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t Y：T 33
教學樓頂。
李刺如約而至。杜詩和張浩然已經等在那裏了。
杜詩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張浩然站在一邊，眼睛看向遠處，似乎對李刺來與否並不關心。
李刺看到對麵兩個人這副樣子，輕輕地呼了一口氣，說：“我來了。你們說吧。”
杜詩把雙手從衣兜裏拿出來，掰弄了一下手指頭，垂下手，仰起頭來，“其實也沒有別的要叮囑你，隻有一點，到時候你跟你爸媽一起去了現場，盡量別表現得太紮眼。嘉嘉麵上不會發作，但是她心裏肯定是很糾結的。”
李刺一愣，“為什麽我要跟我爸媽一起去？”
這下反而把杜詩問住了，杜詩看了一眼張皓然，把目光移回李刺身上：“你父母沒收到邀請嗎？”
李刺搖搖頭，“他們如果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早早地告訴我的。但是上個周假我回家後，他們並沒有提關於嘉嘉過生日的事情啊？”
這下愣住的是杜詩了。她略微一想，就明白過來大概是怎麽回事了。但既然已經把事情捅破了，隻能顧好眼前。
“那你就先別告訴你爸媽。如果他們不去的話，我想你也還是別去的好。”杜詩說。
“為什麽？”李刺不解。
“為嘉嘉好。人的一生隻有一個十八歲，說心裏話，假如說這次的主角是我，我肯定不希望你在場，給我的回憶裏紮一根刺。更何況，你已經傷到人家了。”杜詩說。
李刺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明白了。”說罷，李刺就轉身離開了。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來，“無論怎麽說，還是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件事。”
杜詩看著李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後，終於忍不住重重地捶了張浩然一下，“什麽情況？他根本不知道啊？”
張浩然揉著胳膊，無奈地說：“我怎麽知道他不知道呢？”
杜詩剛想反駁張浩然，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隻好滿是埋怨地對張浩然說，“這下怎麽辦？他索性不知道也就算了，結果他本來不知道，你讓他知道了。”
“你不是不讓他去了嘛。”張浩然滿不在乎地說。
杜詩歎了一口氣，“你覺得他就一定會聽我的嗎？再說，這算什麽，你當好人，我演壞蛋？你不過輕鬆的張張嘴，我呢，搞不好現在李刺覺得我是個惡人。”
張浩然已經邁開了步伐，“沒你想的那麽複雜。再說，我們盡心了，李刺想當混蛋，我們也管不了。”
杜詩追了上去，“你這人怎麽是這麽個態度？”
張浩然無奈地站定腳步，轉向杜詩說：“那我應該是個什麽態度？我們本來就是在管閑事。”
杜詩的語氣更急迫了：“這怎麽叫管閑事呢？我們是在幫嘉嘉啊。”
“幫嘉嘉就意味著一定要跟李刺作對嗎？”張浩然反問道。
“至少這件事上，我覺得是這樣的。”杜詩說。
“那是你覺得，你怎麽知道段文嘉會怎麽想。別忘了，年前你幹的事，產生的後果跟現在李刺做的差不多，結果呢？段文嘉就敬李刺而遠之了嗎？”
“不準再提年前的事！”杜詩生氣了。
張浩然平靜地看向杜詩的雙眼，仿佛是要把目光穿刺到杜詩的大腦深處一樣。
杜詩看著張浩然的眼睛，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絲恐懼。但她還是強迫著自己表現出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樣子，死死地跟張浩然對視著。
終於，張浩然歎了口氣，率先挪開了目光。杜詩剛鬆懈下來，卻又聽見張浩然說：“這件事，我不說，你就不在乎了嗎？之所以這次你會這樣不顧一切的防止段文嘉再受傷害，哦，就是你所謂的幫她，難道隻是因為你同情她、跟她姐妹情深？”
“你什麽意思？”杜詩站在原地看著張浩然離開的背影。
“你想彌補自己的過錯，可以，但是靠針對李刺是不行的。他做的事和你之前做的，再具有相似性，那也不是同一個人犯的錯。一個人要贖罪，於是審判了和自己犯下同樣罪行的人，卻把自己豎立在道德製高點上，你覺得合理嗎？”張浩然站在原地，平緩地說出一大段話，卻始終保持著背對杜詩的姿態。
“你過分了！”杜詩覺得似乎全身血液一股腦地全湧進了自己的大腦。
“你如果覺得我說實話就過分的話，那我覺得，我們倆暫時還是不要再交流有關這件事的一切更好。快上課了，走吧。”張浩然邊說邊走，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激動的色彩，仿佛剛才他和杜詩隻是在說一些很平常的話。
杜詩看著張浩然越走越遠，深呼吸了幾次，定下神來，沿著張浩然的路徑往樓梯走去。
……
“所以你沒打算按慣例安排你的成人禮?”杜詩驚訝地說。話一出口，她意識到在宿舍裏用這麽大的嗓門說話不妥，立刻環顧起宿舍裏的其他人。還好，似乎沒人對她和段文嘉的交流產生更多的關注。
段文嘉微笑著搖搖頭，“我不想大張旗鼓地去過生日。就和爸爸媽媽在家簡單的慶祝一下就很好了。對於我來說，能陪在家人身邊就很好。”
杜詩伸出手握住了段文嘉的手，“不管你怎麽打算的，我和張浩然一定會去。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們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段文嘉看向杜詩，“怎麽會呢？隻是到時候一切應該都會比較簡單，你跟張浩然不要嫌棄場麵不夠熱鬧就好。”
“不會，瞧你這話說的。你的生日，當然是以你的意願為先啊。”杜詩趕緊接住話。
段文嘉低下頭，看著自己麵前的水盆，頓了一頓，還是開口了：“不好意思啊，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問，這件事，李刺知道嗎？”
杜詩打了個冷戰，她一下子警醒起來。但在快速的思考過後，她還是選擇說了一半實話：“李刺知道的。但你放心，不是我說的。你看，我怎麽可能會說呢？張浩然也不可能，我給他交待了又交待，他也一定不會說。”
段文嘉這時候已經擦幹腳，換上拖鞋準備去倒水了：“他之前堅持著每年都給我寄生日禮物，記得我的生日也是正常的。”說完這句話，段文嘉站起身來，“詩詩，一起嗎？”
“你先去，我就來。”杜詩克製著自己語氣中的慌亂。她看向段文嘉的臉，段文嘉的神情平淡，卻有一種她一時無法形容的感傷。
段文嘉端著盆向衛生間去了。而杜詩也終於意識到，那種感傷叫做心酸。
“一個人要贖罪，於是審判了和自己犯下同樣罪行的人，卻把自己豎立在道德製高點上，你覺得合理嗎？”
張浩然的話開始不停地在杜詩的腦海裏回旋。杜詩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張浩然質問她的樣子。
熄燈了。整個宿舍都安靜下來。
黑暗中，段文嘉再一次失眠了。
女生宿舍樓是新建造的。在設計上，為了保護女孩子的隱私，宿舍外窗有窗簾，而窗戶使用的是毛玻璃。在這種複合措施的保護下，整個宿舍裏幾乎照不進一點光亮。
段文嘉拿出壓在枕頭下的手機，翻開來點亮了屏幕，幽藍的光芒映照在她冷白色的臉上。借著這點光，段文嘉隱約看到了上鋪木板的拚接結構。
她微微地歎了口氣，聲音微弱到幾乎不能被別人聽到。段文嘉拿出耳機塞進耳朵，卻發覺睡在上鋪的杜詩又翻了個身。
段文嘉知道，這個夜晚，是她的失眠夜，也是杜詩的失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