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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晚上田本元又去了田嘉禾家。


  “四哥,你看宗貴是真心地,心甘情願地退下來?”


  “宗貴,這人比較有度量,再說這是黨委的意思,他不會有意見的。”


  “可是,他還保留著副書記的職務?”


  “當然保留啦!告訴你吧,就是黨委不做這樣的決定,我也要這樣幹的。”


  田嘉禾用手指敲著桌子說得很果斷。


  “我怕他跟咱不配合,他資格又老,真要是他不服你也很難辦啊。”


  “本元,你是擔心他壓著你?”


  田嘉禾臉上露出一絲詭譎地笑。


  “四哥,我倒不怕;有你我怕什麽?”


  “宗貴是老虎;但是他老了,虎老無威。要不怎麽會有那麽多黨員把票投給我,你以為他們是真心的嗎?”


  “四哥,要不直接把他晾起來算了,一晾起來他自己知趣的話會主動退了。免得他跟咱三心二意地。”


  “本元,你這是幫我呢還是害我?”


  “四哥,這……這怎麽能害你呢?田莊村跟四哥最一心的是誰?數一個就是我,數兩個還是我。”


  田本元表情很激動。


  “你不是害我?……你這是想要陷我於不義!”


  “什麽,陷我於不義?”田本元一時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宗貴幹了這麽多年的書記,村裏雖然有很多人不擁護他;但是他為人厚道,沒有私心,這是田莊百分之九十人的看法。我一上台把他一腳蹬了,田莊人怎麽看我?你這叫好心辦了壞事!”


  “四哥,我這就不明白了。你以前教我辦事要當機立斷,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宗貴當然不是後患;但是,總不如沒有他,咱們做事放心吧?”


  “宗貴閑不住,以後咱就給他份差事幹,他這人沒有二心。給他份差事幹,讓他發揮餘熱。以後你就明白了,有些事我們還真是需要他這麽個人,到某些關口,他出馬比我們倆誰出馬都好。我這就叫——知人善任啊。”


  “四哥,還是你想的長遠;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些?我覺著他下台了,就下台到底,幹脆利索多省心啊!”


  “心,就是用來想事的。現在的術語叫思想,人關鍵要有思想。”


  “四哥,我們這些人,沒文化,沒見識,頭腦簡單;不是當官的材料。”


  “什麽都是學的,看書、看報、看電影電視。你跟我幹幾年以後,在田莊當個書記沒問題;這田莊以後還真就是你的啦!”


  田本元心裏美滋滋地、他相信跟著田嘉禾,以後田莊的書記沒別人的。


  田莊村黨支部換屆選舉的結果於年底公布,這是田莊多少年來形成政治格局的一次大變動。


  這就意味著田莊的這個春節將過得非同尋常。


  宗貴任支部書記多年,田莊很平靜,就連春節也是年複一年沒有新氣象。


  大包幹了,農民比以前富裕了,鞭炮放得多了,酒也喝得多一些;其他也沒什麽變化。


  今年田莊一下子熱鬧起來,好像是很多人家都在娶媳婦一樣,中午東家設飯局,晚上西家設酒場。


  設連環局,喝輪莊酒。


  一夜之間,田莊非昨日的田莊,田莊人非昨日的田莊人。


  隻有兩個人沒有變化。一個是陳宗貴,照樣是天天早起,出去轉轉。


  大年初一到六叔等輩份到高的人家去拜年。有人來給他拜年,趕上吃飯,請人喝一杯。主隨客便,也不強勸酒;自己也是適可而止。


  午飯後躺著睡一會兒。


  另一個是田嘉禾,他是仍然像往常一樣,過年了,呆在家裏,他不給人家拜年,包括長輩。


  給他拜年,陪著神吹海聊,坐多長時間不煩,不留吃飯不留喝酒。


  來客即是站在門口探頭打個招呼,他也往屋裏請。


  當然田嘉禾也不是一點不變化,今年請他喝酒的人多了,盛情之下那些臉麵大的請他還是要去的。


  去了之後,簡單地說幾句話。酒是一點不沾的,隻夾幾口菜。證明領情了,心意到了,於是便起身告辭,這樣也是這個人家的大榮耀了。


  宗貴吧,盛情請他,他便不薄人麵子,一定到場。


  他隻要是到場,就一直坐到席散,從不中途離席;但是,從不醉酒。


  有時喝得臉紅紅的,帶些酒意,見到人就笑嘻嘻地點點頭,也不多說,回家睡覺。


  田本元卻是活躍了,幾乎是天天醉醺醺地,成了田莊最露臉最風光的人物。


  田莊今年的春節熱鬧的高潮是在正月十五元宵夜。


  田嘉禾問田本元:“今年的十五怎麽過?”


