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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8. 弦的世界葉 (十二)

  十一.


  陳木易活動了一下胳膊,看著麵前小孩的笑臉他無奈歎道:“想不到我一個大老爺們,竟然有和小孩拚命的一天。”


  嘴上說著玩笑話,但是他心中卻沒有半分的鬆懈,眉心的血早已經把眼睛染的通紅,手裏的龍刀更是緊緊的橫在身前,全部的注意力都盯在孩子身上。


  孩子麵帶微笑先動手了。


  他慢吞吞的伸出龍刀的刀刃朝著陳木易攻過來,揮刀的速度一點都不像拿龍刀打架,更像是朋友之間遞過來一根冰棍。


  陳木易很懷疑海字門是不是把這個孩子拋出來送死的。


  就這破綻百出的進攻,他有至少十幾種辦法讓這孩子立刻躺在地上。


  可是海字門怎麽可能在這樣重要的一場對決上派出這麽一個不靠譜的選手來?


  陳木易心中疑慮,想在觀察一下,沒有急著反擊,慢悠悠的避開小孩的刀鋒。


  可他驚訝的發現,小孩的刀鋒竟然隨著他的躲避自然而然的跟來。


  陳木易神色一變趕緊後退幾步,可是卻無法和刀鋒拉開距離,越躲刀鋒反而越近。


  他心中一凜,趕緊沿著小孩的肌肉動作仔細辨別他的動向,再次閃身躲開。


  可是小孩手中的刀鋒卻仍舊一路衝著他追了上來,甚至就連他預讀肌肉記憶都被對方計算在內了!

  刀鋒已經離他不到半米,陳木易心頭一緊揮刀擋去。


  小孩手裏的刀卻像是泥鰍一樣,輕輕一晃就躲開了陳木易的龍刀,眼看就要砍在他的身上。


  他心中一沉,趕緊就地後滾躲開了近在眼前的刀刃。


  剛一穩住身形,陳木易趕緊查看了一下小孩的動作,卻見小孩隻是站在之前的地方並沒有追上來。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卻突然間覺得心口被什麽東西一下貫穿而過。


  陳木易心中一愣,這才意識到對方將龍刀像飛刀一樣丟了出來,雖然他可以感知到對方的肌肉記憶,卻沒辦法感知龍刀的軌跡。


  龍刀鋒利無雙,一下就穿進了他的胸膛,長長的刀身穿胸而過貫穿了陳木易的心髒。


  這龍刀實在太鋒利了,僅僅是刀身的重量就讓陳木易的胸口承受不住,他的肋骨和內髒竟然沒有辦法阻擋它分毫。


  龍刀沿著陳木易的半邊身子一路墜了下來,將他的肋骨內髒一路切開,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一股痛徹心扉的劇痛襲來。


  陳木易心裏一沉。


  這麽重的傷,他恐怕都撐不到歐陽天出手給他治療。


  他不甘心的瞪著兩眼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場中一片驚呼。


  老六和肖瀟想要衝上來救人,卻被無名攔住了。


  陳木易躺在地上,腦子裏飛快的閃過接觸悟道者以後的事情。


  唉,要是當初沒去找路西就好了,他的心中升起一絲悔意,絕望的閉上眼睛。


  他的雙手貼在地麵上,隱隱感到一股涼意。


  原來死是這樣一種感受啊,陳木易心中暗道。


  他又覺得身子好像被堅硬的石頭湖底硌的生疼,情不自禁的挪了挪身子。


  原來死人也可以挪動身子啊,陳木易心中又道。


  “嗯?”他不禁小聲叨叨道,“死人也能動麽?”


  陳木易感覺好像不太對,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


  他伸手胡亂摸了一下,卻沒在身上找到半點傷口,心中奇怪之下趕緊燒掉了眼中的白澤血。


  定睛一看,他的衣服已經被龍刀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可是衣服底下的皮膚卻真的一點傷痕都沒有。


  他又看了一眼周圍的地麵,甚至地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有。


  “幻覺?難道對方的本事是和沈鴻蒙類似的,可以迷惑對手的五感?”


