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深似水可奈何
司馬懿環著她，鼻畔盡是她身上零陵香的香氣，就像那一夜……有一瞬間他在想，什麽天下江山都不顧了，就帶著她，遠走高飛……可是……“清宛。”
這樣被別人看見可麻煩了！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是司馬懿……而且也有了冒犯的意味，她急忙掙脫開來，眼前卻一陣陣發黑，急忙倚在一旁的雕花玉欄上。聽到他喚自己，隻是皺皺眉問：“嗯？”
“清宛，”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讓她以為是幻覺，“你等我，好不好？你等我，等我把這大魏天下收為己有，等我把你救出來，好不好？”
她怔了怔，眼眸不複當日的明澈。談何容易？等，為何要等，等來了，又能怎麽樣呢？他看穿她心中所想，再也顧不得那麽多，妖媚的笑容消失：“清宛，你試著愛上我，試著，心裏除了趙雲外還有一個人。”從那一日在酒樓遇見她開始，從她笑意盈盈的叫他“死螞蟻”開始……自己也辨不清是什麽時候了，是什麽時候開始，把她藏在心底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說不出話，她隻得垂下眼簾：“仲達……”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今日被點破，隻得說這麽一句。那一聲聲音極低，就像是裂開的冰紋，裂到他心裏去了。她能說什麽？她愧對這樣極致的感情，她對趙雲的情已經刻到了骨子裏，任何東西也無法代替。
他明白她想說的話，隻是扶住她的肩：“你不必說了。我不能阻攔你，你隻要知道，我會在這裏等你一生一世就可以了。”她仰起臉，眼眸裏是淡淡的淒哀。算是她負了他吧，是啊，還要說什麽。
還要，說什麽……
勉強勾出一個明澈的笑容，她轉身，向華景宮的方向而去。湘色的羅裙搖曳著，留給他一個飄渺的剪影，他定定看著，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視線內。
華景宮。
她疲憊的伏在榻上，侍女輕聲問：“娘娘，需要請太醫看一下嗎？”搖搖頭，她沒有說話，隻覺得很累。累的不是身體，是心。司馬仲達，我這一生還是要負你了……
“沙拉、沙拉”幾聲輕響，侍女想打開窗紗看看到底是什麽，她轉念一想，可能是那隻鴻雁！連忙遣退侍女，自己把窗紗撥開——果然是它！它的羽毛上染了些灰塵，但是一對小眼睛卻機靈依舊，啄啄窗台，便露出腳上的素絹來。
手指顫抖，她帶著一絲不敢言明的期待，將那素絹取下。緩緩的展開，她作了好幾次深呼吸才敢看上麵的字——“有美一人，宛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是他，真的是他！
她強自逼回眼淚，將素絹按在臉上。子龍，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們的約定，你不忘，我也不會忘……不管是身處魏國，還是蜀國……我們有約定啊……加上來到魏宮的這兩年，我們足足牽扯了十三年。此生，我們也不會忘記對方了……
可是，不都說隻要兩個人相愛，就可以在一起嗎？為什麽我們愛得如此之深，卻隻能隔著那道烽火遙遙相望呢？難道說，我這樣的女子，真的不配擁有幸福嗎？
就像小時候無父無母被同村的夥伴欺負時說的那樣，你是個沒人要的雜種，你這樣的人不克死別人就不錯了，還想要什麽幸福？連你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要你，你還想要什麽？
父親，娘親……小時候的她並不知道他們已經逝去，為這句話哭得死去話來。沒想到，這句話直到今天還是一道傷痕，揭開來，還是有鮮血……昔日的堅強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她小心翼翼用指尖觸碰懷中珍藏的耳墜，瑟縮在榻上。
子龍，快來救我……
涼宴結束，曹丕一步一步從龍椅上踏下，黑色的龍袍夾著金色的線曳在玉磚上，高貴威嚴。百官下跪，高呼：“陛下萬歲！”他麵無表情，好似沒有聽見，往寢宮走去，連步輦都沒有乘。
喬清宛。
你竟敢先行告退，而且，還和司馬懿一起？！今日本是一場試探，沒想到，沒想到……更讓他震怒的是，剛剛侍衛來報，說婉淑容接到了一卷素絹，欣喜若狂。那麽，那素絹便是趙雲送來的了……她是那樣鮮少動情、動情則深的女子，直覺告訴他，她應該還愛著趙雲。
不，他從不靠直覺這種虛無的東西。
什麽事一牽扯到她，怎麽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恨自己這樣，一個帝王，不可能讓任何東西左右！他臉色陰冷，冷得讓這初夏的天氣都凍成了冰，內官都嚇得暗自哆嗦。
忽的，他腳步一停，內官連忙問：“陛下有何旨意？”他眺望著前方鬱鬱蔥蔥的綠意，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起駕，去華景宮。”喬清宛……
華景宮。
侍女稟道：“娘娘，陛下來了。”說罷欲言又止的看向她，她正含笑看著統兒把玩流采劍，聽到這句話後冷冷道：“他來，就讓他來好了。”統兒停下了笨拙的舞劍，擔憂的看向自己母妃，怎麽總覺得母妃和父皇……不太對勁呢……
明明凝憶的母後和父皇就不是這樣子的啊。
“可是，陛下的神情好像不太對……”侍女吞吞吐吐道，“……像是特別生氣。上次看到，還是在陛下拔劍砍人的時候呢。”她皺皺眉，俯下身對統兒溫和道：“統兒，先去和凝憶玩兒會吧。”
統兒沒說什麽，他相信自己的母妃，隨即去延昭宮了。她將素絹握在手裏，咬咬唇，將素絹投到燭火裏了。看著火苗一寸寸舔舐上扭曲變形的素絹，她深吸一口氣，將鴻雁擱在窗紗外。
“陛下到——”內官聲音尖細，刺得她耳膜生疼。一個高傲的身影緩緩移到了眼前，她知道那是曹丕，視線轉移到窗紗處。他冷笑一聲，手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她的指甲嵌進掌心，抬起眼簾，眸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