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又見孔明焚香處
“喬小姐也在。”聲音雲淡風輕，諸葛亮搖扇，自己本是來找趙雲商討軍情，倒是看見她果然回來了。喬清宛也回了盈盈一禮，在魏國的這一年裏她沒有見過任何蜀國的人，隔了一年的時光，諸葛亮居然落得如此憔悴了……
青袍的束帶鬆鬆的，身形清瘦下去。手中的鵝毛扇雖是昔日的風貌，在他手裏卻隻剩滄桑而沒有以前的指點江山之感了。這一年，諸葛亮也不好過吧。新帝登基，大事小事通通是他來處理。隻有那雙明亮的眼眸依舊好看，透徹睿智，如同天上的星星。
天上的星星。她笑笑，突然就想起了孔明燈。
趙雲行禮：“丞相，請。”說罷，二人就往廳堂走去。她想了想，也跟上他們了。不知能不能從最新的消息得知司馬懿的狀況……遣退了秋蕙，自己用香灰焚上了淡淡的沉水香。
他們看在眼裏，並沒有說話。就那麽看了一會兒，諸葛亮方才笑道：“喬小姐如此賢淑清麗如仙人一般，子龍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喬小姐，”視線從香霧處別開，“隻可惜又要分別了。”
又有戰事了？趙雲的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丞相要二次北伐？”“子龍不必焦慮。雖是北伐，但也需要充分的準備，明年初春再正式出兵。”諸葛亮微微一笑，看向趙雲，似乎在笑他對喬清宛的不舍。
實際上，那笑意裏更多的是憐憫與無可奈何。
轉變了神色，他恢複了原有的雲淡風輕：“這次的戰略已經擬好，先與子龍商量一番。從散關出發，然後圍住陳倉……”羽扇在軍事地圖上沿著山河之境蜿蜒而下，一時間，又是那個笑談江山的諸葛亮了。
趙雲仔細的聽著，不時還提出建議。
她沒有聽下去，隻是專心焚香。用木勺將香灰壓平，細心的將香丸磨開，一縷縷青煙便隨著香爐升起，綿綿不絕。
“丞相，恕子龍不能相送，”趙雲和諸葛亮的談話已經結束，香爐裏也燃盡了最後一縷香。眼眸轉向她，她側臉，才發覺這是趙雲給她問諸葛亮的機會，“清宛替我送送丞相吧。”
諸葛亮自然是明曉，唇邊又出現了一絲笑意，頷首，執扇道：“喬小姐，如此就麻煩你了。”她搖搖頭，靜靜放下手中的木勺，引路而去。
“丞相……”她猶豫著回首，他笑著打斷她的話：“一年未見生疏了啊，還是喚我孔明吧。”她一怔，隨後也笑開，笑容明澈而純真。孔明，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夜空中那璀璨的景色：“孔明，你九十九顆星星的傳說，也沒能讓我幸福呢。”
他手中的羽扇一滯，又輕輕搖起來。沉吟許久，還是應該再幫一把趙雲吧。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開口了：“小喬如果在世，她也不會希望因為她的緣故而拆散了一對眷侶的。喬小姐，你真的，那麽恨子龍嗎？”
眷侶？她想冷笑，卻怎麽也冷笑不起來。想起那十年心心念念的期盼、想起他對她的好、想起那句“有美一人，宛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攜臧”，心裏又是一怔。
心中久久回蕩著諸葛亮的話，就像是往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一圈圈不絕的漣漪。
酸楚的閉上眼眸，空落落的。可是如果想到她和他在一起，又是不自覺的刺著掌心。她已經沒有心力再重新開始了。那道傷太深、太刻骨，無法言語的痛苦使得她不敢再交出心了。
再啟開眼，眼裏變得灰暗：“孔明也知道來龍去脈，自然知道我對他的恨意。”諸葛亮深深的看著她，好像看到了那時的喬紈：“如此，便罷了。”
麵前已經是丞相府，諸葛亮臉上又浮現出笑容：“進來坐坐嗎？”她還是搖頭，將大氅裹緊了些。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連紅暈都幾乎看不出來。柳環輕聲道：“小姐，回吧。您還有身孕呢，得注意些。”
是啊，她還有身孕呢。
這麽幾日，自從她和趙雲挑明了此事後，侍女們和下人們都知道了她有身孕這件事，更是悉心照料。連瑤風這個孩子都走路輕了許多，不敢嚇到她。
回到房間，她解下大氅，呼吸著房間裏的熱氣。瑤風樂滋滋的端來一碗香濃之極的鯽魚湯，放在桌案上：“小姐用些吧，這鯽魚湯可是最安胎了呢。”柳環斥她：“問過醫師了嗎！”
瑤風扁扁嘴，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轉：“柳環姐姐你就知道冤枉我！我問過了……”柳環這才緩下臉色，將鯽魚湯轉呈給她。她舀起一勺，明明是噴香的魚湯，卻在口中變得難喝起來。
“……啊……”她的雙眉皺緊了，用手扣著自己的胸腔，試圖讓這沉悶的感覺好些。好像是被一層網罩住似的，覺得異常的苦悶。鯽魚湯忙忙推到桌案上，她忍不住，伏身幹嘔。瑤風嚇壞了：“鯽魚湯真的是醫師說過的啊！”
柳環急的不行，隻好先扶著她。她覺得好些了，用柳環慌忙奉上的清水漱了漱口，疲憊的笑著：“不怪瑤風，有了身孕恐怕就是這個樣子吧。”說罷，便倚在榻上休息。柳環這才微微放下心來，不忘狠狠瞥瑤風一眼，端著鯽魚湯，拉著她一起走了出去：“你就不能一日不闖禍嗎！”
垂下小腦袋，發後的束帶也可憐的搭在背上，瑤風悶悶道；“知錯了啦。”柳環歎了口氣，這孩子還真是讓人狠不下心來。剛準備訓斥她兩句就算了，隻聽一聲道：“小姐用了補品了嗎？”
兩人齊齊抬頭看去，是一身白衣的趙雲。瑤風向來是喜歡趙雲的，一見到他，便歡快道：“趙將軍！”全然沒聽見趙雲的話。還是柳環低眉順眼道：“回將軍，小姐身子不適，補品隻用了一口便幹嘔起來……”
怎麽會這麽嚴重。他好看的眉皺了起來，往喬清宛的別院走去。瑤風心神蕩漾道：“將軍真是太溫柔、太溫柔了！”柳環無奈，歎了口氣：“瑤風啊瑤風，亂想什麽，這是女子應該想的東西嗎？”
瑤風一向不服這些東西，隻是大叫：“什麽嘛什麽嘛，將軍這麽深情，怎麽小姐每次都是冷冰冰的！”柳環氣得說不出來話，自顧自的端著鯽魚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