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死死地盯著自家父親。
宋瀟陽幽幽開口道:“你母親這樣過了好多年,後來容顏漸老,顏色不再,她可能已經認識到上流社會的無情,這才找上了我。”
宋瀟陽的嘴角逸出一抹苦笑,“那時候,我也才剛剛冒出一點頭角,據我所知,你母親都是喜歡長得漂亮的小生,可能她覺得我人傻但是錢還算有一些,所以才放低了標準,把目標定在我身上。”
“那時候你已經結婚了嗎?”宋槐氣道。
宋瀟陽說:“我老早就結婚了,甚至你大哥都已經有五六歲了!這點你母親一直都知道!”他看宋槐的臉色實在是很難看,嗤笑了一聲,補充道:“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那真相就是如此!我既不會為自己開脫,給你母親臉上抹黑,也不會幫她講什麽好話!如果你能接受,我就繼續說下去,如果不能,那我們今天的談話就此作罷!”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宋槐又怎麽會半途而廢呢!
真相再不堪,那也是真相,總比被蒙在鼓裏要好!
宋槐說:“你繼續說吧!”她在心裏補充了一句:恨不恨你,那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今天有半句虛言,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你的!
宋瀟陽看了她一會,直到一根煙吸盡了,她又才重新開口。
“也許你看見現在的我,覺得我還頗有幾分威嚴,可是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像現在這樣。”
“我一個送外賣起家的大老粗,手裏突然拿了錢,整個人都是懵的!你阿姨像什麽樣,你也都看見了!你母親當時雖然……”他本來想說雖然是別人玩剩的殘花敗柳,但是考慮到宋槐的接受能力,他還是委婉地道:“雖然不如原來年輕,但是對我來說,卻驚為天人!”
“我很快就被她的才情和氣質迷得神魂顛倒,認為自己終於邂逅了愛情!那個時候,我堅信她是愛我的,甚至還動了跟她結婚的念頭!”
這點宋槐倒是知道,因為王豔經常會含沙射影地說她母親是狐狸精。
這也是宋槐根深蒂固的想法,認為是父親貪戀母親的美色,隱瞞婚姻。後來東窗事發,又不敢負責人,將她和母親拋棄!
所以後來,盡管宋瀟陽對她還算好,但是她也沒能拋棄這個想法,對宋瀟陽一直懷著仇恨!
宋瀟陽說:“後來你阿姨實在鬧得太凶,家裏的各種宗親都冒出來,痛罵我薄情寡義!而我又輾轉得知你母親之前做的那些事……那時候我也很年輕,處理得很不成熟,以為你母親欺騙了我的感情,頓時勃然大怒……”他說到這裏就停止了,臉色幾經變化,也不知道內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宋槐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一張遺傳自母親的漂亮臉孔平靜得冷若冰霜。
然而,誰又能看見壓抑在這張臉孔下,那些波濤洶湧的情緒。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暫時將那些情緒也壓下了。
“後來呢?”
宋瀟陽木無表情地望著辦公室的某個空虛處,嘴角逸出一絲嘲諷,一絲無奈。
“後來,我和你母親大吵了一場,揚言,如果她再來T城,我就要讓她有去無回!”他苦笑道,一張老臉充滿了苦澀的味道。“其實,我一直不相信你母親就會這樣擺手,心想著如果她再像以前一樣,就算我家破人亡也會跟她鬥爭到底……那時候我被氣瘋了……但是你母親果然就沒再出現,我的心情低落了好一陣子……後來,生意越來越忙,漸漸地就將這件事情淡忘了——直到你母親在彌留之際,再次找到我,而我當時才知道,原來她有了你……”
宋槐漂亮的眼眸漸漸聚集起淚光,一顆心在痛苦中顫抖著,呐喊著。
不!事情的真相不應該像這樣的,她的母親怎麽可能是這樣一個人,一個被上流社會玩弄的尤物……
原來白靜姝對她的鄙視不是沒有道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這叫她以後怎麽自處呢!
宋瀟陽說完了往事,情緒也很快從那讓人痛恨的記憶中抽離出來,看見宋槐淚流滿麵,他奇道:“你怎麽了?”
宋槐不斷舉手拭淚,但是那淚珠兒好像是打開的水龍頭,怎麽也擦不完似的。
最後,她索性不擦了,留著兩行淚道:“爸爸,你知道嗎?有人跟我打了一個賭,如果母親確實做過不堪的事情,我就必須要離開陸席城。現在,如果不是你騙我,就是我已經輸了……”
“放屁!”宋瀟陽突然站起來,拔高聲調說:“跟你說這話的人,是陸席城的母親吧!她欺負你年輕呢!你當陸席城他媽鬧得這麽厲害,他真的不知道嗎?隻要他一天沒跟你離婚,你就是他老婆,他母親做不了他的主!”
