍欄,透過欄柱的縫隙可以看見,各式各樣的店鋪、攤位林羅密布。不僅如此,在岩洞當中還矗立著三座碩大無比的“石筍”。“石筍”上也開鑿出了數層以供開設店鋪之用,從岩洞外側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堅固的石橋連通“石筍”,石橋當中是過道,兩旁也都是店鋪。上下九層的石橋疊在一起,就像一座高樓一般。三座巨大的“石筍”之間,也有環形的廊橋連接呈圓形,從外側延伸過來的石橋與廊橋相接,之後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小廣場”,不用說,廊橋與小廣場上也都是店鋪。
“好家夥!這岩洞直徑少說也有好幾百丈,一共九層,這得有多少店鋪啊!”蕭天河的確震驚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微笑的北堂羞,“你管這叫‘稍加改造’?我看稱之為‘工程奇跡’也不為過啊!”
“哈哈,隻要有想象力,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北堂羞沿著石橋往當中的“石筍”區域走去,“因為這裏是隱藏在地下的修魔物品交易集市,所以取名‘魔隱洞’。洞中一共九層,上三層是交易魔刀的場所,中三層是買賣丹藥的地方,這下三層嘛,則是販購材料之處。剛才入口那另外兩座大門就是通往上三層和中三層的。你瞧,前麵……”北堂羞回頭一看,蕭天河似乎沒在仔細聽她說話,“哎,你在傻笑什麽?”
“嗬,沒什麽,你繼續說。”其實蕭天河是在笑自己初涉修魔之道時,隨意起的一個山洞名字居然與這裏重名了!同叫“魔隱洞”,但一個是風律穀寒磣的小破山洞,另一個則是宏偉壯觀的巨大岩洞,天壤之別。
北堂羞繼續介紹:“一般是越靠近當中‘石筍’區域的店鋪,販賣的東西就越珍貴。最當中小廣場上的店鋪所賣之物往往都是些極為罕見的珍稀物品,所以在那裏開店是要經過管理者批準的。店主也都是些有實力的修魔者,他們無須付店鋪租金,也不必看店,隻要有想賣的東西,直接來賣就行了。另外,與其他店鋪不同的是,由於販賣的東西過於珍稀,往往都是采用拍賣的形式。所以說,去那裏買東西不僅要撞對時機,也要有雄厚的財力才行。”
“財力?是指錢嗎?”蕭天河好奇地問。
“當然不是。對修魔者來說錢財算不得珍貴,我說的‘財力’是另外一種東西。鑄刀材料、煉丹材料或是鑄就的魔刀、煉成的丹藥,亦或是刀法典籍、身法典籍、煉丹典籍等等,隻要是修魔者需要的東西都可以用來在集市上交換,每樣東西的具體價值是由市場管理會決定的。因為以修魔物品相互交易不像金錢僅以數量來衡量那麽簡單,所以北堂家族特別設立了一種‘貨幣’,隻可用於在修魔物品集市上流通,人們稱其為‘魔幣’。任何修魔物品都可以兌換成‘魔幣’,兌換之後的‘魔幣’也可以購買任何一樣修魔物品。”北堂羞道。
“這倒是個新穎又方便的方法。能想出這個主意的人一定十分睿智。”蕭天河稱讚道。
北堂羞點點頭:“沒錯。這是某一任白鹿部主想出的點子,匯報給族長之後,族長大加讚賞,並下令在整個北堂府境內實施。比如你在這裏兌換的魔幣,到了其他州城也一樣能使用。兌換是在有特殊標記的店鋪內進行的,這種店鋪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看,這座石橋的兌換店鋪就在那裏。”北堂羞遙指著一個門口掛著“北堂”二字錦旗的店鋪,“有那個旗子,證明是由北堂家族特別設立的店鋪,在店裏任何修魔物品都可以按照比例兌換成魔幣。由於不同時期某些物品的珍貴程度會發生變化,所以市場管理會每個月初都會公布魔幣的兌換比率。還是比較公平的。”
“唔……那兌換和販賣又有什麽區別?”
“販賣是要租店鋪的,也要耗費時間經營店鋪。兌換魔幣省錢省事,所以比率較低。當然,如果要兌換不是很常見的典籍之類的物品,也需要經過市場管理會進行價值評定之後才行。平常的典籍沒人願意買,少見的典籍分厲害與不厲害兩種,不厲害的不論是販賣還是兌換都費時費力,厲害的雖然可以申請在小廣場上拍賣,可又有多少人舍得將珍稀又厲害的典籍賣掉呢?所以魔隱洞沒有特別設立販賣典籍的區域。”北堂羞道。
“北堂家族還真是聰明啊,以兌換的方式可以以極小的代價收斂大量的修魔物品……不對,隻要北堂家族大量製造那個什麽‘魔幣’,豈不是可以將集市上所有的東西盡收囊中?如此還有何公平可言?”蕭天河略一思索就找到了這套“魔幣”製度的“漏洞”。
北堂羞瞥了他一眼:“你腦子還挺好使。沒錯,起初公布這套方案時,也有聰明人提出了同樣的異議。可當他親眼看到北堂家族鑄出的‘魔幣’時,也就欣然同意了。碩大的北堂家族當然不會做那種奸詐之事,製作魔幣所用的
材料正是采自北極寒地的特產礦物——寒煙鐵。那可是珍貴的鑄刀材料,拿到天焰大陸任何一個地方都是稀罕東西,所以‘魔幣’本身也具有相當高的價值,如此既不至於太多泛濫,也可以保證交易的對等,這與民間使用黃金、白銀之類的貴重金屬當作貨幣是同樣的道理。”
“原來如此,真是太妙了。”蕭天河感慨道,“如果其他三大家族,甚至在整個天焰大陸都施行統一的魔幣製度就好了。”
“要找一個四方皆有蘊藏的珍貴之物來當貨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說一塊魔幣也挺重的,若是帶著一大堆,在同一府境內還算好,跨府搬運可就麻煩了。好了,我們到了。”北堂羞在石橋與環形廊橋相交之處的一家店鋪前站住了腳。
蕭天河抬頭看了看,店名叫做“樂意坊”。隻是店鋪的門緊緊關著,似乎沒有人的樣子。
“沒人,我們白跑了一趟。”蕭天河“哐”的一下將龜甲甩在了地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沒人,故意帶我來這兒兜一圈好讓別人笑話我?”
