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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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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清宗的碧水寒潭,位於寒水峰頂。寒水峰乃是天道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離主峰較遠,因碧水寒潭而得名。除了寒潭之外,此峰上別無他處。


  碧水寒潭因水冷,隻做存放丹藥或是性寒藥材之用,平日裏有兩名弟子負責看守。如今仙妖大戰期間,宗內大多弟子已被調去了火葉山,存放的丹藥也幾乎被取盡,也就沒有看守的必要。花千雪每練出一批丹藥,就會送來寒潭中保存,除她之外,應該不會有人接近這裏才是。


  花千雪隱約看到人影之後,心生警覺,立即飛奔過來。可直追至寒潭邊上,也沒有看見任何人。她心中不禁納悶,難道真是自己看花眼了?

  回首望一望來路,台階層疊,羊腸小道,蜿蜒曲折,兩旁盡是密林雜草。花千雪眉頭輕蹙,朗聲道:“心胸坦蕩,方為君子。如此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未免讓人鄙夷。我已看見你了,你還是出來吧!”


  回答花千雪的隻有陣陣輕風。林葉生響,草身搖曳,看來並無他人。


  花千雪沒有詐出人來,隻當是一時恍惚。煉丹時間緊迫,她將盛放丹藥的白玉盒沉入潭底,轉身欲離。


  可就在轉身的一瞬,花千雪的目光掃過潭邊的一塊青石,頓時大吃一驚,上麵赫然有一小灘水漬!


  池邊其它地方都很幹燥,唯獨這塊青石例外。有水漬,說明有人剛才從潭底撈上來過某樣東西。“可是寒潭中除了近日煉製的丹藥之外,就沒別的東西了呀……”花千雪不解,這些丹藥僅是針對龍族功法煉製,並無其他神奇功效,有什麽值得惦記的?

  “啊!”花千雪心中暗道糟糕,她忽然想起,潭中還有一樣珍稀之物天妖丹!

  她心急火燎地拉起青石旁邊的一根繩子,繩子的盡頭本該拴著放天妖丹的玉盒,可等繩頭拽出水麵之後,卻是空空如也。


  原來剛才不是眼花,果然有賊!花千雪大怒,一來天妖丹取材不易,極難煉製,當初得到皇甫玉、赫連馨兩位渡劫中期的高手相助才得以煉成,著實珍貴;二來是盜取者的身份讓人氣憤,此時此地,隻有太清宗本門之人才有機會盜取!當同門、同道都在為抵禦妖獸大軍而拚搏之時,居然還有人起這等心思,著實令人心寒。


  花千雪抽出仙劍,氣勢洶洶地衝入路旁樹林中搜尋盜賊,可密林一直覆到穀底,如何能尋得著!


  花千雪回去後將此事告訴了餘瑞江,餘瑞江氣憤至極,但實在無暇為此事分心,隻得命兩位在宗內養傷的空冥境界弟子負責看護碧水寒潭。


  餘瑞江怕李原嘯分心,因此並未將此事稟報於他。盧海龍等一幹高手離開火葉山之後,妖獸的攻擊越發猛烈,八類妖獸混雜,空中飛的、地上跑的、土裏鑽的,令人防不勝防。雖有苗昊商與薑桓穀兩位渡劫高手坐陣,可終究無法護住全部弟子,太清宗傷亡慘重,李原嘯日日焦頭爛額,愁眉不展。


  再次擊退了妖獸的一波猛攻之後,太清宗又損失了數位弟子,疲憊不堪的長老們甚至沒空為失去徒弟而悲傷,這時,恢複體力和靈力才至關重要。


  花清雨雖然未上戰場,但卻是融陽宗內最忙碌的人。天遙和曉敏也一直在為她打下手。看到同門弟子再一次傷痕累累地從戰場上退下,天遙再也忍不住了。


  “外公,就讓我去殺妖獸吧!”一衝進李原嘯的房間,他就大聲懇求。


  正在調息的李原嘯睜開雙目看了他一眼,又閉緊雙眼道:“不可!你境界太低,去了也是送死!”


  “那些死去的同門弟子,難道都比我境界高嗎?”天遙反問道。其實他何嚐不明白,李原嘯是擔心他的安危才會如此。隻不過好男兒血氣方剛、豪氣幹雲,天遙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目睹同伴們奮勇殺敵,血染沙場,叫他如何袖手旁觀。


  “李爺爺,我也要一起去!”朱曉敏也走了進來,“清雨姐精通醫術,我又不會,眼看大師兄、二師姐他們都受了傷,我再也不想當縮頭烏龜了!”


