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凱曄僅僅隻是站在那裏，他的眼神很穩，像一顆亙古不變的隕石，傳遞著一種堅忍專一的力量。
宋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氣場的人。
在陸席城身上，同樣也很有氣勢，但是他的氣勢是一種雄渾的力量，好像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張力。
而蕭凱曄的力量則像一條堅持不懈且沉穩綿延的小溪，源源不絕，好像不管你堅持多久，他都能比你更持久，直到你敗下陣來為止。
這種感覺挺可怕的！
大約蕭海南也感覺到了這種壓力，他懊惱地抓了一下頭發，終於邁開步子朝蕭海南走去。
王潔想說些什麽，但是這兩人之間的力量帶就好像一條密度極高且極其柔韌的物質，無論任何人都插不進去。
她嘴唇蠕動了兩下，最終，也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因為蕭海南的事情，王豔所受打擊不小，最後被宋茉汐拉走的時候，整個人還渾渾噩噩的，嘴唇一個勁地哆嗦著。“完了，完了，得罪了蕭家，我們死定了……”
宋茉汐說：“誰讓你說話不經過大腦來著，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
目送那一胖一瘦的兩母女離開，宋槐和王潔的心情也很沉重。
宋槐歎了一聲：“陸席城曾經說過，蕭海南的背景不簡單，叫我們不要去招惹，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是蕭家的小公子啊！”
王潔說：“蕭家到底什麽情況啊，你了解嗎？”
宋槐說：“我哪知道啊，我不跟你一樣的嗎？平時哪裏有機會接觸這樣的人！”
兩個姑娘麵麵相覷。
最後，決定問萬能的百度。
兩個人坐在杯盤狼藉的桌邊，拿出手機，刷刷刷起來。
兩個姑娘交頭接耳，不斷交換所查到的資料。
宋槐：“不得了啊，蕭家原來是搞人工智能的！”
這幾年，雖然全世界都在講人工智能，但是王潔卻不太了解。她也不過是個俗人，跟所有灰姑娘一樣，關心的是蕭家的財富有多少，地位有多高，但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高的，這就不太重要了。
王潔：“牛逼嗎？”
宋槐：“牛不牛逼我無法判斷啊，但是你看，這裏有說，他們新研製出一種智能識別技術，即可視信息數據化，失敗率僅為百分之九點七，目前處於國內領先……”
王潔的回答是兩個蚊香眼：“這太玄乎了，你直接告訴我他們有什麽公司，多少財富，已經多少人當大官，不就行了？”
宋槐笑道：“其實我也不明白那是什麽玩意……”又低頭刷刷刷。
宋槐：“有了，這裏有說。蕭凱曄，漢武大學模擬識別與智能係統專業畢業，主攻人工智能。後來又遊學M國、D國等國，雙博士學位畢業。兩年前，蕭家的上一任家長蕭東山，也就是蕭凱曄的父親，飛機遇難身亡。還在國外遊學的蕭凱曄被緊急召回來，繼承蕭家家長的位置，並繼承公司。在他的帶領下，智能東方公司技術數次突破瓶頸，打破國外技術壟斷。今年，蕭氏家族已經登上富豪榜，資產總額達到1200億。”
看完這一段資料，兩姑娘麵色都不太好。
王潔腦袋發昏，舌頭發硬，頓了半晌，才問：“上麵沒有說到蕭海南嗎？”
宋槐說：“他又不是公司的負責人，而且平時也不在商業圈子裏活動，又沒有什麽花邊新聞，怎麽可能會有他的資料！”
王潔說：“那我怎麽了解他？”
宋槐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來，“俗話說：“實踐出真知”，談戀愛靠的是感覺和相互了解，又不是數據，難道你還指望能從度娘上了解他嗎？”
王潔又何嚐不知道？
可是這些數據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她的頭上，明明她第一眼看中的是蕭海南這個人，又不是他的出生，怎麽到頭來變得這麽複雜了？
宋槐看她那張已經垮掉的小臉，揶揄道：“怎麽樣？嚇傻了吧？對他還有沒有興趣？”
王潔一愣，倒很快恢複狀態。
“有啊，怎麽沒有？遇難則退可不是我的座右銘！我們走著瞧吧，不試過怎麽知道！就算他是一座堡壘，本姑娘也要把他給攻陷了！”說著，還握了握拳頭，以增加士氣！
宋槐就羨慕王潔這種像鑽石一樣純粹透亮的性格，遇到什麽事情，先上了再說，從來不去考慮複雜的關係。這樣，不管將來成功還是失敗，都比較容易接受。
她就不行！
她生長在那樣一個破碎的家庭裏，父親對母親欺騙和叛變，兄弟姐妹把她當毒瘤，明明家庭富裕得再養十個小孩子都綽綽有餘，卻吝嗇得不肯給她一口吃的……
