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6. 影子的深度 (九)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白色的火焰平靜的燃燒著,將每一個人的影子都拉的好長。
隻有露娜還緊緊的攥著那兩塊玉佩的殘片,鮮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每一滴鮮血都化作一道火光燃起,死死抵擋著那些聖潔的光芒。
鮮血一滴一滴的從露娜的手上流出,她的臉色越來越白,眼神卻越來越狠,表情也變得猙獰無比。
陳木易眼中的血色飛快的褪去,盒子裏的血液也就要見底,聖潔的白光漸漸的弱了下去。
他眼中的血燃盡了,露娜的影子卻沒有出現。
陳木易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道:“老子還從沒跪過一個姑娘,要拚命麽,我拚給你看。”
白澤血已盡,但陳木易的血還沒有流盡。
轉眼之間,他肩膀上的血也隨著白澤血一起,緩緩的燒了起來,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露娜看到他的血也燒了起來,終於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她的光芒漸漸支撐不住了,一個黑色的影子若有若無的出現在她身後。
這影子搖曳不定,就像一個飛跑過來的人還有些站不穩身子一樣。
等那黑色的影子剛一站穩就立刻變得純黑,黑的如同一道不見底的深淵一樣。
一個人影從那不見底的深淵中爬了出來,化作了一個一身黑袍的中年男子。
那是路德。
路德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深黑色的眸子和露娜天藍色的瞳仁對視一眼。
“露娜,好久不見了。”
露娜眼神中閃過一絲絕望。
路德輕輕的接過露娜手中的天機玉碎片,在她渾身遊移不定的卦象上輕輕一劃,三道陽爻的乾卦被加了一橫。
三橫變為四橫,露娜周身遊移不定的八卦卦象立刻遲緩了下來,像是陷入了泥漿之中,滯澀萬分。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路德再伸手,又加一橫。
四橫變為五橫,那些還在緩慢爬動的卦象立刻被定住了,像是一道一道的符文刻畫在她潔白的長裙之上。
露娜的喉嚨裏咯咯作響,像是想要再說什麽,卻發不出一絲的聲響。
路德深深的看了一眼露娜,那眼中渾厚深沉卻沒有一絲的邪念,就如同這遍照天地的聖潔白光一樣。
路德伸手加上了第六橫。
這是亢龍有悔。
露娜的眼皮再也支持不住,卻死死的強撐著不願意閉上。
路德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吻在了露娜的嘴唇之上。
“再見了,我的愛人。”
路德閉上眼將第七橫也加了上去,口中溫柔的念出第七橫的卦辭:“用九,見群龍無首,大吉。”
露娜腳下的八卦和身上的卦象應聲崩碎,旋轉著縮回到路德手中的玉佩上。
那些黑白碎片自動粘合在了一起,重新化為一整塊陰陽魚玉佩,而露娜的身體也慢慢的沉入了海漿之中。
整塊地板變成了一塊毫不起眼的白色岩石。
陳木易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艱難的露出一點微笑。
那些白色的火焰還在他的身上燃燒著,他的身體裏一些奇妙的變化在悄無聲息的進行。
原本白澤血中的血細胞竟然在這純白的火焰中,和他的細胞融合在了一起。
新生的細胞非常脆弱,在純白火焰的燃燒下大半都被燒掉了,隻有極少的一些殘留了下來。
這些幸存的細胞卻神奇的反向沿著他的血脈流進骨髓和肝髒裏,眨眼之間逆向吞掉了他原本的造血係統取而代之。
他失血太多,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終於支持不住,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十二.
再次醒來的時候,陳木易隻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嘴唇幹裂的快要爆開了。
他試著睜開了眼睛,卻被頭頂刺眼的光亮晃得又閉上了。
陳木易勉強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肩膀上的劇痛疼的他直呲牙,身下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硬的像磚頭一樣。
他隻覺得有人輕輕的笑了一聲說道:“我們的客人醒了,把燈調暗一點吧。”
屋中的光亮暗了許多,陳木易這才勉強的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過了好半天才能看清這屋中的樣子。
這是路德的宴會廳,他就躺在晚宴的長桌上。
乍一看去,就好像陳木易成了晚飯似得。
“你昏迷了三天,水米未進,起來活動活動少吃點東西。”路德拿著刀叉,坐在長桌的另一頭溫和的說道。
陳木易有些無奈,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連肩頭的槍傷都愈合了大半。
他這才從桌子上爬了下來,從路德麵前搶了一碗蘑菇濃湯大口灌了起來,足足灌下了大半碗,這才長出一口氣覺得自己真的活了過來。
他指著長桌上躺著的老六問道:“老六怎麽樣了?還有救麽?”
