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六章 蕭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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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這些年,你可受苦啦……”枯槁老者激動的神情中帶著一絲愧疚,張開雙手向蕭天河擁來。
蕭天河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十分莫名,又有些反感,稍稍側挪一步避開了。對方畢竟是位老者,蕭天河的口氣並不失恭敬:“老丈,你認識我?”
老者放下雙手,歎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蕭天河,卻先自我介紹起來:“我也姓蕭,名寶清,從屬於南宮家族昆吾部南台係。”
這蕭寶清自打第一次登門造訪起,就從未說過自己的名字,連南宮桐問他也不說。如今他主動道出姓名,居然與蕭天河同姓。聯想到剛才那幾聲“孩子”的稱呼,堂中幾人心裏對蕭寶清的來意都有了大致的猜測。
“孩子,我且問你,你父親叫什麽名字?”蕭寶清道。
蕭天河刻意隱瞞:“我父親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去世了,我母親過世前也從未提起過他,所以我不知道。”
“唉,我來告訴你吧。你父親原名叫做‘蕭道雲’,是我蕭氏一族流落在外的子弟,而你,就是我蕭族的遺孤。不知你母親姓甚名誰?”蕭寶清又問。
“蕭道雲?”這個名字蕭天河從未聽到過。他知道父親的名字叫做“蕭若放”,況且根本不是天焰大陸的人。
“哦,‘蕭道雲’是你父親被逐出家族之前的名字,後來也許改名了也說不定。”蕭寶清見蕭天河神情疑惑,連忙解釋。
“逐出家族是怎麽回事?你為何確定我就是蕭道雲的兒子?”
“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小小的蕭氏一族出了一位修魔奇才,在魔寶大會上一鳴驚人,以不到二十五年的修魔年限居然達到了空冥後期境界,笑傲於初級組,這件事炎族長與桐部主應該也知道。”蕭寶清望向了南宮炎。
南宮炎恍然道:“哦,我說‘蕭道雲’這個名字怎麽聽起來有些耳熟。沒錯,那屆魔寶大會時我雖然還不是族長,但也去觀看了比賽。初級組中的確有個叫‘蕭道雲’的外族之人大放異彩,我有印象。不過此人後來很快就在南宮家族中銷聲匿跡了,我還以為他進入內核了呢。”
南宮桐也記得此人:“沒有。蕭道雲雖然修魔速度驚人,但後來查出是偷偷拜入了江湖邪派,修習了速成的邪功所致。由於蕭氏一族並非桂溪部轄下,所以最後究竟如何處理,我也不太清楚。”
蕭寶清點了點頭,補充道:“蕭道雲雖然在擂場中屢次獲勝,但下手極其狠毒,一連重傷了數位南宮子弟。督擂長老上台攔阻,他已然著了魔,竟欲對長老出手,之後被長老打昏。待其清醒之後,當時的蕭氏族長對他進行了詳細審問,才得知他修魔進展迅速的原因。由於蕭道雲並未釀成大禍,罪不至死,於是族長下令廢去其修為,將他逐出了家族。後來,族長將個中詳細稟報給了當時的昆吾部主,也就是上一代南宮族長。南宮族長見蕭族長處理得當,因此並未追究我族管教不嚴的過錯。”言罷,蕭寶清轉向蕭天河道:“至於我為何確定你就是蕭道雲的兒子,那是因為你父子二人實在是太像了,仿佛一個是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蕭族長,你可不要亂說,蕭大哥他修習的可不是什麽邪功!”南宮雪略顯不滿,她心中尋思,這老頭兒說那些話不是明擺著坑蕭天河嗎?
“啊,不是,不是。”蕭寶清連連擺手,“你們且聽我把話說完。在處罰蕭道雲時,他已然悔過,但為時已晚。他在離開家族時曾向族長立誓,說自己一定要創出一套能迅速提升境界、而且並非邪功的修魔之法,現在看來,他已經成功了。”蕭寶清望著蕭天河露出讚許的笑容。
“且慢!”南宮炎道,“你剛才不是說蕭道雲已經被廢了嗎?他又如何能創出新的修魔功法?”
