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以戰悟道
雙衍紀最新章節
從青平山頂還望不見遠方的漢州城與瀾月大江,隻能看見淺藍色的藍冰河泛著微光,徐徐蜿蜒流向北方。天邊紅彤彤的夕陽,頭上清幽幽的天空,腳下青蔥蔥的山丘,遠處灰蒙蒙的城郭,山下藍瑩瑩的河水,這些柔美的色彩和諧地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麵。
天遙突然感覺心有所悟,立即原地坐下,閉上了眼睛,在腦中不斷勾勒著方才所見和諧的自然之美。和合,剛才所見到的那一副場景不正是自然之色完美地相和、相合嗎?天遙在心中慢慢地感悟著。
天遙入定的狀態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朱曉敏剛想開口,就看見陸柏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種頓悟的機會十分難得,可以大大加深靈魂的感悟,從而迅速地提升修為。
青平山頂比較平坦,適合休息。於是,眾人決定在清平山頂露宿一夜,順便等待天遙從頓悟中清醒過來。
夜裏,從青平山頂望見的天空格外清朗,月牙彎彎,繁星點點,清風徐徐,林聲颯颯。
天逍躺在草地上,仰望著璀璨的星空,腦中回想起那一夜黑刀祖師所描述的恢宏的三大世界。“大赤界……禹餘界……清微界……即使是在等級最低的大赤界中,我也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和合期修仙者……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達修煉的巔峰。已經好久沒有練刀了,也不知道退步了沒有……遙弟這次頓悟,應該能到和合後期了吧,而我可能還要苦練些日子才行……和合後期之後就是元嬰境界了,也不知道我體內的玄力將來能不能順利地聚氣成嬰……”
蕭立英來到天逍身邊,輕輕坐下,看看天逍正望著星空出神,問他:“在想什麽呢?跟我說說。”
天逍回過神來,看見身邊一臉溫柔的蕭立英,心中情不自禁一陣悸動,隨後燦爛地一笑:“想你呢。”
蕭立英輕輕地嗔道:“什麽時候臉皮變厚了呀?”
天逍站起身,拉起蕭立英:“夜色這麽美,我們去山邊看看吧。”
蕭立英應了一聲,沒舍得放開天逍的手,就這麽牽著,一起走上了小路。
幾個時辰未動的天遙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雙目炯炯有神,從木箱中拿出自己的古定劍,練了起來。
陸柏峰看著不斷點頭,對唐君荷與朱曉敏說:“看來天遙已經通過這次頓悟順利地提升了修為。修煉時間尚短,竟然已達和合後期,果然不負天才之名。”
朱曉敏納悶地問:“陸師兄,頓悟是提升境界的必然途徑嗎?怎麽我到現在也沒頓悟過一次?”
“不是,”陸柏峰解釋道,“在修仙過程中,頓悟隻是一個迅速曆練靈魂從而提升修為境界的過程。要看天時、地利,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一直沒有頓悟,靠著冥想來慢慢感悟天地自然,也可以達到曆練靈魂的目的,隻是花的時間較長。”
朱曉敏點點頭,看著正在忘情舞劍的天遙:“真是羨慕他呀。我怎麽就沒這麽好的運氣呢?”
唐君荷道:“對於陸師兄所言,我要補充一點。頓悟雖然要看天時、地利,但是也係於本人身上。隻有腦中經常思考修煉一事,才可能抓住頓悟的機會。如果像你這樣整天光想著玩,想頓悟可就難啦。”
朱曉敏卻不以為然:“難得下山來玩一次,哪裏還顧得上想修煉的事?等回宗之後有的是時間修煉,現在還是痛快地放鬆一下吧。”
不一會兒,天逍與蕭立英從山路上回來了。看見天遙正在遠處練劍,天逍心頭一喜,問道:“遙弟他達到和合後期了?”
蕭立英的目光中滿是讚許:“看樣子是。想我當初修煉了七年半才達到和合後期,天遙這個修煉速度真是驚人。”
這時,天遙收勢,對著眾人欣喜地說:“我能感覺到,我到和合後期了。逍哥,來,咱們倆打一場!”
