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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t Y:T 18

  飯桌上,段文嘉好像心情不錯,又恢複到了她剛回來時那個樣子,逗得四個成年人樂不可支。而對李刺而言,嘉嘉似乎沒有那麽抗拒他了,也不知道是酒精和環境氛圍的作用,還是今天壓倒了杜詩一頭讓她開心。


  吃過飯,李刺幫著收拾完桌子,回到了客廳。段尚學和李利群早就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裏看春晚了,溫寧和劉安婧也先後來了客廳。段文嘉一個人坐在沙發的一角,臉上帶著淺淺的紅暈。


  這丫頭還真能喝,李刺心說。得找個機會跟她獨處啊,道歉,還有解釋,總不能留著這份氣留到明年吧,李刺想。


  他忽然有了主意。李刺站起身來,說:“嘉嘉,咱們下去放煙花吧。”


  “市區裏還讓放煙花?”段尚學好奇地問。


  李利群接上了他的話,“你要說那種大家夥,那隻能在郊區,不過市區不管那種小型的煙花爆竹的,清河現在還沒那麽嚴。”


  段文嘉已經站起了身,等李刺回身去找煙花。


  李刺抱著一個不小的紙箱子走出來了,溫寧看著他說了一句:“小心點,護著點嘉嘉。”


  李刺應了母親,段文嘉先行過來開門,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就下樓去了。


  溫寧轉向劉安婧:“安婧,要不我們也下去看看?”


  孩子都走了,劉安婧說話也就沒顧忌了:“我倒還挺想看看煙花的,隻是我這身體現在受不住外麵的寒氣了。”


  李利群接過話來:“也是,清河縣幸虧有條河解決了飲水問題,隻是弄得這依河而建的城區一到冬天就濕冷的厲害。我們這個歲數的人,還是要以健康為主。


  段文嘉和李刺一前一後的下了樓。段文嘉把手揣進袖子裏,而李刺跟在段文嘉身後,手裏抱著那個大盒子。


  “你看看你喜歡什麽?”李刺小心地把盒子裏的各種東西取出來。


  段文嘉伸手先拿起了一根“仙女棒”,用打火機點著了後,這根細長的塑料包裹著的棍子開始噴射出錐形擴散的火花流束。但當這束射流即將到達最璀璨的狀態之前,棍子噴出了一陣淡灰色的煙霧,然後就徹底啞了火。


  “啊,這麽短的嗎。”段文嘉遺憾的搖了搖手裏的“仙女棒”


  李刺看到段文嘉沒有盡興,便開始蹲下來在盒子裏翻找。


  很快,他從盒子裏拿出來一個圓錐形狀的紙盒。李刺提高嗓門喊了一聲“嘉嘉”。


  “幹嘛?”段文嘉問。


  李刺雙手捧著一個圓錐形的紙筒走過來,說:“這個“聖誕樹”,點燃後很像你剛才放的那個,要不要試試?”


  段文嘉應了一聲“哦”,但是並沒有動身的意思。


  李刺找了一塊相對開闊平整的地方放下紙筒,梳理出引線,掏出打火機,剛準備去點,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扭頭向段文嘉的位置,說:“你來吧,嘉嘉。”


