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當年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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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信威顯得很是惱火,大步向屋外走去:“傷了人還敢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麽,難道憑他是天雲宗弟子就可以隨意欺辱我毒煉宗不成!”
“彭宗主,且慢。”李原嘯叫住他,“依我看,我們不可打草驚蛇。晁仲偉暗害張長老,又欲借蟲毀屍,定有陰謀。彭宗主可先佯裝不知,且聽他有何說辭。另外,我還想弄清楚他殺害我女兒和女婿的原因。”
“李宗主,我有數了。不過,還請不要在我宗內動手,先謝過了!”彭信威一拱手,離開了房間。
張伯懷掙紮著起身:“李宗主,恐怕晁仲偉要將罪過全部推於我宗,你可千萬莫要信他!”。
餘瑞江連忙扶住他:“張長老請放心,宗主他心中已有定論,現在隻是想弄清原因而已。”
張伯懷有氣無力地坐下:“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李宗主報仇之後,將晁仲偉扔進蟲坑,以解我心頭之……恨……”他的聲音越說越輕,說到最後一字時,頭垂下,死了。
“唉,我答應你。如果不是因為張長老當年討要玉佩,可能我這輩子都難查到凶手是誰。可惜你傷得太重,我宗最好的大還丹也隻是延長了你一口氣息。晁仲偉那廝,我定饒不了他!”李原嘯輕輕放平張伯懷,恨恨地說道。
“宗主,當真要殺?”餘瑞江問。
李原嘯斬釘截鐵:“當真要殺!我不管他是何宗派、誰人弟子,敢傷我女兒和女婿性命,隻有死路一條!”
餘瑞江點點頭,他了解李原嘯的性格。雖然李原嘯平日較為隨和,但是如果有此等觸動他逆鱗之事,他必會追究到底,讓凶手血債血償。“宗主,張伯懷體內的奇毒必是晁仲偉所下,可這種毒我還從來沒見過,連彭宗主都不認得,也解不了,這太可怕了。如果是天雲宗新研製的奇毒,那對我們其餘六大宗來說可是個不小的隱患。”
李原嘯思考了一下,道:“天雲宗和其餘六大宗一直是貌合神離,葉申榮此人心機太深,實在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這等神秘毒藥,豈是一般人可以煉得出來的?等此事完了之後,我和你親自去一趟無忘穀,你看如何?”
餘瑞江略微皺了下眉頭:“自當陪宗主前去。”
李原嘯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拍了拍餘瑞江的肩膀:“千雪當年拜我為兄,有我同行相信她不會過於為難你。另外,我們也可順便看看那段清雨傷勢恢複得如何。”
餘瑞江點點頭。
“蟲毒園中毒蟲種類繁多,有的生平難見,我們幹脆到園中觀覽一番,等待彭宗主回來。”李原嘯心中計劃已定,隻待時機到來。
蟲毒園中,兩人信步而行。
“想不到毒蟲的數量竟如此之多,食草的尚可割草摘葉喂食,食肉的飼養起來可不容易啊。”餘瑞江感歎道,“宗主,難道那些傳聞是真的?”
李原嘯凝視著一排箱子中的各種毒蜂:“‘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毒煉宗以人飼蟲的傳聞在早年間鬧得沸沸揚揚,我與朱鴻烈都曾經為此事來過毒煉宗,隻是葉申榮那老狐狸極力袒護,信誓旦旦地說那些都是無稽之談,我們才就此作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毒煉宗附近都沒再有人莫名地失蹤,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總覺得,這次張伯懷中的毒,跟毒煉宗有脫不開的幹係,你看我剛才察覺張伯懷中了此等奇毒之後,彭信威竟然絲毫不驚訝。再說天雲宗何時出了煉毒高手,竟能練出如此奇效之毒?”
餘瑞江想了片刻:“不知彭信威這人稟性如何?”
“彭信威……其實我也捉摸不透這個人。他當上毒煉宗主以來,一直神神秘秘的,很少在江湖上露麵。我從前也隻與他有過數麵之緣。不過,這次死的可是他宗內的長老,他的反應有些奇怪……我們且等他回來再看。”李原嘯答道。
“宗主,還有一事,是關於這場大雨的。大雨來得蹊蹺,下個不停更是蹊蹺,讓我心生疑惑。不知道宗主有沒有讀過我宗藏書閣內一本名叫《古今異誌》的書?”餘瑞江又問道。
李原嘯轉過頭來,神情疑惑:“《古今異誌》?倒是沒有看過。書中寫了什麽?和這場大雨有關係嗎?”
