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交情
從王鶴嵐出場,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一側。
已經沒有人記得剛剛發生的小插曲了,被冷落到一旁的宋皖婷忿忿的看著被人群簇擁著的宋皖池,牙齦子咬的生疼,嫉妒的都要吐血了。
芸姨娘識相的把她拉到一邊,小聲嘀咕著,“還不快走,一會兒南嘉縣主想起來了要繼續發難,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兩人灰溜溜的離開了院子。
壽宴開始了一會兒,白惠蘭感覺王鶴嵐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找了個機會就帶她回了裏屋。
“母親,您身子可還撐得住?”白惠蘭細心的詢問著。
王鶴嵐額上冒著細密的汗珠,手卻還是冰涼的,努力撐著椅子把手才能勉強坐直身體。
虛弱的聲音說道,“你去,幫我把尚書夫人請來吧…”
白惠蘭有些擔心王鶴嵐的身體,“您要不先歇息歇息,改日再…”
白惠蘭話還沒有說完,王鶴嵐抓住了她的手,“不能再等了,我今兒個辦這個壽宴就是為了解決老爺的事!聽話,快去把她請來,我身體不打緊的。”
白惠蘭出去後,王鶴嵐坐在圈椅上思索著,不一會兒一名身著沉香色十樣錦花長襖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雖是與王鶴嵐相仿的年紀,卻是身材挺拔,容光煥發的,還透著一身英姿颯爽的氣息。
婦人抬眼看了一眼圈椅上坐著的大太太,眼神中透著冷漠和疏離,“你不是身子不適嘛,就早些歇息吧。叫我來這是做甚?我們兩可是許久沒見了,沒什麽交情可聊的。”
“敏華…“敏華是婦人的閨名,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稱呼她了。
王鶴嵐深歎了一口氣,“敏華,一轉眼我們都五十了。你還要跟我置氣到什麽時候?”
孫敏華看著今日的王鶴嵐有些遲惑,馬上又露出不屑的表情,“王鶴嵐!誰跟你置氣了。我們老爺原本是不想讓我來的,這要不是看在我大女兒和你們家大奶奶的關係,我是斷不會走這一遭的。”
王鶴嵐點著頭低笑著,“是啊!是你的性子,看來這麽些年尚書大人對你不錯,你還是像幾十年前一樣。”
孫敏華有些不耐煩了,甩著衣袖,“你叫我來不是就聽你說這些的吧,沒什麽事我就回府了。”
王鶴嵐艱難的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孫敏華的手,“你等一下!”
孫敏華剛被拉住的手,她就感到王鶴嵐身上的一股寒意,下意識的握住了王鶴嵐的手臂,“你這…這手怎麽這麽冰?還有這身上,怎麽瘦成這樣了!”
王鶴嵐拍了拍孫敏華的手臂讓她別在意,從一旁的月牙桌上拿起一個錦盒交到敏華手裏。
孫敏華不解的打開手中的錦盒,是一支羊脂玉鑲七彩寶石珠釵。
她看著這珠釵愣愣的有些出神,“你這是何意?”
王鶴嵐緩緩說道,“有些話我應當早些同你說的,可你那性子也聽不進去。這麽多年前的事了,我早該跟你說清楚的。其實奕王當時早有婚配,他一直瞞著你,你這性子難道會去給他做個側妃嗎!“
孫敏華吃驚的問,“你早就知道?那你為何不跟我直說?“
王鶴嵐歎氣,“這些年雖然你不在京中,應該也略有耳聞,奕王妃是何等手段的人。若當年告知你真相,我怕你招架不住!隻能暗自截下他送你的這支珠釵謊稱他對你無意。沒想到卻讓你誤會是我要與你爭搶奕王。”
孫敏華為此怪罪了自己的好姐妹幾十年,此刻才幡然醒悟。
埋冤的語氣中又帶著後悔,“那這麽些年了,你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王鶴嵐歎了口氣,“原我也是想著等你放下了再同你說明白,可你的性子那樣倔。我幾次三番的去你府上找你,你都是閉門不見。後來又嫁到了隨州,沒想到再回京的時候都是十幾年後的事了。後來王家出了那樣的事,我想著咱們關係疏遠些也好,省的連累了你…”
孫敏華聽著心裏翻江倒海,“你這是什麽話!我孫敏華是那種怕被牽連的人嗎!”
王鶴嵐拍著她的手,柔聲道,“我就是知道你的性子才不同你說這些的。可如今…我沒有多少日子了…就想見見老朋友。當然也是有些私心的……”
孫敏華看到王鶴嵐的狀況就猜到她身體十有八九是撐不了多久了,可聽到她親口說出還是沒忍住眼淚。
年近五十的人了,堵著氣又委屈又不舍,像個小女娃一樣,“你怎麽能這樣啊!都要走的人了幹嘛跟我說這些,讓我恨你一輩子就算了。你現在…要我怎麽辦。你就是為了你們家國公爺,你!太狠心了你!”
