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後山亂葬崗

  我渾身忽的一激靈，突然想起村裏殺豬的那個王屠戶來。我記得娘在遭他調戲的當天晚上也去了村子的後山，那晚她也是給我爹上墳嗎？

  王屠戶的死會跟娘上了後山有關？


  我的心跳個不停，貓腰跟了上去。我個子小，估計娘也不曉得我會跟在她身後，我跟她一直上了村子後山都沒有被娘發現。


  我看到娘在爹的墳頭前停住了，娘果然是給爹上墳來了，她想幹啥，娘給爹上墳是因為小虎他娘美貞嗎？

  我躲在一塊巨石後悄悄探出個頭，看到娘已經蹲在了爹的墳頭。


  娘不緊不慢的在從籃子裏把生錢、香燭、紙錢拿出來，把墳前的三個空杯子倒上米酒。她點燃了揉碎的紙錢，手拿三根點燃的清香很恭敬的鞠了三躬，插在了爹的墳頭。


  沒啥啊？這不就是正常的上墳啊，就在我小心翼翼的準備開溜的時候，忽然聽到娘的聲音響了起來，有點哽咽，像在哭。


  “傻哥啊，你走後的這幾年，你曉得我是怎麽過來的麽？我……我太難了……陽陽又還小，就是有話我也不敢跟他說，隻有到你這裏，我才有個說話的地方啊。我知道你在裏麵聽得見的，就像上次我遭人欺淩，來這跟你一說，你不就把那個惡人給治了嗎？嗚嗚……”娘說著哭出聲來，我卻聽到心頭一緊。


  娘說的那惡人是殺豬的王屠戶麽？娘怎麽說是爹把王屠戶給治了，難道王屠戶是爹給弄死的？爹顯靈保佑娘了？


  我躲在石頭後麵大氣也不敢喘，聽到娘一邊哭一邊又說了下去，“傻哥啊，別人都說你傻，可我知道你並不傻。你在的時候疼我幫我，就算現在不在了，我知道你也還是記掛著我跟陽陽的，我心中隻要有啥事我都會第一時間想到來這跟你說。嗚嗚……”


  娘一邊說一邊哭，哭得我心緊緊的。


  “傻哥，你知道吧，咱村子劉奶奶走了，這幾天纏上了她媳婦美貞。你也是知道的，她媳婦美貞這人待她確實不咋的，可人還得活是不？他家小虎又對咱家陽陽最好，小虎害怕難過陽陽會擔心的。你若是在天有靈就在那邊問下劉奶奶是不是還有未了的心願，若是有請托夢給我，讓劉剛完了劉奶奶的心願。”


  原來，娘給爹來上墳果然是為了小虎他媽美貞。可是，爹真的會托夢給娘嗎？一陣山風吹過，我激靈靈的打了個冷藏。


  咦，娘呢？娘怎麽不哭也不說話了？我探出半個身子往爹墳頭看去，意外的看到一眨眼的功夫，娘竟靠著爹的墳頭睡著了。


  想到娘剛才讓爹托夢給她的話，我不敢驚動娘，活動了下蹲得半麻的身子，起身往回走。


  一路上我腦袋裏全是娘剛才在爹墳頭說的話，娘口中的那個惡人肯定是殺豬的王屠戶沒錯，但王屠戶是死在了村外的五龍河，也是爹為了救我淹死的地。難道那晚是娘把王屠戶約到五龍河邊，然後爹顯靈，爹的鬼魂把王屠戶弄進五龍河弄死了他？也隻有這種解釋才說得過去，要不就憑我娘，她再咋的也弄不死王屠戶。


  我腦袋亂得很，一邊走一邊想。咦，不對啊，怎麽走了這麽久還沒到山下。我停住腳步一看，愣住了，這還是山上啊。


  咱村子的後山，說不大也不大，說不小也不小。後山整個分成兩大塊，南邊是咱村子裏的祖墳，北邊是亂葬崗。村子裏壽終正寢或者有後人的走了會葬在南邊的墳地，若是沒有後人又是橫死的就隻會扔在北邊的亂葬崗。這就是我爹跟王屠戶同樣是淹死的兩個人走後不同的待遇。我爹葬進了祖墳地，王屠戶卻隻能上亂葬崗。


  兩邊怎麽全是小土包啊，我剛才隻顧著想娘在爹墳頭說的話，不會是越走越遠從南走到北來了吧？


  這麽一想我頓時來了冷汗，糟了，這些小土包一定是葬著村子裏橫死的人了，我此刻所在的位置一定是後山的亂葬崗。


  好死不死的我停住身子的地方赫然就是一個很新的小土包，王屠戶！

  我臉都白了，一路想著這個惡人，咋就走到這個惡人這來了。


  日頭很毒，我卻渾身冒著冷汗。


  我拔腿想跑，卻感覺自己怎麽也邁不開腳步，還突然起了風，很涼的那種，吹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娘，娘……”我試圖大聲呼喊，卻根本發不出聲音。


  要說昨天下午在小虎家聽到他妹小菊的大哭我很害怕，還遠遠不及現在的十分之一，我害怕得冷汗混同眼淚、鼻涕全流了出來。


  就在我這掙紮的一片刻，我發現剛才很毒的日頭居然沒了，天空陰沉沉的就像要黑了一樣，目光所能到的地不過眼前一兩米。


  這駭人的景象嚇得我肝膽俱裂，可偏偏移不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