  李原嘯歎了口氣,對天遙道:“我就剩你一個外孫了,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忍心?如何對得起你那死去的爹娘?”而後,他又轉向朱曉敏:“你也一樣,若是受傷掛彩,我不好向朱宗主交代。”


  “外公,我心意已決,大丈夫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又有何妨?天遙自然死而無憾。爹爹英雄一世,我絕不能給他丟臉!”天遙堅定地說,“再說,天逍哥還沒有死,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李爺爺,要是曾外祖父知道我這麽窩囊地躲在後麵,肯定也會生氣的!如果您不許,那我就回赤日宗去,曾外祖父才不會攔著我呢!”朱曉敏急切地說完,轉身就要走。


  “曉敏,回來!”李原嘯連忙叫住了她,“唉,好吧,下回妖獸來攻時,你們就與明飛還有君荷一起行動。不過,一定要小心,切莫戀戰,這座火葉山,我們恐怕守不了多久了……”


  天遙與曉敏驚訝地互相對望了一眼,天遙問:“外公,難道我們要撤離嗎?那東邊的那麽多州城怎麽辦?”


  李原嘯無奈地說:“在這裏繼續耗下去,太清宗的弟子就要死光了!我們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對


  於那些州城,我們愛莫能助。回天道山後,好歹有祖師留下的護宗大陣,還不必分出戰力分守兩個地方……”


  “那赤日宗呢?”朱曉敏又問。赤日宗與太清宗分守騰龍郡縱向的南北兩座大山以及當中隘口,太清宗要是一撤,亢龍郡的其他修仙宗派必然跟著撤離,赤日宗獨木難支,這個隘口鐵定是守不住了。


  李原嘯摸著胡須道:“我會與朱宗主好好商議一番……好在赤日宗也有護宗大陣,眼下這等險惡局勢,兩宗隻好退守山門、各自為戰了。”


  “隻是苦了那些黎民百姓……”天遙感慨。


  其實,萌生退意的不隻是李原嘯,率領夜離宗守護潛龍郡西側防線的郭雲朝亦是如此。夜哭穀對於瘋狂的妖獸來說構不成太大的障礙,夜離弟子同樣傷亡慘重。


  宗內高手隻有上官飛、上官飄兄弟和蘇曉輝三人,而且蘇曉輝還在與一隻白鱗龍蟒的鏖鬥中受了傷。郭雲朝心中早已萌生退意。


  “哎喲,你輕點兒,疼!”臉色煞白的蘇曉輝對正給他包紮的上官飄道。


  “都大乘後期了,還怕什麽疼啊!”上官飄瞥了蘇曉輝一眼,然後對身旁的兄長忿恨地說,“連守護術藏宮級別的妖獸都冒出來了,這仗還怎麽打?在術藏宮的兌宮沼澤,守著驚門出口的就是那畜生!”


  上官飛也是一臉無奈:“你向我抱怨也沒有用啊!”


  “不行的話,隻能撤離,大不了死守歲寒山不出就是了。”郭雲朝托著下巴,指尖蹭著鼻頭。身為一宗之主,說出這樣軟弱的話令他有些慚愧。


  夜離宗原本鎮守在夜哭穀東側崖頂,可當妖獸大軍進犯之時,卻發現這裏根本騰挪不開。與十多年前的那一次不同,此番獸潮中妖獸的數量大大增加,戰場過於擁擠,導致修仙者們無從施展身法,迫於無奈,郭雲朝隻得下令後撤三十裏,此區域地勢較為平坦寬闊,但卻連個遮陽避雨的屋子都沒有,修仙者與軍士都是搭建帳篷露宿,條件十分艱苦。


  正當上官兩兄弟愁眉不展之時,一名弟子忽然進帳來報。上官飄的臉色更難看了:“是不是妖獸又攻過來了?”


