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薄涼
餘嬌暗自好笑,麵上不顯,神色平靜道,“沈少爺既然是回春堂的少東家,應會醫術吧?”
沈家雖然將回春堂經營的有聲有色,但並不是杏林中人,沈家祖輩尚能辨認百草,傳到沈瑜這一輩,壓根沒人肯鑽研醫術,左右回春堂的名聲響亮,請大夫來坐診也是一樣的,沈瑜鑽研的是經營之道,他哪懂什麽醫術。
一向不覺得自個兒不學無術的沈家大少爺,被餘嬌這麽一問,倒隱隱有些汗顏。
“沈某並不會醫。”對著餘嬌那雙清亮的杏眸,沈瑜不想吹噓,坦誠回道。
“原來沈少爺不會醫。”餘嬌毫不意外,淡淡道,“那我便多嘴提醒幾句不當緊的話。”
小廝端了茶水進來,沈瑜親自給餘嬌三人斟了茶水,見餘嬌語氣認真,做出洗耳恭聽狀,“孟姑娘你隻管說。”
“婦疾症因極多,並不是隻有成了親的婦人會生這種隱晦之病,貞潔與否,不能以婦疾論之。”餘嬌點到為止,並未提及張家小姐。
沈瑜聞言,心下已經明了她所言何事,隻是他對張秀月並無半分喜愛,他父親為他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心中便有所不滿,以得了婦疾暗指張秀月身子不潔,這不過是個退親的好借口。
便是不會醫,沈瑜心裏也清楚的很,張家斷不敢將失了貞潔的女兒嫁給他。
“孟姑娘的話我聽明白了。”沈瑜淡淡一笑,悠悠然喝了一口茶,才接著道,“說來這事兒也要感謝孟姑娘,家裏定的親事我本就不樂意,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緣由我也不好退親,幸好孟姑娘去給張家小姐看了診,才留了把柄叫我知道,剛好推了親事!”
他笑的開懷,“孟姑娘,我們可真是有緣,你不光是大勇的恩人,也是我沈瑜的恩人。”
見他將話說得這麽明白,根本不是怕張家小姐得了婦疾身子不潔,不過是拿婦疾當做由頭,餘嬌神色更加冷淡,“我無意多管閑事,隻是如今張家人以為是從我口中傳出張家小姐得了婦疾的事情,你既存了心思想要退親,就該與張家小姐將話說清楚,不該汙人清白。”
沈瑜見她不悅,沉吟片刻道,“倒是我思慮不周,沒想退親一事還給孟姑娘惹了麻煩,隻是張家那邊如今我卻是說不得的,無法給孟姑娘解難了。”
他好不容易才甩掉張家的親事,眼下張家正著惱,他犯不著為了孟餘嬌上門解釋。
餘嬌站起身來,神色淡漠,“既如此,是我多言了。”
餘啟蟄和餘茯苓也站起身,三人朝外麵走去。
與先前的熱情不同,見三人要走,仍舊坐在凳上,隻懶散的道,“恕不遠送。”
江清河多少也知道一些張家小姐的事情,他跟了出去相送,走到前堂醫館,才出聲道,“我們少東家性情乖張,孟姑娘多擔待。”
餘嬌笑了笑,她並不是遷怒於人的性子,沈家少爺行事自然與江清河無關,她道,“江大夫不必送了,您先忙,我們就先告辭了。”
江清河仍是將餘嬌送到了門外,才回身去給人看診。
餘茯苓之前跟著餘嬌一塊去給張家小姐看的診,忍不住道,“這沈少爺相貌堂堂,卻著實不是良配,若沒退親,張家小姐便是嫁去了沈家,怕也不會快活。”
餘嬌點頭,很是讚同餘茯苓這些話,隻可惜張家人未必這麽想。
“茯苓,五哥兒,孟姑娘,你們回村嗎?”見三人從回春堂內出來,一直等在醫館外的陳柔走上前,笑著出聲問道。
“阿柔,你竟還沒走?”見陳柔已經抓好了藥,餘茯苓道,“我們還要去買些東西,稍晚再回村,你一人來鎮上的嗎?”
陳柔點了點頭,提著藥包道,有些失落的道,“家裏人都去田裏忙活了,我一人過來的,原想著跟你們一塊作伴回去,你們還要去買些什麽?”
餘茯苓見她孤身一人,有些不忍心,道,“我們剛到鎮上沒多久,還要四處逛逛,你要是不著急回,就跟我們一道逛逛,等會一塊回去。”
陳柔正要答應,餘啟蟄淡淡出聲道,“阿姐,我們還不知要幾時才回去,讓人等我們,不合適。”
餘茯苓將餘啟蟄的態度看得分明,也轉了話音,“是我想的不周到,等著我們倒耽擱了給陳奶奶煎藥,阿柔你還是先回吧。”
陳柔隻好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清媚的眸子柔柔的望著餘啟蟄,聲音嬌婉,“方才見孟姑娘的字寫的極好,我也想習練書法,寫出如孟姑娘一般的好字來,不知能不能跟五哥兒討要一副你的字帖?”
餘啟蟄幾乎沒有思索,果斷開口拒絕道,“餘某不是什麽名師大家,書法堪堪入目,不足道好,陳二姑娘想習字,鎮上文齋鋪中有學士大家的字帖,都可臨摹。”
陳柔眸中劃過一抹失望,咬了咬唇,清婉的芙蓉臉怯弱惹人憐愛。
餘啟蟄卻視若未見,目光根本未曾停留在陳柔身上。
陳柔心中又是傷心又是不甘,望著餘啟蟄俊秀的麵容欲說還休,明明從前一顆心都係在她身上的男子,如今卻冷淡得叫她無法不在意。
“那你們逛,我便先回了。”陳柔眸光眷戀難舍的看著餘啟蟄的麵容,苦笑著道。
若是餘啟蟄身子康健,陳柔自是樂的嫁給他,憑他的才華將來前程必是不愁的,她雖與李家秀才定了親,但那李秀才相貌實在普通,身材短胖,與麵容清俊的餘啟蟄實在不能比。
陳柔在心中安慰自己,餘啟蟄那破敗身子說不得哪日就埋入黃土了,一個遲早要死的人,才華再優秀,儀表再好看,也不值得她在意,如此這般,她心中才好受了些。
陳柔離開後,餘茯苓輕蹭了蹭餘嬌的肩膀,小聲道,“你看啟蟄對陳柔多冷淡,隻跟你親近,我覺得他心裏是認定了你是他媳婦的,不然當著沈公子的麵也不會稱你為內人。”
餘嬌不置可否,餘啟蟄在別人麵前那般稱呼,隻不過是替她解圍,她看了一眼餘啟蟄,心下倒難免有些感慨,再怎麽說陳柔也曾經是他的心上人,差點結了親的女子,如今他這麽冷淡,倒顯得有些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