  陳木易有些迷糊了。


  孩子撿起了龍刀繼續和他打了起來。


  陳木易這下再也不敢輕視這個孩子了,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應對起來。


  這孩子身法詭異的出奇,每次他攻擊孩子的時候,這個小孩就像是泥鰍一樣滑不留手,他連半片衣角都沾不到。


  等到孩子攻擊的時候,這孩子就隻會慢吞吞的把龍刀遞過來。


  可偏偏就是這麽平平無奇的本事卻讓陳木易幾乎抓狂了。


  他不管怎麽努力的躲避,對方的刀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每次都正中他的要害。


  喉嚨,心髒,腿部大動脈,陳木易每一個要害都被這小孩像切菜一樣的反複砍了不知道多少遍。


  讓他心中驚訝的是,不管這孩子怎麽砍怎麽切,他的身體傷的再重兩秒之後也會複原如初。


  雖然被砍的時候疼的撕心裂肺,但是隻要咬牙等一小會傷口立刻就會複原,疼痛也會跟著立即消失。


  結果打著打著,這原本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劇痛陳木易卻已經習以為常了。


  最後他打的火大,索性連血目都不開了,就單靠肉搏想方設法避開小孩手裏的刀。


  盡管他沒有一次成功,可是越打心裏卻越有底。


  他已經隱隱的意識到了一點,這種傷勢自愈和在乾坤那裏被治療的感覺非常相似,應該和乾坤大有關係。


  而且他反反複複受傷了不知道多少次,身上的回複能力絲毫沒有減退的征兆,反倒是這個孩子翻來覆去就隻有這一招。


  雖然孩子厲害一些,但他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就算拖也能把孩子拖死。


  隻是讓他心中拿捏不定的是,孩子從始至終都在微笑,沒有顯露出半點焦慮和不安,平靜的一刀刀捅破他的身體。


  那感覺出奇的怪異,好像他們兩不是在打架,更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大爺早起出門打招呼一樣。


  好像這孩子似乎就不在意這場架的輸贏似得,更不知道這場架的意義所在。


  場上已經是一比一,如果他輸了,外四門就隻能對海字門低頭,可如果孩子輸了,那麽海字門就得低頭妥協。


  這是涉及到幾門在精五門地位的根本大事,外四門為此不知道籌劃了多少年,就算孩子不知輕重,可是方思成怎麽會同意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來打勝負之戰呢?


  陳木易滿腦子的問號,帶著這些雜念動作慢了兩分,又被孩子砍了好幾刀。


  他的身體再次恢複如初,可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切得七零八落,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上,照這麽打下去他非得被剝光了不可。


  要知道無名和肖瀟都在後麵看著呢,真搞到那一步就算贏了他以後也沒臉見人了。


  這下陳木易可真的火了,不閃不避的迎著孩子的刀送了上去。


  小孩的刀鋒穿過了他的身體,而他的一記重拳也打在小孩小腹上。


  他這一拳並不快,但是陳木易心中惱怒之下用上了崩拳的發力手法想要一擊製勝。


  讓他意外的是,孩子竟然沒有躲避,實打實的硬吃了這一記拳頭。


  陳木易心中驚訝,立刻想起剛才他承諾要放對手一條活命,趕緊收回了大半力道。


  可是小孩的身子還是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咳出了一大口血倒在地上。


  孩子倒在地上,臉上卻笑得更開心了,開口對陳木易說道:“你終於懂了,躲不開的事情,不要躲才是唯一的解答。”


  陳木易拔出胸口上孩子留下的龍刀,眉頭一挑問道:“你說什麽?你把話說清楚!”


  孩子自顧自的繼續道:“龍刀你用很合適,你就拿去用吧。”


  陳木易急急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你說清楚!”


  孩子卻不再說話了,伸出食指朝著喉嚨插了下去,他的指頭一下貫穿子了脖子,然後就直直的倒在地上。


  那個位置是人要害,被打穿的話必死無疑。


  陳木易瞳孔一縮,脊背有些發涼。


  他看著孩子的身體心中茫然,呆呆的站在原地。


  沈鴻蒙見狀急忙跑上前查看了一下孩子,確認他已經死了,扭頭朝方思成喊道:“我們贏了,他到底叫什麽名字?”