餘瑞江道:“那本書乃是很久以前我宗一位遊遍青龍神州的前輩所寫,他在雲遊路途中將所見的和聽說的怪異現象全都記錄下來,回宗後詳細整理,著成《古今異誌》。書裏所寫大多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與修仙關係不大,所以宗內沒多少人讀過此書。這場大雨,讓我想起書中的一段記載,是關於太清祖師的:‘當年仙魔大戰之後,青龍大陸曾連降大雨近一月之久,江河滿湧。漫天大雨期間,琴雪江裏出現一條獨角惡蛟,洪澇伴蛟而生,淹沒大江兩畔村莊、良田無數。太清祖師震怒,尋得惡蛟所在,用絕世仙劍承影隻一劍斬斷蛟首,之後大雨驟停,洪澇才得以漸趨平息。’我也是對當年太清祖師的生平抱有興趣才細細閱讀了這一段記載。雖說書中沒寫大雨與惡蛟現世有必然的聯係,可我總覺得如今的大雨和那段記載很像。”
李原嘯驚訝地說:“我隻聽過太清祖師一劍斬殺獨角惡蛟之事,不想惡蛟現世還伴
有連月大雨。如果記載屬實,那還真是很像。”
餘瑞江又道:“我想寫書的前輩斷然不會信口開河,必是在哪裏聽到了詳細的傳聞。太清祖師之事,實在過於遙遠,傳說是真是假,我們也無從判斷。現在這場大雨究竟會持續多久不可預料,如若果真近一月之久還未停,宗主最好帶領全宗上下做好防範,以免災禍突降給我宗帶來不利。”
李原嘯神情嚴肅:“不管那段記載是真是假,我們都要做到有備無患。若大雨真是連降近月之久,我會通知在外雲遊的我宗高手回來護宗,你大可放心。”
“宗主,到時要不要通知其他六大宗派?”
李原嘯略一思索,搖頭道:“不妥,那段記載的真實性無法確定,若大雨與蛟龍現世無關,那我太清宗顏麵掃地,還有戲弄他人之嫌。若記載屬實,我太清宗就先頂上,爭取斬殺惡蛟,同時也為其他六宗高手回宗贏取時間。”
餘瑞江表示讚同:“的確,宗主考慮得比較周全。那我們就靜觀其變吧。”
李原嘯應了一聲,忽而笑道:“餘長老也甚有閑心嘛,竟會去閱讀野史趣聞之類的書。那位著書的前輩,分心於此,後來渡劫成功了嗎?”
餘瑞江也笑答道:“先不說我。那位前輩雖然分心於此,最後仍然渡劫成功。他的名號是‘笑語劍仙’,不知宗主可曾聽說?”
“原來是‘笑語劍仙’,我怎會不知?據說他性格怪異,似乎總是‘不務正業’,但偏偏修煉速度快得嚇人,人們皆視他為稀世天才。他剛升入寂滅境界就離宗雲遊,宗門長老的位置掛了個空銜,並且從未收過徒弟。自雲遊起始,他就很少回宗。但是每次回來時,他的修為都會比前番提升整整一個境界。進入渡劫境界數年,他就渡劫成功,回宗留下幾柄極品仙劍以及大批珍惜的藥材、礦物之後,武破虛空而去。不過我倒是不知道他還著有《古今異誌》這等書籍。”李原嘯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太清宗的笑語劍仙陸星恒,是修仙界的傳奇人物。性格放蕩不羈,似不專注修仙大業,可成果卻斐然。李原嘯的心中對這位驚才絕豔的前輩自然是充滿了崇敬之情。
“李宗主,其實大多修仙者的思想都有些狹隘了,包括你、我在內。為了趕超修仙年限,我們專於修行,關注其他事情在我們看來都是分心。可為何笑語劍仙獨樹一幟,看似不精於修行卻道行高超?我想是他已經張開了心眼,看清了修仙的實質。修仙之人,以區區凡胎汲取天地菁華,在這個過程中,心境起到了很微妙的作用。笑語劍仙廣遊天下四方,搜集奇聞異事,樂己所樂之事,因此心思純淨,修仙時事半功倍,所以不必像我們一樣每日殫精竭慮地苦心修行,修仙效率卻奇高。天賦奇才固然是笑語劍仙的優勢,但反觀曆代被稱之為‘天才’的人物,又有幾人似他那般灑脫?我甚是欽佩他純淨無憂的心性,所以才去翻看了他寫下的書。書中字裏行間,處處都顯露出他看似玩世不恭實則瀟灑脫塵的心態,可惜,我雖心有向往,但依然無法做到……”餘瑞江的眼神中充滿了憧憬。是啊,做我想做之事的灑脫行為,樂我所樂之事的超俗心態,哪個人不願如此?隻是想得容易,要做到卻很難。