“他雖然被廢,但僅僅是修為而已。我想,以他的資質,再度修煉起來並非難事吧。”
南宮炎當然不信:“被廢了,丹田就毀了,怎麽可能再度修煉?我可從未聽說過有什麽僅僅廢去修為卻不損壞丹田的方法。”
“這我就不清楚了。大千世界,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有,想必誰也不敢說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就一定不存在吧?另外我還有一個懷疑,當時蕭道雲若是丹田被毀,他又為何會向族長立誓呢?我猜測或許是因為蕭道雲乃難得一遇的修魔奇才,族長他出於愛才,所以並未毀其丹田。隻要他悔過自新,一心向善,遠離邪功,懲罰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廢不廢丹田不是無所謂了麽?”蕭寶清道。
“這……”
“還有一個可能,蕭道雲的丹田確實被毀,但後來因為什麽奇妙的境遇而修複了丹田。”蕭寶清又道。
南宮炎連連搖頭:“不可能!四大家族的醫術算是天下最頂尖的了,從未聽說丹田損毀之後還能修複的。”
“也許在荒山野嶺隱修的世外高人有絕妙醫術呢?亦或並非人為醫愈,而是偶服某種天地靈草呢?”蕭寶清振振有詞。
南宮炎忽而笑了起來,反正老者已經一心認定,如此爭辯
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我的修魔功法皆是母親傳下的,並非學自父親。前輩您誤會了。”蕭天河委婉地說。先不說老者其他的話是真是假,單說“蕭天河與蕭道雲十分相像”這一點就不可信。
“令尊不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經過世了嗎?估計是令尊傳給令堂的,後來令堂又傳給了你。你不僅遺傳了令尊傲人的天資,並且有過之而無不及,修魔不到二十五年就達到洞虛前期。你既洗刷了令尊當年的恥辱,又光耀了我蕭氏一族。若是蕭道雲泉下有知,想必也會感到欣慰與自豪吧。”蕭寶清慨歎。
“若是蕭道雲如此天才,為何又會過世?”南宮威提出了疑問。
蕭寶清當然回答不出:“我也不清楚,這就得問蕭天河了。”
“蕭道雲我不知道,我父親則是被仇家殺死的。”蕭天河回答,“不過我敢肯定,母親的功法不是跟父親所學。不信的話我可以施展刀法與身法,前輩你看看與蕭氏一族的功法可有相似之處?”
“不必了。按時間推算,令堂與蕭道雲相識的時候想必已是一位師從他人的修魔者,與蕭氏一族功法不同也在情理之中。況且我說的功法並不是指刀法、身法這等套路,而是指迅速提升修為的修煉方式。這可絕非一般人能創得出來的,否則天焰大陸漫長的曆史之中,怎麽就從沒出現過呢?由此可見,你父親蕭道雲絕對是普天之下第一修魔奇才。”這蕭寶清完全是想當然了。
蕭天河有些後悔一開始沒有報上父親的名諱,反正天焰大陸也沒人知道‘蕭若放’這個名字。但轉念一想,不管自己報出什麽名字,哪怕說父親根本不姓蕭,自己是隨母姓,恐怕蕭寶清也會以“改名”強行解釋。
“罷了,先不提身份之事。不知蕭族長找我還有何事?如果隻是為了認親,那很抱歉,我已經加入了桂溪部的南江係,而且蕭氏一族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我看就不必了吧。”蕭天河推辭道。
“不,不,畢竟你父親已經被逐出家族,不僅流落在外還被仇家所害,你又與母親獨自生活了那麽久,對我蕭氏一族沒有歸屬感也很正常,這一點我並不強求。隻是……蕭道雲當初說過,待得創出速成修煉方法之後一定會回來光耀我蕭氏一族的……嗯……令堂傳給你的刀法與身法等等本就不屬於我族,但那速成之法能否……”蕭寶清支支吾吾起來。直到現在,他想方設法要認親的真正目的才明了,原來是為了所謂的“修魔速成法”!