天逍的興致也上來了:“好啊,讓我看看和合中期與後期有多少差距。”說罷,他拿起了鬆紋劍,與天遙就在這青平山頂的空地上切磋了起來。
“你們倆可別和武會時一樣拚命啊,點到為止!”朱曉敏略顯擔憂。
“哈哈,師妹放心。他們倆隻是切磋,又不是比試高低,無須擔心。我們好好觀賞即可。”陸柏峰笑道。
唐君荷拍了拍朱曉敏的肩:“仔細看著,說不定能領悟出點什麽,對你自己的修煉也有好處。”
朱曉敏仔細看著兩人的每一個動作。天遙的劍速比天逍略快一點,天逍大多數時間都在防禦,隻有偶爾才攻出幾劍,不過都被天遙輕鬆地化解。
天遙的劍招也比以前更加精妙了,天逍感覺到從古定劍傳來的力道重了許多。有的劍招勢大力沉,有的劍招疾如閃電,在迅猛的攻擊中,有時劍勢又會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天逍感覺自己的鬆紋劍似乎被粘住了,總是順著天遙的劍勢而變化,完全處於被動的態勢。
剛,迅猛而疾速;柔,連綿而持久。步伐,時而重如巍山,步步穩當;時而又輕如鴻毛,翩翩而動。劍招猛烈時,仿佛天崩地裂,劍光霍霍;劍招柔綿時,好似風過林徐,劍影連連。如此剛柔並濟,真是不好應對。
天逍一邊防禦,一邊思
考著破解攻勢之法。天遙的劍勢融會貫通,首尾相連,剛與柔、重與輕、快與慢、光與影互相交替襲來,構成了完美的循環。“劍勢剛猛時,我不可與其硬拚,應用輕招接下化解。劍勢柔綿時,我也不可順其劍勢而動,必須爆發出力量,斬斷其連續的態勢。好,我就和你反過來,以柔順剛,以剛斷柔!”天逍心想。
天逍這套應對之法果然頗有成效,雖然還無法立即扭轉攻守態勢,但是防禦起來已不似之前那般吃力。觀戰的陸柏峰眼睛一亮,暗暗讚歎一聲:“好小子!這麽快就找到了最佳的招架之法!天遙的招式和步伐也是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早在宗內就聽聞過這兩兄弟根骨奇佳、天才了得,果然名不虛傳。”
天逍感覺自己應對得越來越輕鬆了,從原來較為明顯的劣勢逐漸演變成與天遙勢均力敵、不相上下。於是他加大了進攻的力度,加快了進攻的節奏。
鬆紋劍與古定劍不斷地碰撞,朱曉敏看得眼花繚亂,她疑惑不已:“天逍哥怎麽忽然變厲害了?現在兩人似乎不相伯仲了。”
陸柏峰吃驚地說:“天逍這小子……以戰悟道,進入和合後期了!”
“什麽?”朱曉敏瞪大了雙眼,“‘以戰悟道’是什麽意思?”
“就是在戰鬥中突然獲得靈感,大幅加深了對修仙的感悟。這也算是頓悟的一種形式。真是讓人嫉妒呀,隨隨便便就能提升修為。”唐君荷帶著一絲豔羨道。
蕭立英什麽都沒說,隻是欣喜地看著天逍。其實她最擔心天逍年輕,心境不穩,和自己相戀後會影響修仙進度。現在天逍繼天遙之後不一會兒也升入了和合後期,這無疑是個大驚喜。
不久,天逍和天遙停手收勢。
天遙一捶天逍的肩膀:“恭喜啊,這麽快也到和合後期了,比我頓悟冥想所耗時間還要少。方才在跟我比劍時,你究竟感悟到了什麽?”
天逍仔細回想了一下:“起初我隻是努力思考破解你攻勢的方法。以柔順剛,以剛斷柔……後來,我突然想到,剛和柔,輕和重,快和慢,光和影,既互相對立,又互相依存。這不正是和合期劍招的精髓嗎?當時我進入了一個很奇妙的狀態,仿佛世界上隻剩下你我手中的仙劍。”
朱曉敏走到兩人身邊,麵露幽怨之色:“不帶這麽打擊人的啊。天遙哥一個人就算了,連天逍哥也這麽快就到和合後期了。不行,你們倆都陪我打上一場,我也要以戰悟道!”