大冬天裏把她扔下水井，時刻防止著被關進小黑屋，或者被剝光了衣服，趕到草坪上暴曬……
往事不堪回首啊！
這種生長環境早就養成了她多疑、防備、斤斤計較、凡事多考慮的性格，再也不可能像王潔那樣明快了。
完了，王潔還突然問了一句：“唉，你說，蕭家的家世已經這麽嚇人了，那陸家呢？陸家的家世不是比蕭家更牛逼嗎？那簡直叫人無法想象啊！”
王潔此話一出來，宋槐徹底黑了臉。
她玉指捏了一顆酒樓免費贈送的水果，送進嘴裏，小小地咬了一口，才說：“所以說，我才要回去上班啊！要是再不努力，我們遲早被人甩到太平洋去了！”
王潔沒想到話題突然轉到這個上麵，吃了一驚。“你真的要回去啊！”
宋槐柳眉一挑：“如假包換！”
·
酒樓的經理辦公室內，蕭凱曄燃起一支煙，站在窗邊，背影凝肅。
兩年前，父親的突然離世，雖然不能說給他莫大打擊，但至少讓他措手不及，從而改變了原來的人生規劃。
他的人生計劃是，30歲之前，全部用了遊學，學習自己感興趣的人工智能，以及其他的一些個人愛好。
那個時候，蕭東山年富力強，精力旺盛，整個家族和生意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並不要求長子能立即回家族企業來幫忙。
他也由著自己的性子，漢武大學畢業以後，立即出國。M國兩年，D國兩年，此外還有歐洲的其他國家，看遍了風土人情。一心想著學成歸來，再幫著父親將生意再推向新的台階。
隻是，沒想到生命會那麽脆弱，一場空難，就奪走了父親的生命。
他被匆匆地招了回來，全盤接手，全盤鎮壓。
蕭家發展到今天，盤根錯節，親戚多如牛毛，關係錯綜複雜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父親剛走的時候，人生惶惶，無數人持觀望態度，無數人以為蕭家不行了，想從中分一杯羹！
他匆忙披掛上陣，該鎮壓的鎮壓，該改革的改革。
可是之前他沒有接觸過任何家族事物，蕭家的商業係統龐大而繁雜，他除了前沿科技這一塊，其他的根本不懂，而父親的原班人馬在空難中又損失了不少……
他的母親是標準的名門閨秀，當時和父親的婚姻是商業聯姻，感情素來冷淡。
他十八歲的時候，父親將十二歲的蕭海南領回了家。
當時他已經成年，對父親的風流韻事，他可以理解。但是身為母親唯一的孩子，他自然不能對這個讓母親難受的弟弟表現出什麽深厚的感情。隻是暗地裏曾經答應過父親，無論如何，不能發生兄弟爭鬥，讓別人看笑話的事情。
他那時候也年輕，本身就不是什麽富有愛心的人，更多關注的是自己的興趣愛好。後來又長居國外，幾乎跟這個弟弟見麵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就更不可能盡到什麽做兄長的義務了。
後來，聽說這個弟弟突然去參了軍，他心裏其實還暗暗地高興過，因為這會免於很多糾紛……
直到父親去世，驟然痛失親人，他才感受到血濃於水，外麵的人心叵測……
剛接手父親生意的時候，他每天忙得焦頭爛額，每天不到淩晨三四點，根本無法睡覺。那個時候，他多麽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幫他分擔一下……
可是，他已經錯過了和弟弟相處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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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凱曄已經在窗邊站成一個雕像。
蕭海南百無聊賴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懶洋洋地交疊著雙腿，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玩弄著一隻zippo的限量款打火機。
“啪嗒”一下將打火機點燃，又“呼”的一下將細小的火苗吹滅，室內隻能聽見這兩種響聲。
蕭海南突然開口：“把人叫來，又不說話，難道是叫我來看你吸煙的嗎？我對吸二手煙可沒有什麽興趣！”
這兩年，確實煙癮越來越大！忙到快要崩潰的時候，隻能靠尼古丁來暫時舒緩自己的神經。
蕭凱曄把煙頭掐滅了，聲音朦朦朧朧，好像是從異次元的外太空上傳來。“最近怎麽都不回家！”
蕭海南“噗”的一聲，笑了。
“回家？你指的是蕭家嗎？我可不覺得那個家裏會有人歡迎我回去！”
蕭凱曄終於轉過身來，眼神如有實質地盯著蕭海南。“不管怎麽說，既然爸爸承認你是他的兒子，我們也都承認你是蕭家人——家，總是要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