  這突然一問田本元心中無數,不知怎麽回答:“怎麽過……?”


  這幾年過元宵節,村裏集體真沒有什麽活動,以前有劇團、秧歌隊,唱戲、扭秧歌、踩高蹺。


  隻要鑼鼓一敲,全村就熱鬧起來,這些年過元宵也就是自家放放煙火鞭炮。


  “小酒喝得什麽都忘了,今年是新支部上台的第一年,熱鬧熱鬧弄出點動靜來。”


  田嘉禾點撥田本元。


  田本元還是想不出怎麽個熱鬧來,嘟囔著說:“請戲班子?……沒有。咱村的秧歌高蹺這些年也都扔下了。”


  “弄點現成的。這些年咱村誰家過十五最熱鬧?”


  田本元想了想說:“瑞芳家,她家最熱鬧。”


  “小火燒家?”


  “是。”


  “怎麽個熱鬧法?”


  “就是放鞭炮煙花多,大人孩子都聚在她家門前看,人聚得海海地。”


  “咱今年就放個大煙花,讓全村老老少少都熱鬧熱鬧。明天你就帶人去縣城買煙花、禮炮,再去雙埠村買些土製的大花鞭,讓他們製最大的,別怕花錢。”


  “明天就去?”田本元有點疑問。


  “明天,今晚上你去找現金出納要錢。”田嘉禾看出了田本元有些疑慮。


  “現金出納,不聽我的。沒有支部研究決定誰說的都不行,這是宗貴當時定下的規矩,現金出納這個人認死理。”


  “這麽點鳥事還得支部研究?你就告訴他這是我定的。”


  田本元領到聖旨,心裏吃了定心丸,也就理直氣壯地去找現金出納要錢。


  田本元用一輛“195”拖拉機從城裏把煙花、鞭炮、禮炮拉回來,滿滿的一車鬥。“195”一進村這消息就傳滿了街,“195”停在辦公室院子裏,“呼啦啦”圍上一群人看熱鬧。


  “往外,往外。不許靠近,吸煙的,更不許靠近。”田本元把圍上來的人驅趕開。


  文書安排人把煙花禮炮,拖進庫裏鎖上門,圍觀的人群還是不肯離開。


  “大隊長,今晚上什麽時候放?”有人問田本元。


  “看看吧,晚飯後。聽到鑼鼓響了,你就來!”


  “這麽多煙花多少錢啊!”有人驚歎。


  “多少錢?哈哈,這禮炮一個就是四百元。”田本元說。


  “還有禮炮?在哪裏,還沒拉來?”


  “跟國慶節天安門廣場上放一樣的?”


  “這是煙花禮炮,效果跟天安門放的一樣。要不就四百元一個?”


  “親娘,四百元,……一個?這……這……這一車得多少錢?劈裏啪啦……一陣就放了花啦?”


  “快快回家,早吃飯,早點來看禮花。”圍觀都開始陸續散去。


  夜色漸淡,田莊村支部的院子裏鑼鼓聲已經敲起,自從大包幹責任製以後,就沒有鑼鼓聲。


  十五的傍晚這鑼鼓聲一響,人們就扔下筷子碗往外跑。


  不一會兒,整個大院就集滿了人,院門外的大街上都站得滿滿地,等待著看隻有在縣城的廣場上才能看到的煙火煙花。


  “往後退,往後退。”田本元指揮著讓圍觀的人空出一片場地,燃放煙花。


  鑼鼓聲停了,場地上點燃了煙花。


  傳統的煙花還有新式的魔術彈、轟天雷,一齊放。


  地上火樹銀花,天上是飛彈流星,好不熱鬧。


  孩子們手舞足蹈亂喊亂叫。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田本元對小軲轆喊:“軲轆,宗仁、宗仁。拿禮炮,把禮炮搬出來。”


  “好的”小軲轆興奮得比要娶媳婦上炕還來勁。


  “一炮一炮的放,還熱鬧。”


  田本元吩咐,“往後閃,往後閃。隔著這遠一點,越遠越好看。”


  有經驗的人就退出了院子到遠處看。


  “騰!”隨著一聲巨響,一個火球衝上了夜空。


  “啪!”火球在高空中炸開,霎時間田莊上空五彩繽紛、繁花盛開、花團錦簇,既而天花亂墜。


  “騰——!”


  “啪——!”


  田莊人真是開了眼界啦了,“我的親娘,還有這樣的煙花!”有的人驚歎連連。


  熱鬧與歡騰的氣憤混合著煙火味彌漫在田莊上空,田莊村從來沒有這樣鬧過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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