蕭天河真是啼笑皆非,這世上哪有什麽速成之法?任何事都沒有捷徑可走,隻不過因個人天賦差異與境遇不同導致有快有慢而已。“前輩,實不相瞞,我真不知道什麽‘速成之法’,母親一再教導,修魔大事切不可投機取巧,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爆裂身隕。我之所以修煉速度較快,是得益於一幹幸運的際遇。我付出的努力不比別人少!”蕭天河誠懇地解釋。
是啊,若非當初風律穀中白天練劍、晚上練刀,豈會有玄力運轉?若非冰原上連日破冰探海,豈會發現靈、玄二力相斥?若非夜哭穀中不斷攀崖苦修,豈會有超常體魄?
確實,蕭天河於鳴沙灘上偶得裂空寶刀,因刀內有無盡玄氣才得以修魔,可也是夜間不停練刀才有今日境界;後又於靈石洞中偶遇隱世劍仙,得以拓寬十二正經以及八條大脈,可若是沒有之前的鍛體苦修,如何具備拓寬經脈的身體條件?
總而言之,際遇與機運盡皆可遇而不可求,但終究離不開自身的努力。打比方說,際遇就如同水中之魚,修真之人則是個垂釣者,手中的魚竿與餌食正是勤勉與毅力。即便有了釣竿與釣餌,也需要垂釣之人一直在岸邊靜心等待魚兒咬鉤。
令蕭天河無奈的是,蕭寶清完全是一根筋認定蕭天河必有“速成之法”。
“唉,我也知道,當初既然已將蕭道雲驅逐出家族,如今再向其子嗣索求他創下的修魔之法,於情於理都不太妥洽。但我既然腆著一張老臉來了,也就不怕你們笑話了。蕭天河,不瞞你說,我蕭氏一族並非名門旺族,人數也少得可憐。你不肯認祖歸宗我可以理解,但求你念在本屬同族的份上,不要記恨當年族長的無奈之舉,也不要吝惜那卓絕的修魔之法。我別無他願,隻希望壯大我蕭氏一族。我代全族人保證,絕不會將此法泄漏與外人,至於是否能成就一批強者,那就得看族中子弟個人的天賦與努力了。我願意以傾族之寶,換取這套速成之法!”蕭寶清說到最後聲淚俱下,“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伏拜在蕭天河麵前。
蕭天河嚇了一跳,趕緊去扶:“蕭族長怎至如此?這不是折煞晚輩嗎?”
“不,你不答應我,我就在這裏長跪不起!”蕭寶清還耍起了執拗。
“唉,你要如何才肯信我?我真的不會什麽速成之法!”蕭天河再次重申。
一個老者跪拜在一位年輕人麵前,那場麵怎麽看怎麽別扭。南宮炎忍不住勸道:“好了,蕭族長你先起來吧。若真有不會導致走火入魔的速成之法,恐怕全天下的人都想知道吧?
連曆代魔主那等驚才絕豔之輩都無一人創出什麽速成法,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廢去了丹田的蕭道雲?再說也沒有確切證據表明蕭天河就是蕭道雲的兒子,我看這事就算了吧。”
對南宮族長的話,蕭寶清當然不敢不從。隻是他起身後依舊哀歎連連,淚痕未幹的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南宮炎安慰他:“行了,不要太難過。隻要你不再為難蕭天河,我讓南宮月長老多分給你蕭家一些修魔物品就是了。”
“是,多謝族長。”蕭寶清擦幹了眼淚,躬身作揖,“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望炎族長應允。”
“但說無妨。”
“我不強求蕭天河認祖歸宗,但想帶他去我族中看一看,也見一見我的族人,說不定他會突然想起什麽。”蕭寶清道。
“嗬,這點小事,隻要蕭兄弟同意,我沒意見。”南宮炎笑著看了蕭天河一眼。
蕭天河隻得首肯。
“那好。你們馬上動身吧,我會傳訊與南宮月長老。蕭兄弟,等有了鄧先覺的消息,我立即用傳訊石通知你,到時你務必迅速趕回來。”南宮炎叮囑道。
“蕭大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南宮雪忽然道,“蕭前輩,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蕭寶清欣然同意。
南宮威與南宮曦則一起拱手道別:“蕭兄弟,我們就不陪同了。來日再會。”
蕭天河與南宮雪一起跟著蕭寶清走出了南宮苑,往北出了南亭城。
“雪妹,你的傷勢還沒痊愈,這回又不是什麽十萬火急的事,何必非要和我同去?”蕭天河問。
南宮雪莞爾一笑:“我也很好奇蕭大哥你究竟是不是蕭氏一族的子弟。”
“怎麽連你也懷疑?”蕭天河無奈,“以前我們不是有過一次談話嗎?難道你忘記了?”那一夜,蕭天河曾經承諾過,在合適的時機,會告訴南宮雪一切。
“當然沒忘。不過我卻不知道,這件事是否是個契機?去過蕭氏一族之後,會不會就是那個‘合適的時機’呢?”