“你以為說悟道就能悟道啦?修為要到一定的程度才有可能有這種頓悟發生。他們兩個經過太清武會、沼澤尋寶的曆練,頓悟提升境界也是正常的。”蕭立英笑道。
“這次回去,師父肯定高興壞了,然後又要讓我向你們倆學習,好好勤奮修煉……哎,做兩個天才的師妹還真是辛苦。”朱曉敏一臉滄桑地感慨。
“得了吧,曉敏,你這速度也夠驚人的了。相比之下我的壓力才大呢,大師兄已經甩開我一個境界,你們幾個又快追上來了,我這師姐當得有點兒心虛……不行,這次回山我要好好閉關修煉。”唐君荷道。
陸柏峰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們幾個天才就不要在我麵前互相稱讚了。我修煉了四十年才到現在這個境界,我說什麽了?”他的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深夜,其餘的人都在打坐冥想,天逍和天遙來到山崖邊,並肩而立,望著遠處月光下有些發白的藍冰河。
“逍哥,看來我們沒有辜負當年爹娘的期望,修仙一路進展得很順利。”
“是啊。不過還是遠遠不夠的,殺害爹娘的凶手遲遲都查不到,一想到這個我心裏就憋屈。”天逍攥緊拳頭,恨恨地說道。
天遙安慰說:“外公依然沒有放棄追查,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對了,剛才當著大家我一直沒敢問你,你的刀修煉得如何了?”
天逍手一抖,一柄黑色的長刀出現。
“這是……”天遙一臉驚訝,他根本沒看清天逍是從何處拔出的刀。刀身黑漆漆的,不反射任何光亮。雖然黑刀祖師叮囑天逍不可將秘密外傳,但天逍信得過兄弟,於是將五年前那一晚的奇妙經曆講述了一遍。天遙聽後自然十分震驚,同時也為兄長的這番奇遇而感到高興。
“此刀名為裂空,可以滴血認主,平時收於體內……”話沒說完,天逍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麽,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他睜開雙眼欣喜地道:“原來修刀和修劍的練氣還神層次,境界是相通的。剛才,我修刀的境界也到和合後期了。”
“你這樣同時練劍和練刀,不會有衝突?”天遙擔心地問。
天逍遙了遙頭:“至少目前還沒有。修刀和修劍境界分層都一樣,現在不僅不衝突,反而還有互相融通之處。不過以後到了元嬰境界就不知道會如何了。”
“希望一切順利。”
……
第二天清早,山上起了霧,潮氣很大,眾人身上都濕漉漉的。山下所有的景色都籠罩在白茫茫的霧氣之中。眾人沿著山道從北側下山,路上遇到好幾位早起上山拾柴割草的農戶,他們都驚奇地看著這一行人衣衫漉漉地從山頂走下來,夜間的山
頂又濕又涼,極少有人會在那裏過夜。
從青平山下來就是藍冰灣了,藍冰灣是藍冰河水在山腳下衝出一個河灣,不仔細看會以為是一個湖泊。沿著河灣邊有數個村落,生活著以打漁為生的淳樸漁民。
下山用了一個時辰,太陽早已升起,霧氣基本散去。一行人走入了一個漁村,準備在此處搭船沿著藍冰河而下。奇怪的是,漁村裏冷冷清清的,家家戶戶都閉著門。
“這個漁村是什麽風俗?都快巳時了,大家還在睡懶覺?”朱曉敏不解。
天逍說:“不可能。漁民是最勤快的,早晨和傍晚可是打漁的好時段,估計早就乘船出去了。”
天遙望著道路兩邊的房屋,納悶道:“可婦女是不去打漁的啊。按理說她們現在應該在為出去打漁的丈夫做飯才對。你們看,不僅沒有炊煙,連門前都積滿了灰塵,看樣子這些房子已經空了有些日子了。”
蕭立英指著遠處的河邊:“那邊的船上好像有個人,我們去問問看。”
到了水邊,陸柏峰走上前,恭敬地問:“這位……大叔,我們想搭你的船去漢州城,不知道要多少錢?”
蓬船船頭坐著一位中年漢子,正一口一口地抽著旱煙。聽見陸柏峰問話,扭過頭來一看,頓時樂了:“你自己也是大叔,還管我叫大叔?”
