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聽見蔣喬的話,蔣柯平和的麵上浮出一絲悲傷:“妹妹說得對,恐怕以後我們就沒有機會……一起給祖宗父母上柱香了。”
“也趁此機會,好好向祖宗父母祈禱,保佑我們兄妹日後平安康健。”
蔣喬的麵色微頓,而後揚唇笑了一下:“嗯。”
她倒是沒想著這一點。要去祠堂,一是因為時人極重家祠,奉為一家一族的神聖之地,平時安靜甚少有人踏足打擾。可以有效防止蔣荷等人尋事,方便自己好好回憶書中內容,為之後入宮做鋪墊——雖然因為作者棄坑,隻有大約三個月的時間線,但再小的金子也是錢呀。
二則是……她想為已經香消玉殞的原主,上一柱香。
三人一路無話,略過四周奴仆的打量和竊竊私語,來到蔣氏家祠。
“小姐和少爺進去吧,奴婢在門口候著。”錦瑟上前打開門,側著身讓蔣喬和蔣柯進去。
蔣喬仰頭,望著堂上的匾額,上頭寫的是“奕代流芳”四個大字。
檀木做底,金刻正楷,字體勁瘦。
見之,即有豪邁大氣之感撲麵而來。
牌匾之下,是依序排列的蔣家先祖的排位,其中包括原主的父母。一行行、一列列,黑底金字的牌位整齊而又沉默地佇立著,仿佛有一雙眼,凝在蔣喬身上。
見蔣柯已經點香跪下,蔣喬也燃起一炷香,在靜寂無聲的祠堂裏,對著默然的桌案,心懷虔誠地跪在柔軟的團墊上,伏身拜去。
蔣家先祖在上,願保佑蔣喬平安轉世,來生父母長壽,一生受人疼愛,安然自在。
也保佑她這個蔣喬,安安穩穩躲過書中的結局。
蔣喬想,既然無法回到現世找蔣蓮算賬,與其來日不斷地自怨自恨,倒不如懷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在這個書中世界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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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香出來,天色已經漸暗。
錦瑟依舊站在門口,指了指身後兩人,微笑開口:“聽聞小姐和少爺回府,泉兒和小順就自發過來伺候了,也順帶著將晚膳帶來了。”
泉兒是錦瑟帶出來的小婢女,靈動活潑,如今剛剛及笄,小順則是蔣柯的貼身小廝,算是蔣喬兄妹在府中能信任的極少數人。
錦瑟手腳麻利地在家祠的東側小屋布好晚膳,又轉頭對泉兒和小順吩咐道:“你們在這裏看著,天再暗一些就點上燈籠,我去找幾個粗使婆子,幫著抱幾床被子來。”
蔣喬在心頭暗歎於錦瑟的觀察入微,不必她和蔣柯開口,就猜到在等聖旨的三天裏,他們兄妹要在家祠的東西側屋將就一下。
實在不願意接觸國公府的人。
蔣喬和蔣柯進入東側屋用膳,二人在祠堂各自祈了願,彼此心中都平靜了許多。
蔣喬為入宮生活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蔣柯眼中更添幾分堅毅。
用完晚膳,天色已黑,廊下有朦朦朧朧的燈光亮起,在在紙窗上映出泉兒和小順的影子。
彼此輕輕依偎著,正親親密密地低頭耳語,泉兒的影子笑得輕顫顫的。
微微開著、用來透氣的窗欞間,隱約可以看見,泉兒的發上有銅光流轉。
那是一套嶄新小巧的鍍銅喜鵲珠花。
一轉頭,便瞧見蔣柯有些失神的眼。
蔣喬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對薛意如的一些猜想,不由拿出薛意如送的淺粉百花如意紋荷包,笑道:“對啦,我在選秀時見到薛姐姐了。薛姐姐還送給我這個荷包。”
聽見蔣喬的話,蔣柯下意識地向蔣喬手上的荷包看去,手卻撫上腰間的一枚祥雲如意紋的荷包。
那荷包緞麵光滑,針腳精巧,也用了深淺二色交織的銀線繡成,蔣喬一看便知是薛意如繡的。
窗外的微風忽地咆哮起來,窗紗上的影子依偎得更緊。
蔣柯的手和眼好似被燙了一下,猛地收回,將頭扭到一旁。
蔣喬的心也猛然變緊張,話語中不由帶了幾分試探:“薛姐姐那幾日總是提到哥哥呢。”
“她……人很善良,性子直率。”蔣柯好似失了魂魄,半晌才開口,語氣輕飄:“若是你們共同入宮,你們可以相互照應。”
“妹妹,意如是值得信任的人,你要信她。”
蔣喬心中的猜想被證實幾分,麵上一緊,低頭作掩飾;“聖旨還沒出來,薛姐姐不一定入宮呢。”
燈燭昏暗,蔣柯的麵容半明半暗,流露出幾分苦澀:“你不明白,有她父親,她定然是要入宮的。”
蔣喬張了張口,半晌無話。
她想起來書中薛意如的幾處細節:明明不得寵,永宣帝卻點薛意如去避暑行宮隨侍;為原主求情時,永宣帝也特別允她進了尋常妃嬪難進的禦書房麵見……這幾分特殊對待,難道都是因為薛意如的父親?
