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各懷鬼胎
這邊暫時放下，視線轉到雁門關外。金國大軍果然撤退了，不過撤退的速度卻很慢，前隊後隊中隊均保持嚴密的警戒狀態，顯然是為了防止燕雲軍乘機突襲。金軍就這樣緩慢撤退，一天也走不了幾十裏路，照這樣的速度，他們退到白登山隻怕也要花上二十來天的時間。
這天傍晚，金國大軍在距離雁門關差不多三百裏的荒野上紮下營寨，在夕陽的映照下，營寨中炊煙嫋嫋熙熙攘攘十分熱鬧。大帳中，完顏杲正站在地圖前，緊皺著眉頭，一臉沉思的神情。
門口傳來急驟的腳步聲，眾將進來了。來到完顏杲身後，一起停下腳步，拜道：“大王！”
完顏杲轉過身來，問道：“燕雲軍有什麽動靜？”
韓常道：“斥候剛剛回報，他們在山頂上看見，雁門關後有大部隊行動的跡象！”完顏杲立刻問道：“是向南方行動嗎？”“是的。不過具體情況並不太清楚。另外，在雁門關外監視雁門關的斥候卻回報，說雁門關上一切如常，沒有任何變化。”
完顏杲思忖起來，喃喃道：“陳梟十分狡猾，就算分兵南下，隻怕也不會露出任何跡象！南下的跡象，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完顏杲拿捏不定。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軍官奔了進來，跪稟道：“大王，西夏的使者來了！”
完顏杲雙眼一亮，立刻道：“快請他進來！”親兵軍官應了一聲，奔了下去，片刻之後，引領著先前來過的那個西夏使者進來了。這時，完顏杲已經站在了上首上，眾將分立兩側。那西夏使者一見到完顏杲，顧不上行禮，急聲問道：“大王何故撤軍了？”
完顏杲笑道：“使者不必緊張，我們並非撤軍，隻是後退幾百裏接應糧草而已。”
西夏使者沒好氣地道：“接應糧草須要整個大軍後退幾百裏嗎？大王，咱們應當同仇敵愾，可不能打小算盤啊！”
野幹喝道：“放肆！你是什麽身份，竟敢跟我們大金國的護國大王如此說話！”眾將也紛紛喝罵起來。在金人的心中，西夏是要比他們低一等的，大金國連西夏的獨立國家地位都從來沒有承認過，哪裏能忍受西夏的使者如此跟他們的護國大王說話。一般人可能不太清楚，其實西夏在當時的地位是很低的，前遼、宋國都不承認西夏獨立國家的地位，而西夏也是時常向這兩國稱臣，在這兩國之間搖擺不定，不久前遼國滅亡，金國崛起，西夏皇帝在第一時間向金國上表稱臣，因此西夏嚴格來說隻能算是金國的藩屬而已。
西夏使者緊皺著眉頭。
完顏杲抬起手來喝道：“都閉嘴！”大帳內才漸漸安靜下來。完顏杲對西夏使者道：“使者放心，我軍過不多久就會再次對雁門關發起進攻！”西夏使者心中冷笑了一下，暗道：‘當我們是傻瓜嗎？你們無非是想假意撤退，好讓燕雲將主要力量壓到我們的頭上！哼，如今銀州那邊應該是勝券在握了，雁門關上的燕雲軍就算回援，也無力回天，可是如此一來，卻有可能妨礙我軍東渡黃河，雖然終究能攻破，但隻怕會耽誤不少時間！這樣一來，金人若是攻破雁門關南下了，隻怕山西便被他們收入囊中！雖然雙方有協議在先，可是若金人已經將肥肉咬進了嘴裏，隻怕是不肯再吐出來了！’
一念至此，對完顏杲道：“大王，我來的時候，得到可靠情報，雁門關上的燕雲軍相當一部分兵力已經調走了！大王若不乘此機會攻打雁門關，隻怕會夜長夢多啊！”西夏使者怎麽這麽希望金人盡快攻下雁門關？金人若是這麽快攻下雁門關不是不符合他們西夏的利益嗎？西夏使者正因為不希望如此，才在此時催促完顏杲進兵雁門關，因為雖然有一部分燕雲軍從雁門關調走了，可是才走沒多遠，這個時候隻要金軍大舉攻關，那些調走的燕雲軍就會立刻趕回來，如此一來，己方攻破銀州，東渡黃河，便少了最有力的阻礙，而與此同時金人卻很有可能依舊受阻於雁門關下，那麽己方便可乘機將整個山西收入囊中了，那時大局已定，金人就是千般不願也無話可說了。
完顏杲聽了西夏使者的話，臉上流露出欣喜的神情，急忙問道：“你如何能確定雁門關的一部分燕雲軍已經調走了？”
西夏使者見完顏杲如此模樣，心下暗喜，說道：“實不相瞞，我們在雁門關附近埋伏有細作，是他們傳來的情報，絕對可靠。根據情報，燕雲軍至少有一半的主力離開了雁門關南下。大王此時正是攻取雁門關的時機，若不把握這個機會，隻怕夜長夢多啊！”
