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t Y：T 43
杜習斌睡到近午才起了床。他頂著一頭“雞窩”，踢踏著拖鞋從閣樓上下到了二樓。他看見那個讓他很不爽的張浩然提著包站在他的房間門口。
杜習斌無視了他，徑直走到杜詩房門口。門是關著的。他擰了一下門把手，沒擰動。
“鎖了。她就知道你會不規矩。”張浩然一邊說著，一邊把帆布背包甩上肩，轉過身，掏出鑰匙插進門鎖擰了兩圈。
杜習斌斜著眼看著張浩然。張浩然把要是收回兜裏，轉身就往樓梯去了。
“她建議我也鎖上房門，現在看來說的挺對。”張浩然頭也不回的說。
“你拽什麽拽啊？”杜習斌說。
張浩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啊？我拽了嗎？”
杜習斌揚起手指著張浩然，“你小子不要太放肆。這兒是杜家，你一個沒家的東西別在這兒擺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勢。”
“哦。我知道我是個寄人籬下的人，所以我聽了這棟房子的主人之一的話，一邊打消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想法，一邊幫她看好門。”張浩然的語氣很輕鬆，整個人透露出一股無所謂的氣息來。
“你他媽的，你也配教訓我？你這個沒媽的野種！”杜習斌被張浩然戳到了他心裏的陰暗角落，急了。他一邊用自己能想到的最下流最惡毒的話咒罵張浩然，一邊大步上前扯住了張浩然的領子。
張浩然把單肩背著的包順手滑到地上，直勾勾地盯著杜習斌的眼睛。
“你再說一次。”張浩然的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討論數學問題。
“你這個沒媽的野……”杜習斌的話被張浩然的拳腳打斷了。
張浩然在他剛開口的時候，就纏掉了他抓在自己領口的手，腳下跟上一記右掃，直接把杜習斌放倒在地上。
杜習斌被摔懵了。張浩然直接騎在他身上，提起右拳，一拳接一拳的重重砸在杜習斌的臉上。
杜習斌從挨了第一拳開始就喊叫不出來了，隻能微弱的哼哼。
“張浩然！你給我住手！”楊陽的驚叫聲從張浩然身後傳來，然而張浩然就像聾了一般，發起狂勁毆打著杜習斌。
楊陽衝上來，從背後抱住了張浩然，用盡全力把張浩然拖開了。她看向杜習斌，後者的情況遠不止鼻青臉腫那麽簡單。
“張浩然，你幹嘛啊？”楊陽又氣又急。
“楊媽，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不回來了。”張浩然語氣平靜地拎起背包走到了門口，輕輕地打開了門，又輕輕地關上了。
楊陽已經來不及叫住張浩然了。她隻好趕緊打電話給杜學工。
還有叫救護車。
……
杜習斌被打成了中度腦震蕩，外加軟組織挫傷，鼻骨還好，張浩然沒下死手。
杜學工坐在杜習斌床頭位置的凳子上，楊陽在他身側抱著胳膊站著。
“習斌，你給我說老實話，你跟浩然是怎麽回事？”杜學工的語氣中出現了少見的強硬。
“小叔，我沒說什麽，他就突然上來打我。”杜習斌帶著哭腔說。
“你把我和你小媽當傻子？”杜學工重重地拍了一下床頭櫃，“你給我說實話，不然我打電話讓你爸來帶走你。”
“我，我就說了他一句他是個沒媽的孩子。”杜習斌委屈地說。
“杜習斌，你說什麽？你憑什麽這麽說浩然啊？你還有點人性嗎？”楊陽瘋了一般衝上來質問杜習斌。杜學工趕緊攔住了她，連拖帶抱的把楊陽弄出病房了。
杜習斌被嚇得縮成一團。他從來沒見到過小媽發這麽大火。
杜學工關上了門，幾步走到杜習斌麵前，瞪著他，一字一頓地說：
“你該慶幸你小媽碰上了，不然你今天會被浩然活活打死！你知不知道你這話是觸了他的逆鱗啊！”