  段文嘉走上前,彎腰點燃了引線,引線不斷地散落出一顆又一顆小小的火花,伴隨著陣陣刺鼻的煙霧。


  段文嘉飛快的轉身小跑幾步拉開了距離,李刺倒退了幾步,停在段文嘉身邊。


  引線的火花看不到了,隻剩下若隱若現的藍色硝煙,兩三秒後,煙火噴薄而出,高達兩米的閃亮火花拖著長長的亮白色軌跡,組成一個錐形的射流瀑布。


  “真好看。”段文嘉說。


  “是呀。”李刺應了一句。


  “如果煙火有感知,它會覺得過得很苦吧。在孤獨寂寞中等待很久很久,然後在火焰與光華中迅速的燃燒殆盡自己的生命。”段文嘉突然說出這句話。


  “但它閃耀過,我想這就夠了。”李刺並沒有感受到段文嘉那種近似於“黛玉葬花”的情感。


  “擁有過就足夠?那明天呢?以後呢?很久很久的未來呢?”段文嘉說。


  李刺這才明白,段文嘉意有所指。


  “對不起,嘉嘉,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該衝你發火。”李刺轉身麵向段文嘉。


  段文嘉也轉回身來。火藥與金屬粉末混合而成的高溫射流十分明亮,讓李刺眼中嘉嘉的臉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


  “我難過的不是你衝我發火,”段文嘉的語氣十分輕柔,“也不是你說我太在乎杜詩的話。我難過的是,你說我不信任你。”


  李刺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


  段文嘉卻伸出了手輕輕地落在他的臉上,把他的頭扶起來,扶到兩個人的目光剛好能對視的角度,“你沒說錯,我的確不信任你。”


  李刺覺得這是嘉嘉還在生氣的表現,剛準備繼續道歉,就聽到段文嘉說:“我其實是信任你的,可我更在乎你是不是不會丟下我。我害怕孤獨,自從我離開清河,我的生活就一直是孤獨的。我沒有人可以說說心事,也沒有人可以一起嬉笑打鬧。可在這個時候,你仍然堅持著與我聯係,讓我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人,有個朋友一直掛念著我。”


  “但我回來後,卻發現你把這份關心和掛念分享給了杜詩。我很不甘心。”段文嘉說。


  “不是分享,我沒有從你這裏拿走本就是你的東西。”李刺說。


  “但我會害怕,你明白嗎,我害怕你會因為不會拒絕杜詩,漸漸地就放棄了我。”段文嘉說。


  “杜詩什麽都有,而且杜詩一直在。我回來了,我本來是取回自己的東西,可無論做什麽,都讓我覺得我是在從她手裏偷走這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段文嘉歎了一口氣,“你知道嗎,我害怕極了,我害怕這些我暫時擁有的一切,轉眼間就沒了,而且會是因為一個我不能抗拒的十分正當的理由。”


  “我像是局外人。而你,杜詩,甚至於張浩然,你們是舞台的主角。但我不想讓主角奪走我的東西,因為我很在乎這些。”段文嘉說。


  煙花的流束漸漸地開始減弱了。


  李刺看著段文嘉的眼睛,腦子裏像走馬燈一樣放映出許多畫麵來。他最終下定了決心,把手貼在段文嘉搭在自己臉上的手上,用溫柔而堅定的語氣說:“你不會失去你在乎的,我保證。”


  煙花熄滅了。


  夜晚再次陷入黑暗。明明不遠處就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但在整個世界的這一角,所有的事物完完全全的陷入黑暗了。


  李刺感覺到段文嘉在靠近他。


  他能感受到段文嘉的呼吸,帶著些許酒氣,熱乎乎的流淌在這抹寂靜的黑暗中。


  然後是嘴唇上溫軟的觸感,帶著一丁點甜香味。


  李刺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一下子被摟緊了,他感覺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把雙手放到段文嘉的肋部,輕輕地用力,試圖推開她,但她不為所動,甚至隱隱加大了摟抱他的力度。


  李刺開始覺察到自己的神智也在淪陷,他開始在腦子裏反複播放那個畫麵——


  他對媽媽說,他不會傷害嘉嘉,也不會越界。


  終於,嘉嘉放開了他。他看不清嘉嘉的臉,他隻知道自己的臉燙的嚇人。


  “那什麽,我們上去吧,煙花也放完了。”李刺若無其事地說。


  “好。”段文嘉溫柔的應答著李刺。這麽久以來,李刺第一次感覺到嘉嘉對他的溫柔。


  段文嘉拉住李刺的手轉身向樓道走去。李刺在後麵謹慎地控製著距離。他知道,他對媽媽的承諾,算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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