完顏杲點了點頭：“嗯……”看了一眼西夏使者，問道：“吐蕃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西夏使者道：“正要告知大王，吐蕃四十萬大軍已經對秦鳳路發起了進攻，戰事十分順利，西寧州、積石要塞均已經被吐蕃大軍攻破，現吐蕃大軍正在正在長驅直入之中，燕雲軍正在連連敗退！”
眾人聽到這話，都非常吃驚，野幹難以置信地道：“吐蕃人竟然有這等本事？一舉攻破了西寧州和積石要塞不說，居然還長驅直入，大敗燕雲軍？”其他將領也都是同樣的感覺，感到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心思細密如韓常等人卻暗自懷疑西夏使者的話：‘這西夏使者說得如此言之鑿鑿，但隻怕不盡不實！燕雲軍豈是那麽好對付的？那吐蕃有何能耐，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摧枯拉朽擊破燕雲的兩個軍團？說這話，隻怕是想激動我們去和燕雲軍拚命！’
完顏杲冷笑了一下，想要喝罵西夏使者，不過轉念一想：‘我現在何必揭穿他！揭穿他對我們又有什麽好處！’一念至此，便道：“吐蕃人倒是挺有能耐的啊！”西夏使者道：“倒也不是他們特別厲害，實在是占了突襲的便宜！”他顯然是覺得自己的話讓人難以置信所以才加上了這麽一句。完顏杲不置可否，問道：“你們的李清霞公主，現在在幹什麽？”
西夏使者道：“公主在說服吐蕃出兵後，便去了宋國，如今應當已經到臨安了！”
完顏杲等人不由的佩服起這個西夏公主來，完顏杲問道：“你們公主想要說服宋國也出兵？”西夏使者點了點頭，“公主希望宋國能夠出兵江北！公主對於此事很有把握！”
完顏杲沉思了片刻，對西夏使者道：“你這一路趕來想必十分疲憊了，就在我這裏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西夏使者也正有此意，便躬身謝過了。完顏杲叫來親兵，令親兵將西夏使者帶下去休息。
待西夏使者離開了大帳，大將野幹忍不住問道：“大王，我們是否現在就回攻雁門關？”其他眾將也都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來。
完顏杲掃視了眾將一眼，問道：“你們都相信那個西夏使者說的話？”眾將一呃，麵麵相覷。達懶道：“那西夏使者的嘴裏恐怕隻有五六成的真話，不過關於雁門關上的一部分燕雲軍已經調離的消息應當是真的，因為這一點正好和我們斥候所見相互印證了。”眾將紛紛點頭。韓常道：“不過他告訴我們這個消息顯然是不懷好意的，”看向完顏杲，“他隻怕是想讓我們盡快回攻雁門關，好將那些已經調走的燕雲軍又給吸引回來！這樣一來，他們西夏軍攻破銀州後東渡黃河就不會有什麽阻礙了！然後席卷山西，等我軍入關之時，整個山西隻怕已經落入了他們的手中，那個時候，木已成舟，咱們還能怎麽樣呢？”
眾將聽了韓常的分析，不由的豁然開朗起來，隨即大為惱怒，紛紛叫嚷起來，一時間大帳之中十分喧囂。
完顏杲喝道：“都給我閉嘴！”大帳裏立刻安靜了下來，然而眾將兀自還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大將龍八氣憤地道：“西夏人竟敢算計我們，我們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幾個脾氣最為火爆的將領附和起來，大帳裏又嘈雜了起來。完顏杲沒好氣地道：“我們現在是要對付燕雲，可不是去和西夏人賭氣！”那幾個將領默不作聲了，神情卻很不痛快的樣子，他們知道杲大王說得對，可是情緒裏就是很不爽。
完顏杲冷笑道：“我自然是要回攻雁門關的，可是什麽時候回攻，卻由我說了算！”隨即對眾將道：“大軍依舊按照之前那樣慢慢後退！”很多將領流露出驚訝之色，不明白大王為什麽還要撤退，不過完顏杲並沒有解釋，讓他們各自回營去了。
第二天一早，西夏使者滿心期待金國大軍向雁門關進軍，卻發現金軍居然繼續後撤。西夏使者在大訝的同時也深深地擔憂。旁邊的親信問道：“大人，要不要再去勸說那個杲大王？”西夏使者緩緩搖了搖頭，“沒有用的！他應該已經識破了我的機關，再去勸說隻會讓雙方臉上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