陸柏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中年漢子回過頭去:“漢州,給我多少錢都不去!”
“這是為何?”
中年漢子在船舷上磕了磕煙鬥:“你們幾個人是從延州來的吧?要是半個月前,去漢州隻要一人付二十個銅錢即可。可是現在,你們出天價也去不了了。”這話等於沒說。
唐君荷問:“大叔,聽你的意思,莫非最近半個月內發生了什麽事?”
中年漢子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黯然,輕輕吐出一口煙霧:“這半個月,去漢州的水路鬧水鬼,我勸你們還是走陸路過去吧。”
“水鬼?”蕭立英一聽這話,立即握緊了天逍的手。姑娘家最怕鬼啊、怪啊什麽的。
“大叔,究竟是怎麽回事?”陸柏峰問道。
中年漢子長歎一口氣,慢悠悠地說了起來:“我們這兒雖說是個小漁村,但是因為靠著藍冰灣,魚蝦很多,日子過得還算富庶。可是打幾個月前,這兒的魚蝦開始明顯變少。以前啊,一個人早晚各出船兩次,打回的魚就夠吃五、六天的了,剩下的再運到延州去賣掉。可是後來,一網打的魚卻越打越少,相對打漁的時間就越來越長。直到大半個月前,一網撒下去,撈上來的魚寥寥無幾,哪怕是從早到晚六個時辰都不回家,打到的魚也隻夠吃幾頓的,家家戶戶都怨聲載道,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中年漢子吸了一口煙,繼續道:“再後來,就出事了。墩子那孩子出去打漁,卯時就出船,到了晚上戌時都沒回家。墩子的娘急了,墩子他爹又去了延州,她隻好向村裏其他人打聽有沒有看見墩子。後來村長親自帶著大夥出船,沿著藍冰灣繞了一圈,又順著藍冰河繼續向瀾月江方向尋找墩子,找了整整一宿。最後,隻找到了墩子的船,可人卻不見了……”
聽到這裏,蕭立英輕輕哆嗦了一下。天逍握了握她的手,問道:“大叔,墩子會不會是撈魚時被浪給卷走了?”
中年漢子慢慢地搖了搖頭:“墩子的水性我知道,從小在水裏泡大的,瀾月江三尺多高的浪都卷不走他,何況是水流這麽緩的藍冰河?當時大夥想不出墩子會去哪兒,也隻能像你這樣猜測,於是紛紛下水尋找墩子,終究一無所獲。就這樣,墩子直到現在都沒回來,估計是沒了。他娘悲痛萬分,前幾天夜裏悄悄懸梁自盡了。”
“大叔,墩子的失蹤和水鬼有關係?”天遙問。
中年漢子從煙荷包中又盛上了一鬥煙絲,用火石打著後,使勁嘬了一口,回答說:“有,肯定有。自打墩子出事之後,村子裏的人就接連失蹤。都和墩子失蹤時一樣,人不見了,隻剩一艘空船,慢悠悠漂回淺灘上。臨近的幾個漁村也是如此。人們傳言鬧了水鬼,說是水鬼把人拖下水帶走了。報告給官府,人家根本不信這一套。如此一來,沒人敢出船打漁了。可是,不打漁,村裏人又沒辦法生活下去,隻得一家家搬離了這個地方。現在,村子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唉……”
“那大叔你為何不走呢?”唐君荷甚感疑惑。
“走?”中年漢子苦笑一聲,“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我就是墩子的爹。等我從延州回來,孩子已經沒了。前兩天,他娘也拋下我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你說我還能去哪兒呢?這片漁村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小時候在這片土地上尿尿和稀泥玩,跟爺爺和爹學打漁,長大後在這個村子裏和墩子他娘結了婚,生下墩子,又教會他打漁。我舍不得離開這兒啊……”
眾人聽了都嗟歎不已。
中年漢子又道:“留在這兒也好,墩子和他娘都走了,我一個人活著也沒意思。我就期盼著那天能遇見那水鬼,也好看看把墩子帶走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你們走吧,從旱路去漢州吧。”說罷,他站起身,解開了繩纜,看樣子是準備出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