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在我房裏
那時候,餘嬌剛入京,宋靜容她們幾個就在涼亭裏說過杏樓餘姓書生對對子免酒錢的事兒。
餘嬌沒有去看對麵的餘啟蟄,隻說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魏敏則在一旁偷偷打量餘嬌和餘啟蟄,兩人神情都很冷淡,根本瞧不出什麽來,若不是她親耳聽到過餘嬌心儀她的這位餘姓兄長,實在很聯想到兩人竟互生了情愫。
“莞莞應是早就知道了,你怎麽不告訴我們呀。”崔瓊看了一眼餘啟蟄俊秀清冷的麵龐,難得比平日多了幾分拘謹。
沈莞落落大方的道,“餘公子既然在杏樓不願多出風頭,可見為人低調謙遜,我也不好多嘴。”
餘嬌聽著她們討論餘啟蟄,像是忽然間都認識了他一般。
她忍不住抬眸看向餘啟蟄,正輪到他出對子,他沉吟片刻,便道,“十口心思,思國思家,思社稷。”
在他上聯出了以後,亭內有片刻安靜,旋即便有一位公子道,“妙啊,十口心合起來便是個思字,這對子怕是很難對上了。”
出聲這人是翰林院侍讀孟學士之子,三年前中了舉人,今年亦是要下場春闈。
一眾世家小姐都蹙眉苦苦思索起來,當著這麽多鍾靈俊秀公子的麵,若能對上這個對子,顯然是很出風頭的。
餘啟蟄出完上聯,便垂眸坐著,始終都未看餘嬌一眼。
餘嬌收回眸光,發現餘茯苓並不在這涼亭裏,似乎今日隻有餘啟蟄過來了。
一旁坐著的衛黎初湊到餘嬌身邊,揪了揪她頭上的發髻,說道,“三表妹,我晌午問你的話,你還未回答我呢!”
餘嬌頗有些無奈,她覺得衛黎初之所以沒話找話,約莫是覺得對對子太過無聊,與涼亭裏的人又都不認識,她便說道,“黎初表哥,我如何回答重要嗎?你心裏不是自有答案,又何須問我。”
衛黎初愈發覺得她有意思,雖然年紀小,但是懂得卻一點也不少。
“三表妹可知道先晉之人喜服寒食散?”衛黎初又問道。
這點餘嬌還是知道的,寒食散又叫五石散,主要有石鍾乳、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紫石英這五種成分,此外還有一些輔料,從藥效可以看出,除了紫石英有暖宮之效,其他四種均有壯陽之用,而魏晉服寒食散的多為男子,所圖為何,昭然若揭。
劉瑤玉被兩人的話題吸引,她也懶得動腦筋去苦思對子,反倒興味盎然的加入了兩人,輕聲道,“三妹妹,先晉的人明知道寒食散是害人性命的藥,為什麽沒病還要服啊?”
餘嬌隻好低聲為她解惑,“最早服寒食散的始作俑者是個喜歡搽粉的白麵書生,他雖為駙馬,但依舊不肯本分做人,四處沾花惹草,耽於女色,他自稱服用了寒食散後……”餘嬌頓了頓,畢竟當著衛黎初的麵,她便婉轉的道,“他自稱服了寒食散後體力轉強,滋養身體,傳出去後,許多男子便爭相服用,一時在先晉便成了風氣。”
餘嬌說的白麵書生是魏晉時期的何晏,後世有人推測說五石散吃了後,肌膚發熱,不可穿厚硬衣物,可見肌膚敏感度提高,因此在床事上可以增強快感,隻是這個說法沒有確鑿證據,隻是一個推論罷了。
餘嬌剛說完,衛黎初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揶揄道,“三表妹果然知道,不愧是女醫,博古通今。”
餘啟蟄餘光瞧見這一幕,眸光不由微黯。
雖然餘嬌說的含蓄,但是聯想到她前麵說白麵書生耽於女色,劉瑤玉仔細一想,便也聽懂了,她臉上一熱,不敢再說話。
餘嬌不搭理衛黎初的調侃,他卻還是纏著餘嬌道,“三表妹想是讀過不少醫書,我師父留給我的醫書也很有意思的,三表妹真不想翻閱翻閱?”
餘嬌幽幽的道,“我才疏學淺,三表哥的醫書我恐怕是讀不懂的。”
她剛說完自己才疏學淺,就有人突然出聲稱讚她有才華了。
“劉三姑娘,你兩位兄長都才華斐然,想來你也是不差的,既是你兄長出的對子,你不如試上一試?”說話的姑娘穿了一件緋色褙子,身姿纖細,發髻鬆鬆垮垮的挽著,耳邊垂落的兩縷秀發,襯得她頗有幾分楚楚動人。
劉瑤玉在餘嬌耳邊輕聲說道,“這是大理寺少卿楊家的三小姐。”
餘嬌記得那日秦世子身邊有個走狗便是大理寺楊旭之子,楊從文被顧韞廢掉了一隻手,有這樣的過節在,這位楊三小姐這個時候出聲要她對餘啟蟄的對子,便很有意思了。
她若對不上,便顯得她這個才被劉府尋回來的女兒,是個無才的。
可偏生,餘啟蟄出的這個對子很難,方才孟舉人才說過,這對子含了巧思。且這位楊三小姐還先捧了她一把,將她架了上去。
不等餘嬌出聲,劉子期已將手中的茶盞放在石桌上,臉上神情雖然依舊溫潤,明眼人卻都能看出淡淡的不悅來,隻聽他道,“我三妹妹整日將心思都花在了醫術上,可沒什麽閑情逸致分神在詩對上,與楊三小姐自幼便拜在名師門下自不能比,楊三小姐還是莫要為難我三妹妹了。”
劉瑤玉聽得十分解氣,看向劉子期的眼神亮晶晶的,若不是場合不合適,她真想給劉子期搖旗助威,果然有大哥哥在,都不用她出聲來護著餘嬌了。
宋靜容亦淺笑著說道,“這對子著實有些難,餘公子飽讀詩書,又是青州的解元,青州解元出的對子,哪裏是咱們這種閨閣女子能對得上的?”
宋靜容一向有才女之名,連她都這樣說了,楊雨然若是還揪著餘嬌不放,難免會叫在場的人看出她別有用心。
宋靜容一句閨閣女子甚是八麵玲瓏,也算是給楊雨然遞了個台階,楊雨然便順著台階下了,但還是故意刺了餘嬌一下。
她笑著道,“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以為劉三姑娘與這樣兩位才華橫溢的兄長日日相處,耳濡目染,興許是能對上的。”
餘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正要說話,就見坐在她正對麵的餘啟蟄忽然抬起頭看向她,突如其來的道,“楊三小姐的話甚是在理。餘嬌,你從前日日在我房裏習字看書,這樣區區一副對子,如何會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