  出乎意料,一直帶來壞消息的探聽弟子終於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前輩,剛才從夜哭穀對麵飛過來兩位高手,看樣子應是修仙同道,現在已在帳外駐紮下了。”


  “哦?”郭雲朝麵露喜色,剛欲仔細詢問卻被上官飄急急地打斷了:“那兩位高手穿的可是金色龍衣,左肩裸露?”依他心中料想,這種時候怎麽會從妖獸那邊突然飛來什麽高手?若是龍族可就不妙了。


  “不是的,一人穿棕色長衫,還有一人是藍色長衫。”弟子的回答令上官飄舒了口氣。


  上官飛猜到上官飄心中所想:“二弟,你也太緊張了些。若是龍族,外麵早就哀號連天了。”


  蘇曉輝催促道:“能從妖獸那邊安然無恙地飛來,定是不可多得的高手,我行動不便,你們趕緊去看一看呐。”


  郭雲朝與上官兩兄弟走出羅帳,一眼就瞥見遠處立著的衣著顏色不同的兩人,一老一少,正在交談著。


  上官飛忽然欣喜地高喊一聲:“金彪!三吊!”上官飄也麵露驚喜之色,兩人大步迎了上去,看來是認識。


  郭雲朝隻認識其中一人,“賤命一條”瞿三吊。此人正是夜離宗人,別看他名號不雅,修為境界可不低,早就達到大乘境界隱修去了。


  說起他那古怪的名字和不雅的名號,是與他小時候淒苦的經曆有關。瞿三吊原本姓董,剛生下不久就父母雙亡,所以連自己的本名都不知道。父母去世後,由叔嬸撫養他,無奈叔嬸家也窮困潦倒,連自己的孩子都養活不起,夫妻兩人正在為將來犯愁時,忽然聽說村中有名的守財奴老孫頭打算過繼個義子。


  老孫頭年輕時經商,攢下不少家產,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做生意時過於缺德,兒子才長到八歲就夭折了。妻子後來始終未能再育。上了年紀後,老孫頭不再跑商,與老伴兒一起住在村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屋裏。老孫頭愛財如命,吝嗇至極,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老伴的心思念想全在死去的兒子身上,越想越覺得老無可依,整日茶飯不思,落下了心病。眼見老伴兒身體垮了,老孫頭終於決定花錢過繼個兒子,可他此時依然不改摳門秉性僅僅出錢三吊。


  但凡有人賣子女,都是因家中貧苦而做出的無奈之舉,本就不舍得,偏偏老孫頭又是個吝嗇鬼,有誰肯將兒子隻賣三吊錢?


  賣兒子的人沒有,倒是有賣侄子的人。瞿三吊的叔嬸急於擺脫這個累贅,就收下三吊錢,將不滿周歲的瞿三吊過繼給了老孫頭。


  老孫頭的妻子見了瞿三吊,抱上就舍不得放手了,滿心歡喜,因自己本家姓瞿,遂給他起名瞿宗耀。老孫頭與妻子百般疼愛這個繼子,到了十三歲,還讓他參加了夜離宗的收徒大會。瞿宗耀根骨不錯,順利地進入了夜離宗修仙,二十載後,老孫頭與老伴兒接連去世。在彌留之際,瞿老太太將瞿宗耀的身世告訴了他。


  回宗之後,瞿宗耀心中不是滋味,想不到自己居然是當初爹娘花了三吊錢買回來的。從此,瞿宗耀改名“三吊”,念在

  瞿老太太養育之恩,未改其姓,到了大乘境界後又自稱“賤命一條”。


  郭雲朝正了正衣襟,向瞿三吊行了禮。可另外一位棕色長衫的人又是誰呢?

  上官飄向郭雲朝介紹道:“宗主,這位名叫‘雪夜飛雕’翟金彪,乃是出身我夜裏宗的大乘中期高手。”


  瞿三吊笑著更正道:“小飄,彪哥他隱修了這麽多年,已經是渡劫後期的境界了。”


  渡劫後期!


  “原來我夜離宗除了‘天外飛鵬’白天恒之外,仍有在世的渡劫境界高手!”郭雲朝大喜,連忙向翟金彪躬身行禮。如此強大的戰力,對夜離宗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


  “三吊,那你現在是何等境界了?”上官飛問。


  “慚愧,修煉了幾十年,僅是渡劫前期。”瞿三吊歎道。


  上官飄擂了瞿三吊一拳:“當初離宗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你,之前絕世仙劍的消息也沒把你引出來,我還以為你渡過天劫飛升了呢!”


  瞿三吊哈哈一笑:“你也太抬舉我了。我離開宗門之後就找到了彪哥,與他一起在升龍郡的一片密林中閉關隱修,前幾天被妖獸相擾,出關後才知道當下的情勢。你剛才說的絕世仙劍的消息是什麽?”