“嘁,真想讓別人笑話你的話,我會從第一層一圈一圈兜下來。看你怪可憐的,我早就沒有捉弄你的想法了。裏麵有人,隻是她不樂意開門而已。”北堂羞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五下,三下重兩下輕。隨後,她像做賊似的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向蕭天河招了招手。蕭天河遲疑了一下,也走過去將臉湊了上去。
隻聽店鋪裏麵傳出一個微弱的女聲,說道:“嘟嚕嚕,嘟嚕嚕,天王蓋地虎!”
“不是吧,就這老掉牙的暗號……”蕭天河一臉鄙夷,“寶塔鎮河妖!快點兒開門吧!”
“噓,不知道暗號就別接話!”北堂羞嗔了蕭天河一句,然後也輕聲回答道,“喵嗚嗚,喵嗚嗚,打到小鬆鼠!”
蕭天河徹底無語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亂七八糟的。
別說,裏麵還真開門了,不過是大門上的一扇小門,小到隻露出裏麵那人的一雙眼睛。
“哎呀,柔姐,你可算來了,我在這兒等你好幾天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快進來坐!”大門終於開了,裏麵迎出來一位女子,相貌中年,體態豐韻。
“半路突發了點狀況,所以耽擱了些時日,抱歉啊。”北堂羞笑道。
“柔姐,我準備在入夜時離開的,幸好你趕上了。這位是你的朋友嗎?不錯,小夥兒模樣挺俊的。”那婦人毫無顧忌地上下打量著蕭天河,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北堂羞掩嘴笑道:“模樣俊有什麽用?整個人傻乎乎的。”
蕭天河把眼一斜:“你才傻呢!你是不是先解釋一下,這個‘柔姐’是怎麽回事?”
北堂羞翹起二郎腿,悠哉地回答:“哦,之前告訴你的是我的大名。朋友們都親昵地稱呼我為‘小柔’,既然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所以你也可以這麽叫我。”
蕭天河搖了搖頭:“小柔……我怎麽聽了渾身起雞皮疙瘩……”
旁邊的婦人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聲。
“那你就繼續叫我的大名好了!”北堂羞沒好氣地說。隨後,她轉向婦人問道:“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麽?”
婦人收起笑容:“那當然。柔姐的吩咐我自然盡心盡力,咱哪次讓你失望過?你等一下。”婦人掀開門簾進了裏屋,不一會兒就從裏麵扛出來兩個大銅皮箱子,放在了地上。聽見箱子沉悶的落地聲,蕭天河推測,裏麵一定放了非常重的東西。
北堂羞欣喜地站起身,高興得幾乎快要撲到箱子上了:“哇,你竟然弄到了這麽多!還是你厲害!”
“柔姐,隻有這一箱才是你要的。那一箱其實是我順便搞來送給你的東西。不過就這一箱我也跑遍了九大部一共兩百多個州城才湊到的,數量雖然勉強剛夠你的要求,但質量絕對是上乘的。”婦人拍著箱蓋道。
北堂羞走上前,掀開了箱蓋。蕭天河也好奇地湊上前去往裏頭瞄了一眼。
箱子裏麵裝滿了大大小小的一塊塊灰黑色的石頭。蕭天河看不出有什麽奧妙,心中疑惑,這種石頭看外表再普通不過,隨便一座山恐怕都能找到幾籮筐,有什麽稀罕的?那婦人還跑遍兩百多個州城才湊到?
“嗯,太好了!真有你的!”北堂羞滿意地拍著婦人的肩膀。
“這是什麽石頭?有那麽珍貴麽?”蕭天河忍不住問道。
婦人笑著對北堂羞道:“你看,就是這種情況。不識貨的根本不知道它的價值,所以不會拿去販賣;知道它價值的又漫天要價,這年頭,做點兒生意難呐!”
“放心,虧不了你的!”北堂羞心情大好。
婦人笑眯眯地說:“承蒙柔姐照顧。”
蕭天河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著笑嗬嗬的兩人發愣。
“我看看這一箱是什麽。”北堂羞又掀開了另外一個箱蓋,頓時箱中迸射出一片耀眼的亮光。箱中有黃有白,各色金屬被切割成大小一樣的方塊,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起。這一箱東西蕭天河可認得,全是鑄刀用的高級金屬材料。
突然,從門外傳來一聲高喊:“好!老板娘,那一箱東西我全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