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國
三天後，徐千美出現在父母的家門口。她看到大門上被潑了油漆，牆上貼滿了追債的傳單，她一邊咬著牙，一邊用力地撕下這些傳單。
後來，她在城中村的一間破屋內找到了臨時居住在這裏的父母。母親一看到她，先是驚訝地張大了嘴，隨即抱著她痛哭起來，眼淚鼻涕時不時地蹭在她的衣服上。徐千美掙紮了幾次沒有掙脫開，她索性歪過頭去，不再看著母親。她看到父親呆呆地站在一邊，怔怔地看著她卻說不出一個字。在這昏暗的房間裏，她看到了父親半白的頭發。她對父母的印象還停留在上次回國時，他們在親戚朋友中那意氣風發的樣子。這才過去還不到兩年，他們憔悴得像老了十歲。
母親哭夠後，挽了挽蓬鬆的頭發，接著開始絮叨：“你爸爸真是天殺的，好好地日子過膩了，偏要和別人去賭錢，剛開始幾百、幾千地贏，覺得自己手氣好。沒贏多久就幾萬，幾十萬地輸。我一勸他收手，他就和我吵，說要翻本。每次說翻本，每次都賠一大筆錢進去，後來把你和老張給我們的五百萬全部賠了進去，接著我們又把車賣了。我以為他能收手了，誰知他轉手又借了幾十萬，又輸光了。現在這筆錢利滾利，還不知道要還多少呢？我們拿不出錢還，他們便上門潑油漆，到處發我們欠債的傳單，還三天兩頭的上門要債，派人跟蹤我，恐嚇我們。那個家實在是住不下去了。他們還給我們認識的親戚朋友打電話，說我們欠債不還。我和你爸成了過街老鼠了，我們躲在這裏快一個月了，這個月天天吃泡麵，不敢隨便出門生怕被人發現了。這裏洗澡很不方便，我都一個禮拜沒洗澡了，你聞聞我身上都餿了。”
好不容易等母親嘮叨完，徐千美剛想說父親兩句，可看到父親那遊離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膽怯時，她盡量用沒事地口吻說：“打電話告訴那些人，說我們明天去還錢。”說完，她帶著父母離開了這裏，搬到酒店去住。看到父母安心地躺下了，徐千美卻在酒店裏翻來複去地睡不著，想著明天該如何去麵對那些人。
第二天，徐千美臨走前，囑咐父母在酒店裏不要出去，如果自己到晚上還沒有回來，便讓他們報警。
徐千美背著包，很快找到了地方。與她想象中不同的是，這家借貸公司不是隱藏在黑暗狹小的巷子中，而是位於市中心的一家豪華氣派的寫字樓裏。她和一群人進了電梯，總覺得身後有雙眼睛在看她，可她回過頭時，看到電梯裏站滿了人。電梯停下，她來到“藍海”公司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前台一聽她是來還債的，便讓她在一間小屋內等候。這間屋子隻有兩把椅子和屋頂上一盞昏黃色的小燈。徐千美在這裏等了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都沒有人來。直到她等得很不耐煩時，一個自稱張經理的人出現了。他手裏拿著一份文件且在兩個身穿黑色西裝人的陪同下，昂著頭邁著大步地走了進來。
他一看到徐千美，便將那文件遞了過來。徐千美翻開一看，那是父親同他們簽的借款合同，前後共借了一百多萬，但加上利息卻總共要還五百萬。徐千美禁不住說了句：“這比周扒皮還狠呢！”
那張經理一聽十分不樂意，張開厚厚地嘴唇說：“美女說話太過了，我們可是簽過合同的，這多少錢不是我說了算的！你看，你父親的簽名還在這裏呢。”說完，用他那粗短的食指用力地敲了敲合同上她父親的簽名。
徐千美對此不以為然地說：“這欠多少錢還不是你們定的！”
“徐小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張經理立刻板著臉說。旁邊的兩個黑衣人，象惡狼似的地盯著徐千美，似乎想把她生吞活剝下去。
徐千美想著今天一是來還錢了結事情的，二是自己要能全身而退。她這麽想著，張經理又說道：“徐小姐，過了今天還錢可就不是這個數了。利息還要往上加的。”說完他頗有深意地瞪著她，臉上的肉擠成一團，整張臉像個燒糊了的獅子頭。徐千美覺得一陣惡心，呼吸都急促起來。她現在隻想快點把事情辦完好離開這裏，於是正色道：“今天還完錢後，你們不得再去騷擾我的父母，也不要再借錢給我的父親。”
聽了這話，張經理眯著眼說：“你放心，我們也是有職業道德的，拿到錢後，絕對不會再去拜會你父母。隻要你父親不來再找我們借錢，這輩子是不會再見麵的。”
徐千美將身上的包扔給他：“這裏有三十萬。”他馬上讓旁邊的人來點錢。點完後，徐千美說：“我要你給我開一張五百萬的收據，剩下的錢我寫支票給你。”就這樣，兩人一手交支票，一手交收據。
張經理說：“徐小姐爽快人，要是你能早點來，令尊就不用還這麽多的錢了。”徐千美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沒搭理他，轉身就走。
離開這棟大廈，她看到對麵有個咖啡館，走了進去，點了一杯拿鐵後，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喝了幾口後，徐千美才感覺自己的呼吸恢複了正常。她快喝完咖啡時，有個身穿西裝、帶著金絲眼鏡的男士也端著一杯拿鐵走坐到了她的對麵。他看著她，笑著說：“你也喜歡拿鐵。”徐千美掃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喝完最後一口準備離開。突然這個男人小聲地驚叫道：“徐千美，你是徐千美。”
這下輪到徐千美吃驚了。她正眼看著他，一個人的影像出現在她的腦海裏，他，他是秦威，她的高中同學，也是她的初戀。徐千美驚喜地說：“好久不見！”
秦威回道：“快十年了吧！”徐千美說：“你去廣東讀的大學，怎麽沒留在那邊發展？”
秦威略為尷尬地說：“讀完大學，我那邊工作了幾年，兩年前回來創業。”說完，他話鋒一轉，道：“聽說你出國了，現在是回來探親麽？”
徐千美含糊地“嗯”了一下。秦威又說：“這麽多年不見，你沒怎麽變還是那麽的美！”
這句話有些讓徐千美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比以前成熟了。”
兩人沉默了幾十秒後，徐千美打破了沉寂：“你現在做什麽呢？”
秦威立刻回答：“我和兩個朋友成立了理財公司，替人炒外匯股票黃金什麽的！”徐千美沒怎麽接觸過這些，看著秦威再聽著他的敘說，覺得這是件高大上的事。秦威看了看表：“我要回去上班了，你要是對這些感興趣，留個電話號碼給我，我們約時間詳談。”兩人互換了號碼後，徐千美看看表已經到了下午，她想該回去了，不然父母要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