到最後,蔣喬輕輕歎息一聲:“哥哥,薛姐姐這幾日會住在來福客棧,你明日幫我去向薛姐姐報聲平安吧。”
蔣柯點頭:“我會的。妹妹,謝謝你。”
————
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蔣喬正在屋中百無聊賴地翻著蔣柯買來給她解悶的話本子,等著蔣柯來,分享她苦思細想,書中扒拉出的蔣國公府的醜聞。
誰想到,蔣柯是麵色頗為凝重來的,見到她開口便說:“老夫人叫我們去前院等著。”
“皇上身邊的何公公,辰時四刻,也就是半炷香前,拿著聖旨出了宮門,第一個往安國公府去了。”
蔣喬點點頭:不論怎樣,嫻安郡君都是此次新人位份最高的。其他幾個入選人應當不變,唯有自己的結局不大確定了。
她起身,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那咱們便走吧。”
老夫人的院子占據全府最佳地理位置,冬暖夏涼,蔣喬一進去就覺得暖和不少。
按著規矩上前請安,上首一個長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淡淡道:“起來坐吧。”
蔣喬和蔣柯分與兩邊坐下,用餘光在屋中掃了一圈,發現蔣國公府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連平日裏除了上朝就是呆在書房的蔣國公都來了,隻不過最近吃了禦史幾本折子,臉色不大美妙罷了。
蔣喬的目光落在許氏蒼白尖細的下巴上,昨個兒麵露不屑的李媽媽正在殷勤伺候著。
許氏出身望族,是許太後的嫡妹,即便此時病怏怏地歪坐著,也是腰背挺直,有著貴氣與優雅。
蔣喬望著許氏透露著病色的臉,不由想起書中的時間線:至九月,蔣國公夫人許氏病逝。
算算日子,還有半年罷了。
許氏從小身子就不好,這些年為了和老夫人爭掌家大權,身子愈發差了。但她仍是不忘算計原主,為自己的女兒鋪路。
正想著,門簾響動,從屋外又進來一人。
是蔣荷。
蔣荷裏頭穿著一件織金雲霞長衣,外罩一件禦寒的晴棠色小襖,頭上也是一整套的金製頭麵,整個人活脫脫是一朵奢華豔麗的富貴花兒。
見著蔣喬坐於門旁,蔣荷挑起和許氏一樣的細眉,帶出幾分傲然,向著蔣喬走去。
織金的衣裳隨蔣荷的行走而擺動,在日光下明暗交錯,閃著金燦的光亮,輕而易舉地將蔣喬身上那件六成新的舊衣比了下去。
衣裳是將人比了下去,可容貌上依舊遜色幾分。
望著蔣喬不施粉黛,卻仍然不失明豔的麵容,蔣荷眼底湧起的嫉妒也是輕而易見的。
“呦,這不是五妹妹麽?不愧是就要成為主子娘娘、入宮享福的人了,這就擺起了娘娘的架子,回到家都不見人呢。”蔣荷語帶譏嘲:“隻是等了這一會兒了,聖旨還沒到咱們家,恐怕三妹妹無緣進宮了吧?”
蔣喬含笑反問:“我無緣進宮,大姐姐好似很高興?”
蔣荷正要答“對”,許氏卻開口了:“荷兒,慎言。”
蔣荷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世家子女,一切皆要服務於家族榮耀,她高興蔣喬入不了宮,豈非置家族榮譽於不顧?
瞧見蔣荷麵上顯出怒意,蔣喬笑眯眯地等她發飆,這時門口傳來尖銳的嗓門:“聖旨到——”
滿屋皆驚——他們原本對蔣喬入選已經不含指望了。
蔣老夫人反應迅速,和蔣國公一起帶著滿屋子的人到國公府門口領聖旨,還特意將蔣喬帶到前麵。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忠義侯之女蔣氏,性情溫良,柔嘉淑順,著封為正六品小儀,賜居鹹福宮東側殿,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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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入宮,耶(慢節奏的我終於寫到了)
上章改了個細節,書中,許氏由因為被蔣國公的醜聞刺激去世,改作許氏去世後蔣國公才被爆出醜聞
這次經由阿喬的提前操作,許氏才會被蔣國公的醜聞刺激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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