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t Y:T 47
“腳後跟蹬地,拳頭轉動著出去,送肩,身體要定住,不要晃。”張浩然一邊說,一邊矯正著杜詩的姿勢。杜詩的拳頭隨著張浩然的手慢慢的揮出去,又緩緩地收回來。
畢竟有運動的習慣,杜詩的身體素質還算不錯。張浩然看杜詩很快就就有模有樣了,示意她正兒八經的打一拳試試。
一身悶響,沙袋輕微的擺動了一下。杜詩收回拳頭,下意識的用另一隻手捂住了它。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感覺到一陣疼痛。
張浩然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是不是很疼?”
杜詩搖了搖頭。
“一開始都會這樣,練久了也就不覺得了。”張浩然說。
“你剛開始練習的時候,也會疼嗎?”杜詩的目光落到了張浩然的手上。
“很疼啊。手還經常被磨破呢。”張浩然說。
“你不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習了嗎?”杜詩問。
“是啊,怎麽了?”張浩然抬起頭來。
杜詩仰起頭,目光碰撞在張浩然的視線上。
“那為什麽還要練?”杜詩問。
“為了不受欺負吧,為了保護自己。有這種能力,就可以去對抗那些自己認為是不好的人和事。”張浩然的眼神柔軟起來。
“可是拳頭不會解決問題,有時候拳頭隻是把一個問題變成了另一個問題。”杜詩移開了視線,遠遠地看向張浩然的師父。老人似乎在閉目養神。
“是的。所以你看,我現在到這兒來了。”張浩然自嘲道。他知道杜詩的意思。
“那你現在能保護自己了嗎?”杜詩說。
“當然可以了。我甚至可以去保護我在乎的人和事。”張浩然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快一頭的女孩子,她麵朝著自己,目光卻躲閃到了遠處。
“可是你給予的保護卻給你在乎的人造成了很多困擾。”杜詩鼓起勇氣仰起頭來。她的眼睛清澈而純粹,像一頭濕漉漉的小鹿,徑直闖進了張浩然的眼底。
張浩然沉默了。他無法否認這樁事實。而且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在逐漸走向失控,以至於自己會對麵前這個女孩子爆發出強烈的惡意來。
“我記憶裏的張浩然是一個強大而溫柔的人,不是一個會對他在乎的人露出獠牙的人。”杜詩的眼神依然澄澈。
張浩然仍然沒有回答。兩個人就這麽沉默地對視著。
“哎,小子,怎麽沒動靜啦?”老人的聲音傳來。
張浩然慌忙撒開手後退了一步。
杜詩循聲望去,老人似乎仍然在閉目養神。她低下頭來,感覺到自己臉上陣陣發燙。於是她深深地呼吸了兩次,讓空氣冷卻了她的心神。
……
“哥,張浩然厲害的可不止是這些啊。”李刺仍然在笑嗬嗬地給杜習斌講故事。
杜習斌的心裏已經開始打鼓了。他沒想到那個無家可歸的家夥竟然是全清河的年輕人裏數一數二的好手。杜習斌強裝鎮定地應了一聲,“還有什麽?”
李刺笑著說:“哥,你知道範鑫不?”
杜習斌開始思索起來,他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似乎他這幾天在和縣城裏新認識的兄弟吃喝玩樂時聽說過這個名字。
忽然,他呆住了。
“你們一中以前的那個大混子?”杜習斌仿佛觸電一般。他心裏清楚,自己跟他們一夥兒人比起來什麽都算不上。
“對啊。看來哥你知道啊,就是殘廢了的那個。”李刺的笑容一點都沒減少。他帶著一臉笑容俯身在杜習斌耳朵上,
“張浩然揍過他們一夥兒,兩次。”
李刺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很親切,落在杜習斌的耳朵裏,卻像是雷霆一般。
“關我什麽事啊?”杜習斌嘴上還是在勉強撐著門麵。他開始明白,為什麽那個張浩然揍他的時候他毫無還手之力了。
那小子是個煞星啊。
“哎,哥,最好是不關你的事。要不然,就不是小事了。”李刺站起身來走掉了。
……
杜學工開著奧迪A4過了政府大樓的大門後,停在了貼近大樓的停車位裏。
杜興國拉開車門下了車,招呼著嘉嘉,“孩子,來,跟著爺爺走。”
段文嘉下了車,麵露難色,“杜爺爺,本來我是想著張浩然爸爸比較凶,怕張浩然又跟他起衝突,才說要去的。但現在我去摻和在你們一塊兒,不合適吧?”