“值得麽?”路德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反問道。
陳木易輕笑了一下:“我不喜歡欠別人什麽,拚命罷了,有什麽值不值得的。”
路德歎了口氣:“年輕真好。”
看著路德歎氣的樣子,不知為什麽陳木易突然想起最後看到的那一吻,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路德抿了一口嘴裏的紅酒淡淡道:“要不是你師父事先派人送來了傷藥,恐怕你們兩都得在病床上躺好一陣子了。”
陳木易翻了個白眼有些不滿的說道:“你這家夥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坑起人來可一點都不含糊。
別說你事先什麽都不知道,否則你怎麽會傳給我那個燃燒白澤血的法子?”
“我知道又怎樣,你和老六這一趟還是必須要走的。”路德笑著說道。
“我怎麽就沒看出是必須要去的。”陳木易不滿的小聲嘟囔道,“對了,沈鴻蒙呢?他怎麽樣了?”
“你師娘找他有事,兩人去辦事了,你們不是見過了麽?”路德道。
“見…見過了?”陳木易一臉蒙逼,但是隨即反應過來了,“你是說,那個長的像沈鴻蒙的人是我師娘?”
陳木易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路德點了點頭。
陳木易火冒三丈心裏大罵不止。
師娘也真夠不靠譜的,眼看著自己晚輩被人欺負的跟狗一樣,也不知道出來搭把手。
“對待長輩,要尊敬,你師娘也有她的苦衷。”路德看著陳木易的臉色安慰了一句。
陳木易苦笑了一下道:“苦衷苦衷,你們人人都有苦衷,就我和我兄弟活該倒黴行了吧。”
路德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道:“你們這次也算是幫了我不小的忙,我身為一家之主也不可能讓你們白白出力。”
“給多少錢?”陳木易的眼睛一亮,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要知道自從肖瀟的父母去世了以後,他就負擔起了肖瀟的全部開銷。
盡管肖瀟的父親留下了不少錢財,但是就這麽坐吃山空早晚有吃沒的一天。
現在陳木易一聽對方要報答,立刻覺得自己之前的付出都是非常值得的。
“錢,我是沒有的。”路德正色說道。
陳木易聽了這話眉毛都立起來了剛要發作,路德趕緊繼續說道:“但是作為預言一家的族長,我可以為你和老六各問一卦。
關於這一卦的疑問我會全部解答,你要仔細想想再開口,以免後悔。
數百年裏,可沒有幾個人有這個待遇,機會難得,好好把握。”
陳木易聽了這話神色一動,抿了抿嘴唇,卻沒有立刻說些什麽。
雖然沒有錢拿,但是以路德的身份能做出這個承諾也算是分量極重了。
既然路德這麽說,那他自然要好好掂量這一卦的分量。
陳木易看了一眼還在昏迷之中的老六,以老六的性格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問關於歸滅的詳情,那麽這些消息自然是不用他來問的。
否則兩個人問重了,豈不是要白白的浪費掉一個機會。
這種賠本的事情,陳木易是絕對不會做的。
至於怎麽利用這個機會……
他心裏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要是他現在讓路德說出下一期彩票的中獎號碼,以這個家夥的本事也能做的到吧。
他不懷好意的看了路德一眼,路德卻隻是淡然的喝著酒。
陳木易心中犯了嘀咕,要錢的話是不是太便宜了他。
看這城堡和高塔,就算是一年維護費用也肯定非常貴了,他拚了半天命要是就要一點點錢也太不劃算了,還不夠他損失的那一盒白澤血呢。
想起那一盒白澤血,陳木易不禁一陣肉疼。
那可是一飯盒啊,足夠他用好幾百次的!
不行,說什麽也得狠狠撈一筆,否則豈不是賠了本。
想到這,他的眼前一亮,要不問問路德路西在哪,說不準還有機會去路西那再敲上一筆。
他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卻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就算是他問了,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上門去找路西麽?
開玩笑,連精五門這群厲害的家夥都不敢去,他可不想去送死。
看來這條路是沒有指望了。
除了這個以外,陳木易最關心的就是關於悟道的事情。
他這一路走來,一切都源自那個可以幫助他讀取肌肉記憶的陶土麵具。
至於他學會了這個本事的過程,老六說叫悟道,可他到現在都沒搞清楚悟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究竟什麽是悟道呢?
他又是怎麽被路西設計騙上了賊船呢?
若是能弄懂這些,沒準能幫助他避免下一次被坑,或許就能救下他一條小命。
一飯盒白澤血換一條活命,怎麽算都值得了吧。
陳木易道:“我想知道關於悟道的一切。”
“確定了?”路德看著陳木易的眼睛。
“確定了。”陳木易認真的回答道。
“好吧,那我就給你說說什麽是悟道。”路德悠悠的說道。
“啊?”陳木易眨巴眨巴眼,“不起卦麽?”
路德笑了:“那些糊弄人的玩意就免了吧。”
陳木易無語的咽了口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