“我就說了個事實，能怎麽了。”杜習斌不服氣。
“你當時會這麽客氣？你真把你小叔當傻子蒙啊！”杜學工似乎被杜興國靈魂附體了，言談舉止間全是滿滿的壓迫感。
“小叔，那他也不能這麽打我啊。再說了，我姓杜！我跟你們才是一家人！”杜習斌急忙說。
杜學工歎了一口氣，拉過凳子做了下來，“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我們家為什麽要照顧浩然嗎，我告訴你。”
“張浩然的爸爸當年是我的學長，後來進入了政法係統，張浩然的媽媽和你小媽是同事，我們的兩家的私交一直非常好。當年你小媽懷著杜詩，我在鄉下上班。你小媽要生了，家裏隻有她一個，那時候誰家裏都沒電話。是張浩然的爸爸踹開了學校傳達室，才有電話叫救護車。你小媽被送到醫院，難產，大出血，都快沒命了！是張浩然的媽媽獻的血救了你小媽和詩詩！因為電話的事情，張浩然爸爸挨了處分，被調到鄉下去了！你說，我和你小媽該不該照顧張浩然？”
“我不知道……”杜習斌囁嚅著。
“我再告訴你張浩然的母親是怎麽沒的。他爸爸去了鄉下，家裏就她一個人一邊上課一邊還要帶孩子。家裏的所有事都是他媽媽一個人扛著！有天，他們家的電閘壞了，他媽媽自己去修，結果發生了意外。如果張浩然的爸爸在家，這一切都能避免，而他的爸爸是為了你小媽、為了詩詩才受這份委屈的！你說，我該不該管他，你說，你小媽該不該管他！”
楊陽在走樓上背靠著牆，一滴一滴的流著淚。
王慧瑛，慧瑛姐，那個從自己剛來清河就開始照顧自己的好姐姐。
自己剛來的時候，宿舍裏什麽都沒有，慧瑛姐天天自己做飯叫她去吃。她在清河的第一個冬天，沒有取暖設備，窩在床頭凍得瑟瑟發抖，是慧瑛姐給她送來了炭，送來了火盆，送來了厚被子。那時候的日子雖然苦，可是真的很溫暖，因為她有一個好姐姐。
直到這個好姐姐向她介紹自己的丈夫的時候，她愣住了。
張正，她上大學時苦苦追求的張正，那個對她冷若冰霜的張正，那個把她的情書貼到學校布告欄裏讓她蒙羞的張正。
在她賭氣和慧瑛姐決裂沒多久，她就懷孕了。
可是丈夫在鄉下，她隻能一個人挺著個大肚子忙東忙西的。慧瑛姐知道她好麵子，每次都趁著她出去，偷偷地幫她做家務，知道她得補身子，就悄悄地在窗台上放雞蛋和紅糖。
自己要生了，是她和張正送她去了醫院，是她的血救了她和女兒。
可張正卻因此去了鄉下。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唉。
楊陽用手指抹了一下眼淚。
那副痛心的畫麵始終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仰麵朝天躺在地上的慧瑛姐瞪著眼睛，仿佛隻是摔了一跤，隻是摔了一跤而已。
她帶著哭腔呼叫著別人來幫忙，小小的張浩然一個人坐在媽媽手邊，拉著媽媽的手哇哇大哭。
她到慧瑛姐的身邊，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被抽幹了，一下子跪坐在慧瑛姐的身旁。
她小心翼翼的合起了慧瑛姐的雙眼。慧瑛姐好像隻是睡著了，又好像在閉著眼微笑。
身後有人拉了她一把。
小小的張浩然，鼻涕眼淚在臉上糊成了一團。
“媽……媽媽。”張浩然一邊哭，一邊蹣跚著走向楊陽。
楊陽跪在地上直起身來，一把把孩子摟在懷裏。她的淚滴像斷了線的手串，一滴接一滴重重的砸在地上。
“乖，孩子，是媽媽。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媽媽。”楊陽抱著小張浩然哭的泣不成聲。但她知道，這是慧瑛姐需要她做的。
從前都是慧瑛姐照顧她，現在該由她來回報慧瑛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