杜興國臉色一沉,“什麽不合適的?他張正就該見見你們這些孩子,還得感謝你們才行!連你們都幫他操心。”
段文嘉終於知道杜詩為什麽這麽不喜歡自己的爺爺了。杜詩那個丫頭,脾氣可沒自己柔和,天天讓老爺子這麽吆五喝六的,的確受不了。
但段文嘉也不好說出來,隻好掛著禮貌的微笑跟在杜興國後麵進了大樓。
大樓的保安大叔奇怪地看著他們一行人。保安大叔認識教育局長,也認識教育局的科長,但這個小姑娘他從來沒見過。
到了縣高官辦公室外麵,張正已經侯在門外了。
“老師,一聽說您來了,我就猜到是不是來找我了。”張正輕輕地扶了一下眼鏡。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那你知不知道我來是幹嘛的?”杜興國說。
“聊張浩然的事,對嗎,老師?”張正的眼鏡反射出金屬般的光澤,隱藏了他波瀾不驚的眼神。
“學長,進去說吧。”杜學工說。
“嗯,好。你就是段文嘉吧?你回清河後,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麵。今天可以請你給叔叔講講張浩然的事嗎?”張正的聲音溫和起來。
段文嘉點點頭,“好,張叔叔。”她沒想到那個不近人情的張正對待別人都是這麽溫和親切。
一行人進了辦公室坐下,不一會兒就有人送進來了茶水。段文嘉禮貌地對送水來的叔叔說了聲謝謝,杜學工也點頭致意,隻有杜興國坐在張正斜對麵一臉嚴肅。
“張正,我不浪費你的時間。我問你,你還要不要你兒子?”杜興國直接把談話的調子定死了。
“他是我兒子,我不可能不要他。隻是這孩子一直對他母親的去世耿耿於懷,認為是我的錯。”張正人如其名,即使坐在沙發上也是端端正正的。
杜學工慚愧的低下了頭,“學長,要不是因為我們一家,你也不會去鄉下,慧瑛姐也就不會……”
“學工,慧瑛的離開是一個意外,怪不了任何人。如果說非要有個人來承擔責任的話,也隻能是我,因為我沒保護好我的妻子和孩子。”張正的語氣很溫和平靜,段文嘉卻聽出了淺淺的悲傷。
“張正,你說說你,當年楊陽要死要活的要替你照顧孩子,你還把孩子帶到石橋的老何那兒去。你這不是白讓孩子受罪麽?”杜興國歎了一口氣,語氣也軟化下來。
“楊陽當時自己一個人帶著剛回走路的詩詩,再把剛上幼兒園的張浩然丟給她,她還有工作,這太為難她了。她和慧瑛一樣,也隻是一個女人,讓她承擔這一切太不公平了。”張正說。
“學長,可是我後來回來了!我和楊陽兩個人完全有能力幫你照顧好張浩然,你為什麽死活不答應?”杜學工的語氣誠懇而急迫。
張正不說話了。
段文嘉看到張正變成了那個正直嚴格的隻出現在電視上的縣高官張正,而他冷峻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的老師。
更令段文嘉詫異的是,杜興國低下了頭。
“我出去轉轉。好不容易來一次呢,可得好好研究一下這裏。”段文嘉故作輕鬆的站起了身,準備走出去。
“不,嘉嘉,你不需要回避。這些事跟你們家也有一定的關係。現在,除了李刺一家,涉及到這些事的每個家庭都有人在。”張正的語氣讓段文嘉難以反抗,一種無形的威嚴促使著她坐回位置上。
“老師,既然您要聊,我們把這件事聊開,好嗎?”張正說。
杜興國終於抬起頭來,恢複自己一向的樣子,“好。這個疙瘩放在我心裏十幾年了。我也快退休了,說出來,也是讓我自己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