原本王鶴嵐也是想著讓孫敏華誤會她一輩子,好過等她走了之後還要傷心難過。
可為了魏國公府,她還是得向敏華求這個人情。
兩人自幼就是姐妹,旁的話也不用多說的,孫敏華自然懂王鶴嵐的用意。
拍著她的肩頭說,“你放心吧!國公爺的事我會回去勸勸我們家那位的。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是鶴嵐你這身子,真的就?”
王鶴嵐搖搖頭,“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孫敏華撫了撫王鶴嵐的發鬢,回想起閨閣時期的日子。
眼前的人又熟悉又陌生,自己所有的青春年華都是和眼前這個人一起嬉笑玩鬧中度過的。
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淚,“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沒等王鶴嵐多說,轉身就走出了裏屋,好像說了改日再來就一定會有改日…
…………
晚膳過後,國公府退卻了白日裏的熱鬧,又恢複了往日夜裏的平靜。
因是王鶴嵐的壽辰,宋延鬆也是難得的去了嵐院。
隻是一進院就被王媽媽告知大太太已經歇息了。
宋延鬆站在嵐院門口躊躇了片刻還是轉身去了聽桃苑。
看到宋延鬆來了,芸姨娘還有些意外。趕忙從軟榻上下來,攙著老爺坐下。又沏了一上好的明前龍井給老爺遞上。
宋延鬆品了一口茶說道,“你不是喜歡普洱的嗎,怎麽知道我要來?還備上來我喜歡的龍井?”
芸姨娘一雙含情杏眼眨了眨,嬌滴滴的說著,“哪裏知道老爺會來。想著今兒個您定是要去大太太屋裏的,可又想著萬一什麽時候老爺想來我這屋裏了,連口熱茶都沒有可不行,就這麽備著了。”
宋延鬆也不是個薄情寡義的人,當年和王鶴嵐剛成親那會兒也是琴瑟和鳴的。隻是後來王家遭罪,自己仕途上也受到了打壓,難免有些遷怒。
再加上王鶴嵐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夫妻兩已經好多年沒有同床了。
身邊也就這麽個芸姨娘,細心溫柔,事事周到,宋延鬆自然也是動了情的。
看著眼前的可人兒一片癡心,本來有些責備的話又換了柔和的語氣,“今日你和皖婷去宴席上了?”
芸姨娘知道老爺早晚要問起今日的事,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眼珠子轉了轉,“老爺,我也是為了婷丫頭著急啊!你也知道她今年都十九了,再不尋個好人家,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宋延鬆放下茶盞輕哼一聲,“你也知道啊!還不是你給婷丫頭把好端端的婚事給推了!”
芸姨娘委委屈屈的說著,“那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個好人家嘛!你看我們皖婷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其他家的嫡小姐還要出挑。如果能嫁個高官勳貴,對老爺在朝堂上也有個助力不是,總好過嫁個清貧書生吧。”
芸姨娘三言兩句就把原由說成了是為了國公府好,宋延鬆也不好多說什麽。
又想到今日早晨五丫頭的事,語氣嚴肅了起來,“這事就不說了。那五丫頭的衣裳是怎麽回事?”
芸姨娘心下一驚,宴席的事她早有準備,可五小姐的衣裳是怎麽回事,難道老爺發現什麽了?
裝作全然不知的樣子,“皖池的衣裳怎麽了嗎?”
宋延鬆不滿的蹙眉,“聽說府中采買衣料的事是交給你娘家的鋪子的?你想幫襯著娘家這也無可厚非,但五丫頭畢竟是這府裏的嫡小姐!你怎麽能把那些別人都看不上的衣料子都分到她那院裏去了!”
芸姨娘眼珠子轉動著,轉即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老爺您可是冤枉死妾身了!你給我十個膽子我也是不敢怠慢了五小姐的啊!我想著定是下人們也不懂這些個料子的好壞,隨意分發的。竟不想讓五小姐不痛快了!這樣,我明兒個就去給五小姐賠罪!”怯生生的抬眼看著老爺,“您看這樣行嗎?”
要換作以前這事肯定就依她的了,但宋延鬆想起今日早晨五丫頭穿著那短了一大截的衣裳心下還是有些不忍。
冷漠的撂下一句“算了,我看這采買的事還是交給大奶奶吧。她管家這麽多年也沒出過這種差錯,你才管這事半年就出了這樣的紕漏!若今日我不是我讓五丫頭去換了身衣裳,我們國公府的臉就丟大了!”‘
府上衣料采買的肥差可是芸姨娘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就這麽丟了,別說娘家那邊不好交代,少了這筆油水錢她們院裏哪還能像前些日子那麽逍遙了。
芸姨娘撒著嬌哀求道,“老爺!這事真的跟我無關啊!”
宋延鬆聽著也是心煩,甩了甩衣袖,“行了,這事就這麽定了!你也早休歇息吧!我還有公務就回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