  於是,上官飄就將五鬥星絹現天下、術藏神宮闖關難、絕世仙劍出前五、修仙龍族三兩分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驚得翟金彪與瞿三吊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以後太清宗必然是修仙界不可及其的存在,還好我夜離宗一直與他們關係不錯……”瞿三吊感慨。


  上官飛歎道:“這場大劫還不知道能不能挺得過去呢!你們是不知道龍族有多厲害……”


  “能號令八類妖獸,自然不是等閑之輩。不過我不信他們能勝得了手持絕世仙劍的渡劫後期高手!”翟金彪自信滿滿,問郭雲朝,“郭宗主,可否暫且將青霜劍借我使用?待擊退龍族之後,必當奉還。”


  郭雲朝連忙抽出背後的青霜劍,雙手奉上:“前輩本就出身夜離,又是絕頂高手,當用此劍。”


  上官飛笑道:“好了,有你二人在,我們可是輕鬆了不少。隻是宗內弟子經不起消耗,還是舉宗撤回比較穩妥。”


  望了望遠處許多負傷的弟子,翟、瞿二人一起點了點頭。


  ……


  “夜離宗居然撤離了!”飄渺宗主左傲廉有些心焦,背著手在房中急躁地踱來踱去,“夜哭穀失守,妖獸必然大舉進犯,屆時眺晚山西、北兩麵受敵,我飄渺宗離滅絕就不遠了!可人家有宗可回,我們又能到哪裏去呢?”想到這裏,左傲廉不禁對朱鴻烈牢騷滿腹,當初正是朱鴻烈的決議,讓飄渺宗放棄了宗門之地空靈山,原本打算擊退進攻之後就高手齊出收服失地,可誰想因為絕世仙劍的事一直耽誤至今,這次的妖獸大軍可比上次暴亂時多了許多,也強了許多,還有各種沒見過的厲害妖獸,別說收服失地了,連堅守都捉襟見肘。


  “不行,眺晚山的這個小宗派連護宗陣法都沒有,我不能在此坐以待斃。”左傲廉心道。思來想去,最適合的去處就是夜離宗的歲寒山,兩宗一起鎮守,又有護宗大陣,門下弟子生還的幾率大大提高。與三位大乘期高手議定之後,左傲廉下令主動放棄眺晚山陣地,舉宗趕往歲寒山。


  遠在大陸南端的冷月宗與風淩宗狀況同樣不妙,自琴雪江南邊的防線被攻破之後,修仙者節節敗退,與冷月宗一起守在江東的天雲宗已經撤回氤氳盆地,不得已,顏素霜帶領全宗弟子投奔了赤日宗。


  金烏山這下可熱鬧了,從不收女弟子的赤日宗居然在三日之內湧入大批女子,男人們天生的憐香惜玉之感被大大激發,個個豪情萬丈。再加上顏素霜帶來了飛冥劍,赤日宗的戰力提高了不少。


  如此一來,李原嘯也心安理得地帶領太清宗弟子撤回了天道山,加緊休養。


  七大宗派中傷亡最嚴重的就屬風淩宗,散修一方高手雖多,但不似大宗派這般有秩序,防線被突破後,散修者們就如同一盤散沙,紛紛作鳥獸散,風淩宗一邊抵擋妖獸一邊向北撤,企望天雲宗與冷月宗能鼎力相助,可天雲宗早早地撤退了,冷月宗又投奔了赤日宗。澹台倩隻得繼續引著風淩宗弟子往東北方向遷移,她不願與老謀深算的葉申榮打交道,所以並無投奔天雲宗的打算。


  相較之下,太清宗主李原嘯為人正派、熱誠,而且太清宗渡劫境界的高手最多,還有數柄絕世仙劍,因此越過琴雪江之後,澹台倩帶領著風淩宗弟子直奔太清宗天道山而去。李原嘯當然樂得接納,如此一來,天道山的絕世仙劍又多了一柄磐郢劍。


  仙妖大戰開戰不到半年,七大宗派陸續撤退,當初七大宗主們議定的防禦線至此土崩瓦解。


  各個中、小宗派見此情形,紛紛投靠本郡的大宗,散修者亦是如此。如今,整個青龍大陸的修仙者們牢牢地抱成了四個大團,金烏山、歲寒山、天道山、氤氳盆地成為了修仙界最後四處得以仰仗的陣地。


  說來也巧,“太清的山,天雲的水,赤日的木,夜離的雪。”這四處正是享譽天下的修仙四景,如此美妙的地方,會是青龍大陸修仙界最終覆滅之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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