“餘長老這番話分析得極是。貴宗的笑語劍仙,的確是一個傳奇人物,在下也甚感佩服。”身後,忽然傳來了彭信威的聲音。
李原嘯和餘瑞江聞聲後轉過身來。李原嘯對著彭信威拱手道:“彭宗主,張長老在你離去後不久就仙逝了,請恕我無能為力。”
彭信威微笑道:“哪裏話,要不是貴宗神奇的大還丹以及李宗主不惜耗費自身靈力延續張長老的一口氣,他早就支撐不住了。多虧這樣,我才知道傷人的真凶是誰。”
“彭宗主,晁仲偉來訪貴宗,其目的何在?”餘瑞江問。
彭信威冷哼一聲:“不過是來下‘藥’的。他先詢問張長老可在,我說已遭人暗害,而後被扔進龍蛆蟲坑內,屍首被毒蟲啖食殆盡,隻剩得一具骨架。晁仲偉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他於牧州聽聞張長老被仇家所害,特來我宗探望,不想傳聞屬實。看著他惺惺作態,我心中真是光火。但我並未當麵質問他,依計而行,不動聲色,寒暄了一陣過後,他告辭回牧州去了。李宗主如要采取行動,此時正是良機。我毒煉宗離牧州雖近,但他還帶著幾位師弟,想必禦劍速度不會很快。”
“多謝彭宗主,此行必有結果,以慰張長老在天之靈。我們先告辭了!”
“先謝過李宗主,我就不遠送了。”彭信威拱手道。
出了蟲毒園,兩人禦劍而飛,向著西邊牧州的方向疾速掠去。
“餘長老,你發現沒有,我告訴彭信威張長老已逝,他竟然還微笑著答話,這太奇怪了,天雲宗的奇毒必然和他有關係。”李原嘯道。
“的確,張伯懷也算得上毒煉宗修為較高深的長老了,宗門損失這樣一位高手,彭信威竟然絲毫不悲痛。不過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我們隻得多加防範,天雲宗有這等奇毒,不是什麽好事。”餘瑞江道。
李原嘯咬牙切齒:“現在什麽都比不上我
女兒的大仇重要,其他的事等回宗後再與眾位長老商議。五年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餘瑞江默默點頭,緊緊跟隨著飆飛的承影劍。
……
晁仲偉等人並不知道後麵有人在追,他們現在一身輕鬆。前往毒煉宗、暗害張伯懷師徒、銷毀屍體、瞞混過關,一切都進展得那麽順利。再接下來,隻需將溫華玉佩的事一股腦推到張伯懷師徒身上就可以從瓜葛中全身而退了。想著想著,晁仲偉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米俊良被範玉騰帶著一起禦劍,兩人聊個不停,晁仲偉的計劃在他們看來天衣無縫。“就算天塌下來,還有二師兄頂著。”他們心裏都是這麽想的。
晁仲偉望向右邊的冷酷青年,他那不苟言笑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表情。“唉,司馬師弟幼年之事對他的心性影響實在是太深了。即便大仇得報,也從未見他開心過。”晁仲偉心中暗歎。
這位冷酷青年是晁仲偉的五師弟,名叫司馬空,因根骨優秀而被葉申榮收為座下弟子。當時,晁仲偉就對這位小師弟印象很深,因為他小小年紀卻異常冷酷,從他的臉上從來看不到喜怒哀懼。另外,他對師兄、師姐們格外尊重,彬彬有禮,有呼必應。後來慢慢長大成人,相貌英俊、舉止瀟灑,配上他冷峻的神情,倒是招得宗內不少女弟子傾心,有幾位自覺相貌不錯的女弟子曾經向司馬空獻過殷勤,可是他似乎很討厭容貌嬌美的姑娘,在那幾位公認漂亮的女弟子都碰了一鼻子灰之後,就沒再有姑娘前來相擾了。