宋槐怔怔地望著父親,陸席城真的知道了嗎?
那他對她態度的轉變,是不是也因為……
“爸爸,你真的覺得如果他知道了,還會繼續維持這個婚姻嗎?他還會要我嗎?”
宋瀟陽突然笑道:“別人我不敢說,但是陸席城一定會!他是個骨子裏很爺們的人,不會為了你的身世或者什麽別的外在原因放棄你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讓她寒了心,那問題肯定是出在你自己的身上!而你隻要杜絕這種可能就好了!”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宋槐的眼淚終於止住,但是眼眶裏凝瞞了水汽,好像在一秒之內,就可以結過一顆水晶來!
“當然!”宋瀟陽肯定地說了一句。“你或許不了解男人,到了他這個地位的人,外界的各種因素已經很難動搖他的心!你是他自己挑的,如果他放棄了你,這說明是他自己的眼光有問題,他不到萬不得已,是很難承認自己的失敗的!”
宋槐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那我應該怎麽做?”
宋瀟陽說:“努力提高自己!讓自己配得上他!其他的一切你都不要管,自然有爸爸跟你大哥給你掃平道路!”他想到什麽,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或許會以為我們是因為你嫁進了陸家,才重新接受你,但這是個根本的錯誤!宋家從來沒有將你拒之門外,當年是你自己負氣離開的,現在你已經長大了,自己能夠理解。我不否認,確實想要陸家的幫助,但是,那也是建立在你幸福的基礎上。”
“你的母親奮鬥了一輩子,想要的就是你現在所過的生活,所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拿出勇氣來,好嗎?”宋瀟陽緊握著宋槐的雙肩,認真地說了一句。
母親奮鬥一輩子,就是想要她現在的生活?
那她自己呢?
她想要什麽?
宋槐的心裏一直重複著這個問題,她失神地走出了麥團公司。
外麵的天空是那麽的藍,藍得好像一塊脆弱的水晶,好像隻要輕輕一碰,就會整塊都砸下來,將一切美好都毀滅。
她想要陸席城,想要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一切!
讓他整個人都完完全全屬於她!
宋槐遵循著自己的內心,恍恍惚惚地走回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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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病房中難得隻有陸席城一個人。
“你做手術了嗎?”宋槐關心地問了一句,盡量收起自己哭紅的眼睛,不讓陸席城看見。
她不讓陸席城看,自然也看不見陸席城的臉色。
此刻,陸席城正憋著一股陽火,那表情難看得活像要把人吃了!
“你還知道回來嗎?你看看現在的時間,幾點了?每次出門都一樣,一去就是一天,你到底把我這個丈夫放在什麽位置?索性讓別人幫你照顧得了!”陸席城怒火衝天地說。
之前在顧瑤瑤麵前,他因為要做戲,便說了宋槐幾句,原意是讓她回避一下。
心想著,等顧瑤瑤走了,再把宋槐招進來,兩個人耳鬢廝磨,哄兩句也就好了。
沒想到宋槐倒像個黃鶴一般,一去不複返了。
陸席城身邊的人,有哪個不是成天繞著他轉啊?也就隻有這個不識相的女人,總讓他等等等,他哪能不火大啊!
宋槐倒不知道他這個火氣的由來,心裏本來就受著委屈,對陸席城現在是又愛又怕!他一生氣,宋槐便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又遠了幾分。
心裏更加惶恐不安了,也更加委屈了。
“你幹嘛要生氣?不是你叫我走的嗎?現在我走了,在外麵喝了一整天的西北風,你和人在裏麵親親我我,難道還有理了!”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陸席城的醋壇子可完全打翻了!
“怎麽,你還真上勁了?敢和我抬杠了是不是?就憑我陸席城三個字,要什麽樣的沒有?我不過和別人多說了兩句話,你連照片都被人拍了,我都還沒追究你,你趁早給我收起你的小性來!”
其實情侶或夫妻吵架,都隻是一種情緒的問題。
本來陸席城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如果宋槐剛回來的時候,說句軟話,這事也就揭過去了。
可惜,他們一個疑神疑鬼,生怕丈夫嫌棄了自己,另一個又犯上倔脾氣,覺得妻子對自己不夠在乎。
這一來二去,連陳芝麻爛骨頭的事情都翻了出來,說得好像真有那麽回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