蕭天河無言以對,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蕭寶清忽然插話:“南宮雪小姐,蕭天河想必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吧?嗬。蕭天河,你可莫要辜負了南宮雪小姐喲。”
南宮雪羞紅了臉,但美麗的笑容卻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這個蕭寶清,真是多事……”蕭天河心中埋怨道。不過當著姑娘的麵,也不好否認得太堅決,他隻好委婉地說:“雪妹身份尊貴,我區區一個世外野閑又如何配得上她呢?蕭前輩莫要開玩笑了。”
南宮雪抬起雙眸望了望蕭天河,剛才的話令她有些失望。“蕭大哥,你真是個大傻瓜。如果我是那種在乎身份地位之人,又怎會和你走得這麽近?如果你願意,我寧肯放棄南宮家族的名銜,和你一起閑雲野鶴,遊曆這大好河山……”南宮雪心道。
蕭天河被南宮雪看得不太自在,打岔道:“蕭前輩,你前頭領路,我們出發吧。”
“好。不過我得勸你一句,身為堂堂男子漢,有些繁縟的世俗理念不必太在乎,年輕人嘛,本該豪情萬丈,權勢身份之類的皆是浮雲。你們的關係有多密切我不知道,但從你那一聲‘雪妹’的稱呼可見一斑。橫比縱觀,反正我是沒見到有哪個外族之人與南宮子弟之間能用如此親昵的稱呼。你可不要因為一時優柔寡斷而葬送來之不易的緣分呐。”說完,蕭寶清抽出了背上的魔刀。
這番話說得在理,隻是他並不知道蕭天河過去的經曆。對於南宮雪,蕭天河隻有摯友之意,毫無兒女之情。
當看清蕭寶清手中的魔刀時,蕭天河與南宮雪不禁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怎樣一柄破舊不堪的魔刀啊!
刀光暗淡,在白天居然看不出其光芒的顏色;
刀尖處少了一塊,使得整個刀身顯得怪模怪樣的;
刀刃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缺口,還有一些細微的裂紋竟然已經蔓延過了刃部;
不僅刀形破舊,也絲毫感受不到凜冽的威能。
“蕭前輩,這柄魔刀是什麽品質?”南宮雪問。
“嗬,僅是一柄下品破刀而已,不必在意。”蕭寶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禦刀升空,輕輕躍了上去,往北而飛。
蕭天河與南宮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還以為那魔刀有甚與其外表不符的奧妙,原來真是破刀一柄。難道蕭氏一族就如此沒落?連族長才用這樣一柄丟在大街上都沒人去撿的破刀,那其他族人的刀豈不是和廢物無異?
南宮雪禦刀追上了蕭寶清:“待回來之後,我一定稟明族長,讓他多給你們分發幾柄魔刀。”
“多謝雪小姐美意。這柄破刀是我剛修魔時師父給我煉製的,我留著它僅是為了紀念。師父是大限到了未能突破而逝去的,到如今也幾十年了,不知道我會不會重蹈他的覆轍……唉,修魔之道,真的不太好走啊。”蕭寶清言語之間充滿了惆悵與滄桑,或許這正是他迫切渴求“速成之法”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