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孤獨的少年
待他坐下來,簡曉妮將銀行的欠款信和打印出的他們聯名賬戶的存款的紙推到他的麵前。她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能解釋一下是怎麽回事麽?”
孫鵬飛看著那兩張紙,他明白簡曉妮已經知道了他欠款的事。他盯著那兩張紙,又看看簡曉妮,他知道她在等他開口。想了一會,他說:“不錯,是我用你的身份信息辦了張信用卡,聯名賬戶裏的錢也是我提走的。”
簡曉妮心想:你倒是挺坦誠。她說:“那麽這些錢又去了哪裏?”聽到她這麽問,孫鵬飛猶豫著沒有說話。
簡曉妮等了他幾分鍾仍然沒有等到答案。她開口說:“你為什麽要瞞著我做這些事?”
孫鵬飛愣了愣,終於開口說:“妮妮,我對不起你,是我的錯,我不該迷上賭博。那些錢全給了賭場。”聽了這話,簡曉妮吃驚地看著他。她沒想到一向看起來憨厚老實的鵬飛盡然會去賭場輸掉這麽大一筆錢。他們的聯名賬戶裏差不多有五萬再加上信用卡透支的一萬,總共有六萬。簡曉妮的心感到一陣陣的疼,她心疼的不是沒有了這六萬澳幣而是她感覺孫鵬飛對她來說變得陌生了。為什麽他去賭場自己卻一點感覺都沒有,是自己太遲鈍還是他隱藏得太好。
她看著孫鵬飛,眼裏有詫異也有傷心。她現在不知該說什麽好,去指責孫鵬飛麽?可再指責又有什麽用,錢已經沒有了!可不說些什麽簡曉妮覺得又不能表達出自己的傷心和憤怒。想到這,她很想搞清楚孫鵬飛為什麽會癡迷於賭博?於是她開口說:“鵬飛,難道你不知道那賭場盡是坑人錢的地方麽?”
聽了這句話,孫鵬飛心想:我何嚐不知道賭場是坑人錢的地方,隻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啊?
十六歲那年,孫鵬飛還在上高二時,就被父母送來澳洲留學。當他的同學們都以羨慕的眼光看著他時,隻有他心裏清楚他根本不想去國外留學。他不想離開他的家人也不想離開他的同學更不想離開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這兒有他熟悉的鄉音,愛吃的食物和他百看不厭的風景。他覺得故鄉的山水早已融入到他的血液中,他對這裏的一切了然於胸,在這裏生活更是如魚得水。那時他甚至想大學最好是能考上本地最好的大學,如果被外地的學校錄取了,那麽上完四年大學他就趕緊回來在這裏找工作,然後戀愛結婚,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
當他把他的理想生活對父母說的時候,他的父母卻認為他胸無大誌。在他剛上高中時,就著手準備他出國留學的事。到了高二,父母興高采烈地在機場同他揮手告別,他卻轉過臉去,不願再看他們,卻任由淚水再在臉上流淌。
到了澳洲,他住在一個白人老頭的家裏,那個老頭孤獨而又古怪。他住在他家的第一天,那個老頭就拿出了一份寫滿規矩的紙。上麵列舉了從吃飯到睡覺甚至是淋浴時要遵守的規矩。如果不遵守,就要受到懲罰。
有一次,他由於一些事情耽擱了,晚上七點十分才回來。可那個白人老頭規定他最晚不能超過七點到家,否則就沒有晚飯吃。那天晚上老頭果然沒有給他留飯,他想去廚房找點麵包吃,可當他剛走進廚房時,老頭嚴厲的目光讓他退了出來。那天晚上,他餓著肚子過了一夜。
還有一次,他正洗著澡,正準備將身上的泡沫衝洗掉,突然熱水沒有了,起初他以為是熱水管壞了,後來才明白,他洗澡的時間超過了老頭規定的五分鍾。那天他是用涼水衝完了全身。雖然不是冬天,但他洗完後,他仍然感到渾身瑟瑟發抖。鑽進被窩裏的他,隻想著要回家,要回國。可當他撥通家裏電話時,父母卻告訴他要堅持,要成為一個男子漢。
在學校裏,因為他長了張亞洲人的麵孔再加上英語不是很好,所以學校裏的同學會惡作劇的整他。比如會在他的飯盒裏倒些沙子,會把他喝水的杯子藏起來。起初孫鵬飛會去將這些情況告訴老師,可老師也隻是不鹹不淡地批評完幾句了事。後來學校裏來的中國留學生多了起來,他便和他們抱成團,他感覺在學校的境遇才好了起來。
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心裏總有一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他不喜歡這裏,不喜歡這裏幹硬的漢堡,不喜歡喝這裏冰冷的水,也不喜歡周日上午所有的店鋪都關著門,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他想念國內的鬆鼠桂魚,想念喝熱水的日子,更想念一到節假日大街上那人山人海的景象。雖然這裏的空氣比國內要清新,可他寧願回國去吸霧霾,也不願呆在這兒過著這種冷清的生活。
一年多後,他拿到了父母想要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爸爸媽媽特地讓他回來過個暑假,這是他第一次回國。一出機場,聞到熟悉的味道看到他夢中的場景時,他禁不住流下了淚。他的父母還以為是兒子見到他們而流下開心的淚水。見此情景,他們對他淡淡地說了句:“男兒有淚不輕彈。”到再一次要離家的日子,他開玩笑地說了句不想再回澳洲念書了。他至今記得父母的臉上先是驚訝後是憤怒的表情,那表情在告訴他,那句話是多麽的大逆不道。
漸漸地,孫鵬飛覺得自己和父母之間被中國和澳洲之間的太平洋給隔開了,深不見底。他見不到他們,而他們也不理解自己在想什麽。
就這樣,孫鵬飛知道以後的路隻能靠自己去走。隻是他覺得越走越孤獨,雖然他表麵上盡量去融入當地人的生活,可他知道短暫的熱鬧後,孤獨是更長久的。幾年後他大學畢業了,他原本想回國工作。可父母卻說現在大學的學曆不如研究生的吃香,讓他讀完碩士再去考慮工作的事。
他無可奈何隻得順從父母的意願,因為他害怕再看到他們臉上那憤怒的表情。就在讀碩士時,他遇到了簡曉妮,她的溫柔像一陣陣暖風吹進了他的心裏,撫慰著他的孤獨。簡曉妮總是靜靜地聽著他說的事,時不時地讚同或安慰他,這讓他感覺簡曉妮正是他要尋找的人。簡曉妮是他在冰冷的澳洲最好的靈魂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