在諸多師兄弟之中,大師兄為求突破而長年閉關,因此一直是晁仲偉照顧著諸多師弟、師妹。司馬空對誰都淡漠如水,卻與晁仲偉關係最好。晁仲偉很欣賞他遇事沉穩冷靜的個性,但也很納悶他為何一直冷若冰霜,為何討厭宗裏的女弟子。他曾就此事問過司馬空,可是司馬空隻字不語,隻是偶爾搖搖頭。晁仲偉看出他有心事,也就不再多問。直到後來有一晚,司馬空主動找到晁仲偉,希望晁仲偉幫自己一個忙。
晁仲偉很驚訝,冷酷的司馬空竟然會主動來找他。司馬空想讓晁仲偉幫忙殺死當年的弑母仇人,晁仲偉欣然同意,覺得這是解開他心結的一個契機。於是,晁仲偉帶上了關係密切的六師弟範玉騰與七師弟米俊良,陪著司馬空一起離開氤氳盆地,前往亢龍郡東石山報仇。
到了那個碩大的莊園,司馬空開始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連晁仲偉見了都心驚不已。莊主夫妻二人雖不是修仙者,但也有一身不弱的武藝。為了盡快結束戰鬥,晁仲偉出手輕易地結果了那名男子,婦人嚎啕著撲倒在丈夫的屍體上,血紅的眼睛瞪著手持仙劍的四人,恨恨地道:“我父親是太清宗之主,他斷然不會放過你們的!”
當時,晁仲偉有些心慌,他沒想到竟然惹上了太清宗,他也沒想到堂堂太清宗主之女竟會和丈夫一起住在郊外的莊園裏,他更沒想到司馬空的殺母仇人竟然是李原嘯的女婿!不過事已至此,無法回頭。晁仲偉一劍殺死李玉茹,打算離開時,忽然看見李玉茹脖頸處掉出來的溫華玉佩,想著回宗後贈予新入門的師弟,晁仲偉一把扯下了玉佩,揣在懷中。
回宗之後,四人商議,此事絕不可走漏。司馬空之母當年為何命喪何雲暮之手,任憑晁仲偉怎麽問,司馬空都不肯說。弑母大仇得報,司馬空卻依舊是冷冰冰的樣子,依舊對女弟子不理不睬,全神貫注於修仙,因此甚得葉申榮的喜愛。
“此事已了,即便日後師父得知真相,應該也不會責怪我保護師弟的做法吧!”晁仲偉心中暗道。
忽然,他感到身後傳來了一股莫名的威壓,這是高手故意釋放氣勢造成的壓迫感,晁仲偉隻得對幾個師弟道:“停止禦劍,我們下去。”
米俊良納悶地問:“二師兄,怎麽了?你累了嗎?再飛一會兒就到牧州了,到時再休息吧。”
晁仲偉明白,這是身後的高手單獨施加威壓於自己,別人感覺不到。
“別飛了,身後有高人,看情形至少也是寂滅中期境界,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他若想追趕我們的話,我們一個都逃不掉,幹脆在這兒等吧,顯得禮貌一些。”晁仲偉心中忐忑,能放出這等氣勢威壓的高手,舉手之間就能滅了他們。
果然,須臾之後,高空中兩人緩緩下落,其中一人腳下是青光凜冽的承影劍,揭示了他不亞於天雲宗主的地位。司馬空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他雖然沒見過李原嘯,但是承影劍的威能絲毫不弱於葉申榮的工布劍,那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等仙劍降低,李原嘯與餘瑞江身上的紫袍,肯定了司馬空的判斷。
司馬空等人沒見過李原嘯,晁仲偉可是見過的。他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時,表麵上還要若無其事地行禮:“原來是太清宗主和餘長老兩位師父。不知找弟子有何吩咐?”他稱呼兩人為“師父”,自稱為“弟子”,目的是為了隱晦地提醒一下對方,大家同是七大宗的人,希望李原嘯與餘瑞江稍微給天雲宗一點麵子。
李原嘯卻一點都不客氣,大聲喝道:“你少給我裝蒜!今日定饒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