  方思成搖頭道:“答案隻有他自己知道,我們是不知道的。


  賭約是你們兩人之間的,我並沒有承諾你什麽。”


  沈鴻蒙麵現怒色質問道:“這孩子最後的舉動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用你的能力逼他死的?”


  沒等方思成回答,歐陽天站了起來說道:“恐怕不是他做的。”


  方思成看了歐陽天一眼,歎了口氣沒說什麽。


  歐陽天臉色嚴肅的朝著孩子走來,他亂草一樣的頭發漸漸的變得黝黑發亮,一身的衣服也重新幹淨整潔起來。


  直到他變作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的時候,他的雙腳已經站定在孩子的屍身旁。


  方思成也已經走到孩子的另一側,對著歐陽天站定下來。


  兩人一叉手,對著孩子的屍身行了一個古禮,低頭倒退著退了回去。


  等兩人站定直起身子以後,刀疤臉才上前抱起了孩子的屍身。


  陳木易心中有愧,他本來承諾打贏這一場會放對手一條生路,可是現在這孩子死了。


  他趕緊拿著雙刀遞了過去說:“這是你們的東西,請收回吧。”


  刀疤臉搖搖頭道:“他既然說給了你,那就是你的了。”


  說完刀疤臉扭頭抱著孩子的屍體回到了海字門一邊。


  方思成抱拳道:“各位,按照約定你們贏了,以後的事情按規矩辦即可。今日事已了,我門中還有事,各位請回吧。”


  老六聞言神色一厲道:“公事確實如此,但私事我卻還有一件沒有了結。”


  說著老六指著刀疤臉喝道:“當年你在貫頭山要殺我爺爺,你死了一次,我不再追究。


  但是你後來又來門主會打我爺爺的臉,我卻還沒有討還。


  別人可以走,但是今天你得有個交代!”


  方思成麵露不悅之色道:“今天事情已了,可你這個官字門的話事人因為私怨再挑爭端,這責任你擔得起麽?


  還是你以為今天你們贏了兩場就目中無人了?”


  方思成朝著後麵兩人一擺手,他身後的兩個鬥篷人走上前來。


  左邊那個伸出手指撣了撣上麵的水,那水卻沒有離開這人的身體,反而沿著手指凝聚成了一小滴圓潤的液滴停在了指尖。


  這液滴向外飛了半寸,離開這人的身體憑空懸著。


  然後那滴水燃燒了起來,水滴的火焰不是紅色的,而是淡淡的藍色。


  這火焰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如同鬼火一樣飄動在了這人的周圍。


  “弱水流焰!”歐陽天的瞳孔一縮,不禁看向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抬腳踹了踹地麵,隻見白色的石頭地麵上慢慢的燃起了一股深黑色的火焰。


  那火焰極黑,就像是搖動的黑布一樣,從白色的石頭地麵上竄出來足有半根指頭長,靜靜燃燒在那人腳下。


  “海漿業火!”歐陽天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方思成冷笑了一聲道:“今日若是這兩人下場比試,隻怕你們的三個小輩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


  你們四門鬧得厲害,可我海字門卻還顧念著昔日的情分,你們不要以為海字門軟弱可欺了。”


  說罷,方思成頭也不回的扭頭往青銅人那邊走去了。


  刀疤臉隨著眾人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扭頭對老六說道:“你要一個交代,我就給你一個交代好了。


  上次去參加門主會非我本意,而是海字門的老門主交代的,這一對龍刀也是老門主交給我的。”


  老六麵現怒色剛要開口說什麽。


  歐陽天卻麵色狂變斷然喝道:“老六,慎言!海字門老門主乃是我精五門共主,不可造次!”


  他一把拉住了老六道:“今日事已了,剛才的事情我代老六給諸位賠禮了。”


  說著,歐陽天扭頭朝陳木易使了個眼色。


  陳木易立刻心領神會,知道最後那兩個玩火的神通詭異,打起來的話他們討不到分毫便宜,於是趕緊上前背起了歐陽天,順手拉著老六往湖邊撤。


  方思成一行人也退回到青銅人圍成的大門中。


  兩撥人散去,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世界裏。


  空空的水底隻剩下青銅人默默守衛在水中,如同這世間最基本的屏障一樣。


  一切都在繼續,唯有死者得到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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