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依稀相識故人曲
趙雲,回來了。
匆匆向劉禪匯報了軍情,臣子匆忙是皇帝也心不在焉,劉禪最近正迷上了一個新搜羅來的美人,這枯燥無味的軍情自然是不怎麽感興趣。好在來人不是諸葛亮,劉禪也就那麽漫應著。
剛報完軍情,來不及洗去這一身風沙,甚至來不及回將軍府,便馬不停蹄的朝馬超的府邸趕去。快些,再快些,很快,就能見到她了。越來越快的心跳即使是上戰場也從未有過,他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府中。
“孟起,她在哪兒?這幾日她還好嗎?”他駕輕就熟的找到馬超的房間,語無倫次的道。馬超看到了趙雲,心情複雜:“她很好。現在正睡著呢,在南邊那座旁廂裏,你快去吧。”
趙雲聽後,連忙趕到旁廂,步子比平常快了許多。將長槍掛到兵器架上,到了內間,空氣中飄浮著冉冉蘇合香。果然,還是那朝思暮想的清麗臉龐:明澈的雙眸閉起、唇瓣微微張開,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啊。他坐在一旁的椅上,這才稍稍平靜下來。解開自己的披風掛上衣鉤,凝視著許久未見的臉,心裏是無以名狀的喜悅和複雜。
幫她輕輕拉高了衾被,現在已經是初冬,應該注意些了。記得她是最怕寒的,早早的就穿上了大氅。他唇角的笑意微微加深,為她蓋衾被的指尖觸到她明顯消瘦下去的雙肩,心裏一跳。
怎麽瘦得這麽厲害。
馬超也沒來得及告訴他喬清宛是在哪裏被找到的,他隻是直覺的感覺,她在外流落的這一年一定是受了不少苦。笑意變淡,他放下簾幕,看著榻上她隱約的影子。
還是無法確定啊……到底心裏的人是喬清宛還是喬紈。他苦笑一聲,自己也有如此舉棋不定的時候。她當時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將軍,我非替身。我,恨你。等她醒後,會原諒他嗎?十年的愛,那麽深刻的感情,真的一點都沒有了嗎?
畢竟,自己將她傷成那樣。
“……啊!”榻上的她好像被夢魘住了,驚叫出聲。他連忙掀開簾子,發現她細眉鎖得死緊,臉龐上是清清楚楚的痛苦和恨意,眼角卻有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臉上滑下,落在枕上,暈開一圈模糊的水紋。
他一時心焦不已,不知道是把她叫醒還是就這麽看著,怎麽哭了?她是極為堅強的女子啊,即使是成親之前對他的質問時也沒有哭過,她到底……夢到了什麽?
看著她的眼淚越來越多,流成了線,他再也顧不得細究,修長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拍著:“清宛,是夢,睜開眼睛就好了。”不由自主的喚她“清宛”,而不是“宛兒”,他無心思索這些,隻想趕緊將她從噩夢裏救出來。
她被這麽一拍弄得半睡半醒,不適的別過臉,微微啟開眼眸,下意識的貪戀頰邊的溫暖。大腦一瞬間不會思考,認不清眼前的人。
“我回來了,清宛。”他的手愛憐的劃過她的臉頰。她隻是迷糊的覺得,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溫柔的對待自己了。最開始是趙雲,可他隻是把自己當做替身;然後是司馬懿,可是她卻愧對那種極致的感情……曹丕,對她根本不能算溫柔吧。
眨眨眼,眼前的遮擋住視線的迷霧漸漸散去,她終於辨清了撫著自己臉頰的人……還是那張俊美的臉,那種溫柔的神情,那襲的銀甲——
趙雲。
竟然,是他。
她定定看了他許久,神情漸漸轉冷,冷得如同千年冰雪。毫不留情的直起身,耳畔響起那耳墜的銀鈴聲,什麽話都沒有說。他聽到那銀鈴聲,定睛一看,是那本來準備給喬紈的耳墜!她,還留著……
這一年來的思念,此時通通匯成了痛楚,一下子將她攬入懷中,撫著她沒來得及梳好的發絲,低聲問道:“……你什麽時候穿的耳?”
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那聲音中有太多的感情,終於又聞到那熟悉的竹瀝氣息,讓她心裏一澀。隨即反應過來,用力推開他。
他的雙手僵持在那裏,過了許久,才緩緩的收回:“你真的,那麽恨我。”並不是疑問句的語調,他也不期待能獲得答案。她依舊是沉默,不再是昔日裏愛說愛笑的樣子了。
一時間,隻有蘇合香在眼前飄渺著。
“用過晚膳了嗎?”他依舊問道,深深的看著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她避開他的目光,死死咬住唇,咬出了血。走啊,你為什麽還不走!
難道說這個替身,還沒玩夠?!她冷笑起來,不去看他。他知道她的意思,長歎一聲,起身,帶著些許從未有過的淒然而去。
剛才支撐著她的力量消失殆盡,她全身顫抖,撫著腹部,躺回榻上,把自己縮成了一團。觸到枕上的濕潤,她遲疑的摸摸自己的臉,哭了嗎……
夢裏,是她與趙雲決裂的那晚。當時的她並沒有哭,可是在夢中卻淚流的越來越急,任由眼淚淌了一臉,奪門而出。
澀然一笑,走到桌案上,捧起早已涼透的茶,飲了一口,苦澀的味道還彌漫著剛剛唇上的血氣,令人難受。她幹嘔了一陣,侍女們聽到聲音連忙進來:“小姐沒事吧!”
疲勞的搖搖頭,用清水漱了漱口,倚靠在椅上。晚膳隨便用了幾樣看起來不油膩的小點心,她便被迫回到了將軍府。出馬超府邸之前,馬超立在府門前,目送她離開。馬超什麽都沒說,可是眸中的愛戀卻泄露了一切。她已無力去思考這代表什麽,隻能衝他安慰的笑笑,便離開了。
又回來了,這個讓她心都涼透的地方。她的指尖撫過榻上軟墊的花紋,微微一歎,竟然一切都保持原樣。房間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她坐在椅上,來侍候她的也依舊是以前那兩個侍女。
侍女為她推開窗紗:“夫人,透透氣吧。”
夫人。
她心裏狠狠一痛,冷聲道:“我不是你們將軍的夫人。”侍女們以前從未見過她如此嚴厲的模樣,心驚肉跳,連忙跪下請罪。她意識到自己的過激,歉然一笑,示意她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